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之后,韩复把冯山等人叫到了直房里面,又开了一个小会。
大会是定调子的,小会则是商讨具体执行方案的。
韩复先问了冯山关于镇抚司的事情,在册子上记了几笔之后,又向着韩文问道:“谷城县的情况,准备的怎么样了?”
韩文知道韩大人当着众人的面这么问,自然也就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当下说道:“回大人的话,在谷城县的军情局探子,按照大人先前的要求,平日就是将自己当成普通商人,在经营谷城的卷烟商号。商号开起来以后,刚开
始推广的颇为顺利,但很快就有自称冯养珠管家的人找上门来,要求入伙。不同意的话,就不允许商号继续经营。对方咄咄逼人,军情局谷城站的杨兴道,最近都是处理此事。”
“杨兴道去了谷城县?”冯山颇感诧异的看了韩文一眼。
军情局隶属于总镇抚司,名义上军情局的所有人都是他的下属。
但自从韩文接手了军情局以后,表面上虽然对自己依旧礼敬有加,可实际上军情局的任何事情,他都插不了手,也完全不清楚内部是如何运作的。
杨兴道原先是军法队的人,冯山用着颇为顺手,后来被韩大人亲自要走了以后,冯山就再也没有见过杨兴道。
直到此时此刻,才从韩文的嘴里听到了对方的下落。
“是的。”韩文回答的非常简洁。
“对方既然如此咄咄相逼,我们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多加派一些人手。”韩复说道。
“大人,杨兴道等人怕误了大人的大事,一直忍耐退让,但冯养珠的那个管家,一副不让他入伙,就要动手枪的样子。那卷烟商号,是军情局谷城站的据点,自然不能让外人入伙,可一旦起了冲突,身份又很难不暴露。属下
等人现在颇感为难,不知如何应对,请大人示下。”韩文微微躬身。
“谈啊,为什么不谈,既然对方想要入伙,那咱们就和他们谈。”韩复微笑着说道:“以这个由头和对方周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韩文听得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大人打算要动手了吗?”
“如今襄樊营腹背受敌,谷城和光华两县,必须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否则的话,我襄樊营战略纵深尽失,什么穿插运动都是空谈。”
韩复从银质卷烟盒里抓了一把金顶出来,一人给扔了一支,然后接着说道:“叫杨兴道就装作迫不得已,实在没有办法的样子和冯养珠的人谈。最好是能够亲自和冯养珠谈,到时候有机会的话,直接动手,把他杀了!”
直房内的丁树皮等人,听得阵阵心惊肉跳。
冯养珠好歹也是大顺老资格的将领,和白将爷亦是相识多年,韩大人一句话便说杀就杀,端的是好大的气魄。
“好。”韩文同样没有想到韩大人如此果断,微微错愕之后,答应下来:“那属下这段时间,再到谷城县去一趟,和杨兴道他们商议此事。”
“本官到时候,会调一部分战兵局的人,伪装成僧道之人,提前混进谷城县,作为接应。”
韩复想了想,又道:“另外,最近一段时间,各战兵局要在谷城县附近频繁的活动,进行常态化的剿匪,以此来麻痹谷城守军。军情局的人如果得手的话,就在城中发射信号,里应外合,将谷城县给拿了。”
韩复的这番话,涉及到了好几个领域,韩文、王宗周、叶崇训等人,纷纷掏出炭笔,记在了小册子上。
谈完了谷城的事情之后,韩复又向丁树皮问道:“丁树皮,从吕堰驿收购回来多少匹战马了,100匹有没有?”
丁树皮正在小册子上记录呢,听到韩复的话,往前翻了两页,汇报道:“只算河曲马和蒙古马的话,现今只有七十八匹,但算上大马的话,现在有两百三十多了。”
“这个数字够用了。”韩复侧头看向王宗周,吩咐道:“明天以中军衙门的名义,出具一份文书,正式组建襄樊营骑马步兵哨队。定额在一百二十左右,骑兵队和火铳队都要出一部分人参加,但主要人员的构成,还是以会骑
马,会放铳的精锐战兵组成。骑马步兵乃是襄樊营新设之兵种,配装鲁密铳和马刀,制服要与先前的骑兵、战兵和火铳兵都有所不同,配色以黑、白、红三色为主,戴簪缨帽,穿长筒皮靴。”
说到这里,韩复指了指丁树皮:“回头本官把草图交给你,你负责与祥云布号的吕德昌沟通。骑马步兵的一应物资保障,也由你丁树皮来负责。一句话,一应供应,必须做到最好。”
直房里的宋继祖和马大利等人,都听得一阵眼热。
韩大人这是把骑马步兵,当成精锐来打造了啊。
“除此之外,自明日起,还要筹备水师步兵,人员构成嘛......就不从战兵局里面挑了,叶崇训,你们新勇营那边,一部分新兵就可以了,到时候跟着水师的人一起练一练,不晕船,能干活就成。”韩复随口间,又给襄樊营增
加了一个新的兵种。
前段时间,新勇司正式扩编成了新勇营。韩复给新勇营的任务就是长期保持有两千名接受训练的新兵的规模,并在有需要的时候,能够立刻向战兵队输送一千到一千两百名有战斗力的战兵。
叶崇训答应下来以后,丁树皮赶紧问道:“大人,这水师步兵的制服该当如何定制?后勤供应,也是小人负责吗?”
韩复摆了摆手:“水师步兵还要什么制服,有啥穿啥就行。至于装备嘛,暂时就用各战兵局淘汰下来,以及从吕堰驿收购来的那些就可以了,日子毕竟还是要紧着过的嘛,要求不能太高!”
叶崇训等人听得一愣。
刚才的骑马步兵,不仅要抽调各部精锐,还要重新设计制服,新收购来的鲁密铳连正儿八经的火铳队都还没来得及配装,就要先紧着骑马步兵用,并且其他一应供应,也是按照最高标准来。
而同样是新设置的水师步兵,咋就听起来那么埋汰呢?
直房的小会也开完了之后,韩复单独把冯山留下来聊了一会儿,又亲自将他送到了中军衙门的门口。
冯山现在也是干总级的总镇抚,但如今军情局的职能从镇抚司剥离了出来,在谷城、南阳、武昌、长沙等处的站点,也统统都是绕过冯山,或向军情局汇报,或直接与韩大人联络,没有镇抚司什么事。
日常操练之事,由总教导官叶崇训会同各战兵局把总负责,参谋设立之后,原先记功书的作用也大大缩水。
冯山这个总镇抚,虽然职级上去了,但权力反而在慢慢的变小,能管的也只有军法上的事情了,重要性相比以前下降了很多。
韩文曾多次委婉的向韩复表示,冯山一直试图把军情局重新抓在手里。
韩复今天是有意把冯山多留了一会儿的。
将冯山送到门口以后,韩复站在门阶上,侧头看着对方微笑道:“当初在桃叶渡的时候,宋继祖一个,你一个,叶崇训一个,你们仨是来的最早的三个人,也是老三队的三个小队长。哎呀,当时恐怕谁也没有想到,好大的一
座襄阳城,如今竟在你我之手。”
冯山冷冷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丝丝笑容:“当时小人只是为了求一口饭吃,哪知道竟跟着大人一道做了这许多的大事。当日在石花街外,和野狗抢食吃的冯三,如今竟也成了襄樊营的干总。”
“命运之奇妙,就在如此啊。”韩复感叹了一句,又道:“宋继祖那个庄稼汉,都娶了婆姨。前日我在军医院的时候看到她,据说都有了身子。改日收操之后,我们这些桃叶渡的旧人,买点补品,到宋继祖那个小院去坐坐,让
他婆姨给烧几个菜,咱们好好喝一顿。”
“大人有心了,明日我见到宋继祖时,和他说一声。”冯山欣然答应下来。
又闲聊了一阵,冯山告辞离开。
冯山也分到了一个小院子,但他只买了两个粗使的丫头,没有娶婆娘。
韩复站在门阶上,一直看着冯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
回到狮子旗坊深处的二进院,韩复澡都没顾得上洗,一屁股坐在书案前,摊开一张大白纸,在上面写道:郧阳、荆门州、武当山土寇、谷城县、南阳七十二寨等词语。
这些都是襄樊营目前所面临的外部不稳定因素,是可以影响到襄樊营存亡的东西。
只有把这些外部的不稳定因素都解决了之后,襄樊营才算是真正在这里站住了脚,有了大后方,才可以着手准备应对清军南下的问题。
韩复的想法是,必须要在过冬之前把这些问题都解决掉,否则等明年开春之后,李自成、阿济格接踵而至的时候,就很难再应对了。
想了想,韩复又在刚才那些关键字的后面,加上了屯田、粮食这两个词组。
趁着现在还能收上来粮食,还能买到粮食,要尽可能的多屯一点。
如果历史还是沿着相同轨迹发展的话,等到明年,特别是南明小朝廷和李自成相继陨灭之后,清廷认为天下已定,加上清军很不适应南方潮湿炎热的天气,阿济格在湖广只留下少量兵力驻守,就带着清军主力回到了北京休
整。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能够扛过第一波的攻击,那么就有机会收编李自成余部和左良玉的兵马,瞬间做大,湖广局势将大有可为。
但如果自己像钉子一样扎在襄阳,李自成还会不会死,这个韩复也不能确定。
历史在必然之中,总是充满了各种偶然。
未来究竟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但多屯点粮食,多扩大自己的影响范围,总归是没有错的。
高斗枢要打,张文富、牟文也要打;武当山、荆山上的山寨要收编,南阳的土寇豪强也要收编;粮食要多屯,兵也要多练.......
看着白纸上的一个个词组,韩复心说这半年要做的事情,可真是不少啊。
尤其是粮食的事情。
别的事情都能等,这个事情一点也等不了。
马上就要到秋收了。
河南那边秋荒严重,但襄阳、南漳、宜城三县的情况比较好,稻谷长势喜人,但这里的粮食早就在德安府那边挂了号,被白旺给盯上了。
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把今年三县的粮食弄到自己的手里,也是一个颇费思量的事情。
这个事情,少不得需要杨士科这个父母官的帮忙。
说起来杨士科,以前还经常有事没事的往自己这边跑,但自从自己当上都尉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傲娇了起来,也不知道咋回事。
韩复心说,明天得提点东西去看看,让他帮自己收粮食。
正想着呢,忽然阵阵香风扑面而来。
一抬头,正见到赵麦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旁边。
她刚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脸色红扑扑。穿着一件交领月白色睡袍,两截精致纤细的锁骨,伴随着西贝货擦拭头发的动作,若隐若现,令人神往。
茉莉花的香味,被身体的热气蒸腾着,一缕一缕的送到了韩复的鼻端。
韩复鼻头耸动,使劲嗅了嗅,望向西贝货笑道:“你用我给的香皂了?感觉怎么样,跟少爷说说!”
赵麦冬脸色一红,表情难得的有些扭捏:“就......就感觉有些怪怪的,擦香皂的时候,感觉像是少爷在作怪一样。少爷,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啊?”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第一次体会到香皂在自己身上滑?滑去的感觉,确实会有一些奇怪,不过习惯就好了。
“都说了少爷是真武帝君转世,这些香皂,都是天上的王母娘娘用的。”韩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下次洗澡之时,用香皂和不用香皂,你选哪一个?”
“当然是用香皂了。”西贝货两瓣薄而粉嫩的嘴巴略微撅起:“虽然有些奇怪,但打出泡沫洗完以后,身上滑滑的香香的,确实是好东西。”
韩复给赵麦冬用的,是特别添加了茉莉花粉的香皂。除了添加了不同花香的香皂,另外还有添加了草药的香皂,这些都是韩复打算面向士阶层销售的高端货。
既然西贝货能够接受,那么说明自己的思路大致没有问题。
看着这么一个东西被自己从无到有的带到了这个世界上,韩复还挺有成就感,挺高兴的。
他望向西贝货那简直就是在闪闪发光的两截锁骨,笑嘻嘻地说道:“客户体验的环节到此为止,接下来轮到少爷我来验收成果了。”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韩大人,提着一箱香皂,一箱高档金顶霞,亲自到了位于襄阳城东北隅学校坊的襄京县衙内。
在县衙这边点完了卯,正准备再去襄樊营中军衙门当差的张维桢,对于大老板亲自杀到二老板这里很是意外。
韩复倒是笑眯眯的和张维桢打了招呼,并且还拿出两盒花香香皂送给了张维桢。瞎扯了两句风月之后,韩复让张维桢头前带路,他要亲自去拜会县令杨士科。
来到二堂,见到了正准备往外走的杨士科。杨士科对于韩复的到来也很意外,因为他正准备去找韩复。
双方略作寒暄之后,杨士科从袖中取出了一份书信,递给韩复的同时,用有些怪异的口吻低声说道:“这是郧阳副将张文富,代南都司礼监内官张执中转递来的书信,信中说,南都朝廷要招抚韩将军!”
听完了杨士科的话,韩复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觉得,杨士科眼神,语气都与平常不同,显得有些怪异了。
那眼神和语气当中,分明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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