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的书房里。
医生正在对江沉汇报今日的例行检查“从医学影像来看,失忆症状确凿无疑。”
医生指着手中的脑部t片,“海马体在这个位置有明显的血块压迫,这是导致逆行性遗忘的典型病例。
加上坠落时产生的强烈心理创伤,患者潜意识中选择性遗忘也是可能的。”
江沉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她会不会在某天突然恢复记忆?”
“人脑的奥秘远超我们的认知。”医生谨慎地选择措辞,“可能明天醒来就全部记起,也可能永远想不起来。不过…”
他顿了顿,小心地看了一眼江沉,“建议暂时避免让她接触可能触发记忆的人事物,特别是与她过去演艺生涯相关的信息。”
送走医生后,江沉在落地窗前伫立良久。
窗外,夕阳的余晖给花园镀上一层金色,林溪正在蹲在玫瑰花从前。
她穿着浅米色的连衣裙,伸出手轻触着面前的花瓣。
江沉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许久,直到管家轻声提醒晚餐准备就绪他才收回目光。
而花园里,女佣恰好端着银质茶盘从转角走来。
林溪站起身收回抚摸花瓣的手,对着迎面而来的女佣微微一笑。
起身时她突然身形一晃,不小心撞到了正要从她身后走过的女佣。
女佣被撞得手中茶具顿时滚落,碎了一地。
“不好意思,真是抱歉。”林溪蹲下身,慌乱地帮忙收拾碎瓷片,“我刚才有点低血糖了,抱歉抱歉。”
“没事的林小姐,您先起来吧,别伤着手。”女佣当然不敢怪林溪。
这可是少爷特别关照的女人。
收拾完瓷片,女佣站起身和林溪鞠躬道别。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林溪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捕捉的弧度。
…
深夜。
林溪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是睡着了。
直到听到窗外传来轮胎碾过的声音,林溪才突然睁开眼睛。
她光着脚走下床,侧身立在窗户后面,掀起一点窗帘,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江沉的车子正缓缓驶出庄园。
等到车子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内,林溪才开始行动。
她打开窗户向下看去,三米高的落差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危险。
下方两名巡逻的保镖正在交换情报,手电筒的光柱有规律地扫过墙面。
“少爷这么晚出去,肯定又出什么事了,最近怎么老是出事…”
“别瞎猜,守好本分。”
就在手电光柱交错的瞬间,林溪如猫般轻盈地翻出窗外,手指精准扣住窗沿,身体悬在半空。
就在她找准时机松手跃下的刹那,一个保镖突然抬头
“刚才是不是有动静?”
“野猫吧。”另一人漫不经心地说,“这季节总这样。”
林溪屏息贴在树的阴影里,直到脚步声远去。
她沿着建筑投下的阴影快速移动。
每一个停顿和起步都精准地卡在巡逻视线的死角,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地下室的另一个入口隐藏在常春藤覆盖的石墙后。
这是她多次在花园“迷路”时确认的位置。
林溪掏出白天从女佣身上顺来的钥匙,一把一把地试着。
试到第五把钥匙时,铁锁终于发出沉闷的转动声。
面前的石阶向下延伸进浓稠的黑暗。
空气中飘散着铁锈味,还夹杂着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味——
像是陈旧的血气。
林溪将门掩上,确保在外面看不出异常后,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前方看到一丝微弱的光芒。
林溪也终于看清了所谓“正在训导的烈犬”。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被数条铁链锁在墙上,褴褛的衬衫依稀能看出原本昂贵的质地。
他看向林溪的眼睛中闪烁着疯狂。
“这次换了个新面孔。”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看你不像是国人,你和那小畜牲是什么关系?”
林溪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看起来十分害怕,颤抖着声音“我…我是他的朋友,你是谁?”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林溪的问题,布满污垢的脸上闪过讥诮。
“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这种人会有朋友?”
男人癫狂的笑声在狭小潮湿的地下室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扑过来。
林溪似乎被这笑声吓到了,又后退了一小步,后背几乎贴上了冰冷的石壁。
她双手紧张地握在身后,声音带着哭腔
“你…你别笑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男人终于止住了笑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溪,像是要分辨她脸上的恐惧是真是假。
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谁?我是江沉的养父!”
“不可能!”林溪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摇头,“江沉他…他怎么会…”
“怎么会什么?怎么会把自己的父亲像条狗一样锁在这里?”
男人啐了一口,语气充满了怨毒,“因为他就是个冷血的畜生!白眼狼!
我把他从孤儿院那种地方带回来,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把他培养成人。可他呢?他是怎么回报我的?!”
男人的情绪激动起来,奋力挣扎着,铁链绷紧,在地上发出令人恶心的摩擦声。
“他觊觎我的…公司,我的财产!他害死了我的妻子,他最敬爱的养母!然后伪造证据,把公司夺了过去,把我这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绊脚石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哈哈哈哈,朋友?小姑娘,你被他骗了!他身边没有任何朋友!只有被他利用完就丢弃的棋子!”
林溪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她似乎被这骇人听闻的指控惊呆了,嘴唇微微颤抖
“养母…江沉杀了自己的…母亲?!”
“没错!”
男人低吼,眼中闪烁着疯狂和悲痛交织的光芒,“就在那个雨天…就在书房…我亲眼看到…那个小畜生…”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语无伦次地说着。
随即又猛地抬起头,用充满希冀且带着蛊惑的语气对林溪说
“孩子,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救救我,救我出去!我可以告诉你一切真相,我可以让你看清江沉的真面目!
否则…等他玩腻了你,或者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林溪仿佛被说动了,她犹豫着向前挪了一小步,怯生生地问
“我…我要怎么救你?这些锁链…”
“钥匙!”男人急切地说,“老管家有钥匙!或者,你想办法弄到工具,撬开这些锁!求求你,趁那个畜生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地下室外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保镖压低的呼喝声
“仔细搜!刚才监控好像看到这边有异常!”
林溪脸色骤变。
她惊慌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又看了看被锁住的男人。
男人也听到了动静,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转化为绝望和焦躁
“快!快走!别被他们发现!记住我的话!想办法救我出去!”
林溪不再犹豫,她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
似乎有同情,有恐惧。
她迅速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台阶上的黑暗中。
地下室的铁门被轻轻合上。
门外,林溪背靠着冰冷的石墙,脸上那副惊慌失措,同情怜悯的表情迅速褪去。
养父?
孤儿院?
杀害养母?
林溪的唇角弯起。
她迅速沿着原路返回,身手矫健地攀上窗户回到自己的卧室。
躺回床上,盖好被子,仿佛从未离开过。
没多久窗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