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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窦谦的震骇:你已经破案了!?
    长安城外,春寒料峭。渭水畔柳枝初绽嫩芽,却仍裹在薄霜之中,仿佛天地尚未彻底苏醒。然而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下,一股暗流正悄然涌动。

    刑部大狱重开之后,疑案如山堆积。大理寺、御史台联合设立“三司会审”,昼夜不息地翻查旧档。每一份卷宗背后,都藏着一段被掩埋的真相,每一桩陈年旧事,皆与那场贯穿数十年的逆命阴谋息息相关。百姓起初尚有疑虑,以为不过是朝廷为平息风波而做的姿态;可当第一批判决书张贴于市口,人人争睹??斩贪官六人,罢黜侍郎三人,流放节度使家奴百余名,更有两名曾位列三公的老臣因隐匿“阴穴图”被革去爵位、抄没家产??举国哗然。

    “这不是做样子。”市井间茶肆酒楼议论纷纷,“这是真要动骨。”

    而在这一切风暴的核心,刑部新设的“执法监”衙门内,崔麟独坐堂上,面前摊着一本血迹斑驳的册子,封皮写着四个篆字:“魂引录”。

    这是从冰井台废墟中掘出的最后一份密档,由裴怀信亲笔所书,记录了他如何以“替命术”操控太子命格的过程。其中最关键的一页,赫然画着一幅人体经络图,标注七处“承命穴”,每一穴下注小字:“需纯阳童子血祭一位,方可稳固命基。”而总计七名婴孩,皆生于贞观九年至十年之间,出生时辰精确至刻,且母亲均为“难产暴毙”或“产后疯癫自尽”。

    崔麟指尖颤抖,目光死死盯住最后一个名字:

    > **刘树义,母:静心庵慧明尼,卒于贞观十年二月初八,病因:血崩。**

    “原来……你也是祭品之一。”他喃喃道,“他们本想用你的命,去补太子的运。”

    可命运弄人,那场献祭失败了。或许是慧明临死前拼尽全力护住胎儿,或许是婴儿体内流淌的血脉太过特殊??长乐公主之子,天生带有帝王龙气,反噬了邪术;又或许,正如袁天罡所言,真正能抗衡逆命之力的,并非神通,而是信念。

    崔麟合上《魂引录》,起身走到院中。晨光微露,铜钟自动鸣响三声,正是每日卯时三刻,执法监例行宣誓之时。十余名新选入监的年轻吏员整齐列队,齐声诵读《唐律疏议?名例篇》首章:

    > “诸断罪皆须具引律令格式正文,违者笞三十。若数事共条,其有首从者,不得以从坐之例辄引为首之文。”

    声音清越,穿透晨雾,直抵人心。

    崔麟闭目聆听,忽觉腰间佩刀微微震动。“执法”二字金光流转,似有所感。他猛然睁眼,望向北方。

    同一时刻,终南山深处,杜构正跪坐于重建的小庙前,手持竹简,逐字誊写《大唐刑典?逆命章》。身旁火盆中,《天机录》副本正在缓缓燃烧,灰烬随风飘散,化作点点星芒,落入山涧。

    他忽然停笔,抬头看向庙内供桌。

    牌位之上,金光再现,浮现出一行新字:

    > “第七具尸未焚,魂锁未解,北邙之根仍在动摇。”

    杜构心头一震:“难道……还有残余?”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青衣少年跌跌撞撞闯入,满脸惊恐:“先生!山下村子里……昨夜死了七个孩子!都是刚满周岁,胸口有个黑手印,像是被人活活抽走了魂!”

    杜构霍然站起,抓起木匣便走。

    山路泥泞,两人疾行两个时辰才抵达山村。只见家家闭户,哭声隐隐。村正迎出,老泪纵横:“这些孩子……出生时辰竟与当年太子‘续命’所需的完全一致!我们不懂什么妖法,可这分明是报复!是那些恶鬼回来索命了!”

    杜构蹲下身,查看尸体。果然,每个孩童胸前皆有乌黑掌痕,深入肌肤,形如符咒。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西北方向??正是昭陵所在。

    “不是报复。”他沉声道,“是召唤。有人想重启‘九重锁龙阵’,只是这次,不再靠阿史那莺,也不再靠裴怀信,而是直接以七童之魂,激活地底魔神残念。”

    他咬破手指,在地上画出一道镇魂符,又将牌位置于中央,低诵袁天罡遗训。片刻后,金光乍现,空中浮现刘树义虚影。

    “你感知得没错。”虚影开口,声音缥缈如风,“北邙魔神并未真正死去,它只是被分割封印。七具尸体对应七道封印,命源井中毁去六具,唯独第一具??长乐公主贴身玉蝉守护的那一具,仍未被触及。因为那是‘起点’,也是‘钥匙’。”

    “所以真正的第七具尸,并非死于宫变之人,而是……那个被调包的皇子?”杜构问。

    “不错。”刘树义点头,“当年长乐公主产下双胎,一男一女。男婴体弱夭折,女婴健康存活。但太宗恐皇室丑闻外泄(双胎被视为不祥),命掖庭局秘而不宣,将男婴焚化,女婴送入静心庵抚养,对外宣称无子。可就在焚化途中,有人动手脚??用另一名死婴替换,保下了真正的皇子。”

    “谁干的?”杜构追问。

    “林诚。”刘树义答,“他本无意篡改命运,只因见那孩子尚有气息,不忍见皇家血脉断绝,便偷偷救下,交予一位游方道士带走。但他不知道,那道士正是李元昌旧部,意图借皇子之血复活主上。后来事情败露,道士被杀,孩子流落民间,最终成为今日这场灾劫的源头。”

    杜构震惊不已:“也就是说,如今有人找到了那个孩子,并以他的魂魄为引,试图唤醒北邙魔神?”

    “正是。”刘树义神色凝重,“此人名为贺兰?,原是司天监庶职,因窥得天机被贬为民。他研习禁术三十年,早已看透一点:单靠人力无法颠覆大唐气运,唯有借助‘命源共鸣’,让真正的皇族血脉主动献祭,才能撕裂封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刘树义沉默片刻,缓缓道:“去找林诚。只有他知道当年那孩子的去向。”

    ……

    岭南山村,林诚已病卧三日。

    年岁太高,心力交瘁,加之连日来噩梦不断,梦见自己接生的那个婴儿在火中哀嚎,控诉他“不该救我”。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仍强撑起身,在床头写下最后一份证词,封入陶罐,埋于院中槐树之下。

    正当他喘息不止时,门外传来叩响。

    开门一看,竟是杜构与一名少年。

    “老师父,我带人来了。”杜构扶着他坐下,“您必须说出实情??那个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林诚望着他,浑浊眼中泛起泪光:“我以为……我是做了件好事。可现在我才明白,有些命,不该救;有些人,不该留。”

    他颤抖着手,从枕下取出一块褪色红布,展开后是一枚铜锁片,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延寿”。

    “这是……他襁褓中的信物。”林诚哽咽道,“道士说他会送去陇西贺家村,托付给一户姓贺的人家收养。他说那里风水好,能压住龙气,不让朝廷察觉。”

    “贺家村?”杜构记下地名,“多谢前辈。”

    林诚摇头:“不必谢。若这孩子真成了祸根,那我便是千古罪人。”

    杜构欲言又止,终是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三日后,陇西贺家村。

    荒草漫径,鸡犬无声。全村上下仅剩十余老人,说是三年前一场瘟疫夺走了所有青壮与孩童,唯独留下几个孤寡守坟。杜构带着少年挨户查访,终于在一户破屋墙角发现半块墓碑,依稀可见“贺氏养子?,享年三十有七”字样。

    “贺兰?……果然是他!”杜构脸色铁青。

    屋内蛛网密布,唯有一张供桌干净整洁,摆着七盏油灯,灯芯燃尽,残留黑灰。桌上还有一幅画像: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怀抱婴儿,背景是烈焰焚烧的宫殿。

    杜构点燃随身香烛,轻声祷告:“袁公在上,若您尚存一丝灵识,请指引我破除此劫。”

    忽然,窗外狂风大作,供桌自行移位,露出地板下的暗格。里面藏着一本手抄本,封面写着三个血字:“逆命书”。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推背图》第六十象的完整解读:

    > “日月丽天,群阴慑服。

    > 百灵来朝,一猿啸谷。

    > 青锋不起,赤焰自伏。

    > 惟有执法者,代天行戮。”

    其下批注写道:“唐祚虽延,然根基已腐。唯有待‘星坠之胎’重生,执印断案,方可续命百年。若执法者亡,则天下再无可制之律,北邙复起,紫微倾覆。”

    杜构浑身发冷。这并非预言,而是计划??贺兰?早已知晓一切,甚至知道刘树义的存在,也知道他终将现身。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是要复活魔神。”杜构猛然醒悟,“他是要逼刘树义现身,然后借‘执法者之血’完成最后的献祭!因为只有至公至正之人之血,才能彻底瓦解天道封印!”

    他立即命少年快马加鞭赶回长安,将《逆命书》送往执法监。自己则连夜启程,奔赴昭陵。

    ……

    此时,昭陵地宫最深处,“命源井”再次开启。

    井口寒气森森,四周石壁渗出黑血,隐约传来低语:“来吧……来吧……让我们重见天日……”

    贺兰?立于井边,身穿黑袍,手持骨笛,脚下踩着七具童尸排成的北斗阵型。他仰头狂笑:“三百年的等待,终于等到这一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皇帝,可曾想过,会被一个贱民终结?我会用你们最敬重的‘执法者’之血,打开地狱之门!”

    他吹响骨笛,音波震荡,井水翻腾,第一具尸体缓缓浮出水面??面容枯槁,却依稀能看出几分长乐公主的影子。其口中果然含着一枚玉蝉,晶莹剔透,泛着幽绿光芒。

    贺兰?伸手欲取,忽然背后寒意袭来。

    一道金虹破空而至,刘树义凭空出现,官印悬于头顶,金光如网笼罩全场。

    “你错了。”他冷冷道,“我不是来赴你之约的。我是来告诉你??**执法者,从来就不止一人。**”

    话音落下,三道光芒自远方疾驰而来。

    一道来自长安,崔麟持刀跃下山道,刀锋直指贺兰?咽喉;

    一道来自终南,杜构高举牌位,袁天罡遗言化作符纸纷飞,封锁退路;

    最后一道来自岭南,林诚虽未能亲至,但其埋下的陶罐突然炸裂,一道苍老的声音穿越千里,在天地间回荡:

    > “吾以一生行医济世,不敢妄断生死。今知错救一人,致祸及苍生,愿以残魂赎罪??请借我最后一口气,点亮人间正道!”

    刹那间,万家灯火同时亮起,无论城乡,无论贫富,百姓家中油灯无故自燃,烛光汇成一条光河,直通昭陵!

    贺兰?惊骇欲绝:“不可能!凡人怎敢干涉天机!”

    “他们不是干涉。”刘树义踏前一步,官印轰然砸落,“他们是相信。相信律法能护佑弱小,相信公正不会缺席,相信哪怕身处黑暗,也终有人提灯前行。”

    金光贯顶,玉蝉自动飞出,落入刘树义掌心。他将其置于官印之上,顿时万籁俱寂,天地失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凡以邪术乱政、残害无辜、图谋神器者,不论出身贵贱,不计前功旧过,一体严惩,依律当诛!今查贺兰?罪证确凿,聚魂炼尸、勾结外道、煽动叛乱、妄图毁国,犯十恶之极,合当形神俱灭,永锢幽冥!”

    官印压下,玉蝉碎裂,第一具尸体发出凄厉惨叫,随即化为飞灰。其余六具亦随之崩解,北斗阵彻底瓦解。

    地底传来巨吼,北邙魔神的意识被强行拖回深渊。

    贺兰?怒吼挣扎,却被崔麟一刀斩断右臂,杜构趁机掷出符?,将其全身钉在墙上。他瞪大双眼,嘶声道:“你们赢不了!只要世间还有不公,就会有人恨!有人恨,就会有人走我的路!”

    “不错。”刘树义看着他,眼神悲悯,“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守护规则,就永远会有我们这样的人站起来。”

    最后一道金光落下,贺兰?灰飞烟灭。

    昭陵恢复平静,晨曦洒落神道,鸟鸣渐起。

    四人相视无言,良久,崔麟收刀入鞘:“结束了?”

    “暂时。”刘树义望向远方,“只要人心不失衡,律法不蒙尘,就能守住这片江山。”

    杜构轻叹:“可你也该歇歇了。这么多年,你从未真正安睡过一天。”

    刘树义笑了笑,身影渐渐淡去:“我不需要休息。因为我从未离开。”

    话音消散,唯余官印静静悬浮于空中,金光流转,映照整座昭陵。

    多年后,新帝登基,改元“正观”,意为“以正治国,以观民心”。他即位首诏,便是下令全国各县设立“执法亭”,供百姓鸣冤诉苦,由专职吏员受理,直报刑部。每逢初一十五,京师三大司法机构必举行“公开审”,当众审理要案,允许民众旁听。

    人们都说,这是那位从未正式受封的“正法侯”留下的遗志。

    而在无数个风雨交加之夜,总有人声称看见一道黑影穿行于各地衙门之间,默默翻阅卷宗,修正错判,释放冤囚。差役们不敢声张,只在案头悄悄放一杯清茶,以示敬意。

    直到某年冬雪,一名老捕头在洛阳府衙值夜,忽见堂上坐着一人,披黑袍,佩官印,正低头批阅文书。

    他颤巍巍上前,试探问道:“您……可是刘大人?”

    那人抬眼一笑,眉宇如刃:“不是我,是你们心中的法还在。”

    说完,身影消散,唯余纸上多了一行朱批:

    > “此案有冤,速查真凶。”

    老捕头跪地痛哭,次日便辞官返乡,创办“律学塾”,专教穷苦人家子弟读书断案。

    又过了几十年,天下太平,盗贼绝迹,狱无积囚。一名少女出任刑部主事,年仅二十,却断案如神,百姓称其“女青天”。

    她在整理古档时,偶然发现一份密封卷轴,打开后竟是当年刘树义亲手书写的一段话:

    > “吾之所行,非为扬名,非为权势,仅为信二字:信法可昭公,信人能向善。若有一日,天下无案可断,无人喊冤,则吾愿足矣。”

    她读罢泪下,将此卷供于堂上,每日升堂前必先叩首一礼。

    某年中秋,皓月当空,她独自坐在庭院,望着铜镜出神。忽然镜面泛起涟漪,浮现一行金文:

    > “执法者安在?”

    她起身,整衣冠,肃然答道:

    “在。”

    一字落下,镜光熄灭,万籁俱寂。

    风起,一片槐叶轻轻落在她肩头。

    她抬头望去,只见月下长街尽头,似有一道黑影缓缓远去,手中官印微光闪烁,如同星辰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