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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贺礼
    进入七月以后,北地局势更加的混乱。

    高再弟到了河南以后,发回了两封情报,确认李自成的大军已经于五六月份间,撤回到了陕西休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同总兵姜?降而复叛,杀死了大顺制将军张天琳。姜?先是假惺惺的拥立明朝宗室枣强王朱鼎+册),打起了反正复明的旗号。但没过多久,就彻底的扔掉遮羞布,投降了满清的武英郡王阿济格。

    有意思的是,去年美?投降李自成的时候,李自成认为姜?身为明廷重臣,却不发一天就轻而易举的投降,有负皇恩,要治其叛国罪,把他杀了。当时把姜?保下来的人,正是张天琳。

    一年之后,姜?却毫无任何心理障碍地,设计诱杀了当年保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河南地方上的情况,则如同汉水码头上纤夫最常吃的一锅炖一样,还是咕噜咕噜往外冒泡的那种。各方势力交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人很难看得清楚。

    高再弟在马君诚这个向导之下,跑了不少地方,大致搞明白了一些情况。南阳最大的豪强叫做萧应训,号称佣兵三万,盘踞在南阳附近的乡下。高再弟冒死去了萧应训活动的区域打探消息,见到了萧应训的兵马,虽然并不十

    分强壮,但人确实很多。

    并且萧应训在大顺和明廷之间举棋不定,颇为犹豫。

    高再弟在给韩复的信中,请求韩大帅允许他表明身份,代表襄樊营和萧应训接洽,试着招抚。

    而在南阳西部的山区当中,土寇更多,号称有七十二寨,声势较大的有插翅虎、张长腿、谢黑脸等等。

    这些人先前被怀庆总兵董学礼招抚,名义上已经归顺了大顺,但如今大顺朝廷风雨飘摇,董学礼也一门心思的就等着清军来了以后投降,根本没心思管其他的事情。

    豫南七十二寨这些土寇,断绝补给,六七月间频繁四出劫掠。

    另外,高再弟还提到,河南等地的大顺官府,放弃了之前不征粮、不纳赋的策略,开始催征赋税。每亩派银五分,又催征布料、雕羽等军需,催迫急如星火,不从者动辄杖毙。高再弟下乡的时候亲眼所见,到处都是死人,尸

    体一摞接着一摞。

    大顺官府残酷的催征手段,又导致河南民情更加沸腾,民乱蜂起,几乎就没有一块地方安宁无事的。

    在书信中高再弟还表示,韩大帅如果能亲率襄樊营大军北上河南平乱的话,应该可以收取南阳等地州县,大有可为。

    除此之外,襄樊营在吕堰驿的据点,也汇总了那些河南流民乱民的消息,多方印证之后,大体上和高再弟所说差不多。

    并且双沟口的东边,最近半个月间,流民也忽然增多,原因是有明廷乱军张光璧、黄朝宣、杨国栋等,纵兵在湖北和河南的交界处的大别山一带劫掠。

    而同时军情局在郧阳、武昌等处收集来的情报显示,郧阳总兵王光恩,在兴安州大破顺军一部,解除了郧阳西部的威胁,很有可能在一两个月间,顺汉水而下,对襄阳府用兵。

    武昌的情报则说,前段时间张文富跟着操江总督去了一趟南都,谈的什么不得而知。但朝廷的邸报上说,任命牟文缀为荆州总兵,令郧阳副将张文富戴罪屯兵荆门州,又起用丁魁楚为河南、湖广总督,令其巡抚德安、承天、

    襄阳等地,力图恢复全楚之地。

    各方情报汇聚之下,地处四战之地的襄阳府就如同是一叶孤舟,四周都是滔天巨浪,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这天晚间的襄樊营把总以上参加的会议上,韩复先将最近汇总来的情报,以及七月以来襄樊周围的战略态势,简明扼要的通报了一遍。

    “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很是严峻。”

    韩复手中拿着一支指挥棒,指着挂在前方的一张巨幅地图说道:“各位也都看到了,郧阳方向的明军,在兴安州打了一场胜仗之后,西部的威胁已经解除,再无后顾之忧。而南线方面,抄录的邸报大家刚才也都看过了,丁魁

    楚暂时不用管,重点在文缀和张文富上。前者坐镇荆州,后者再度屯兵荆门......陈大郎,你可以说话。”

    陈大郎站起来以后,?了?衣袍的下摆,开口说道:“大人,南京朝廷忽然动作连连,属下担心是不是明廷有意让牟文缀和张文富在南,高斗枢、王光恩在西,两边夹击,对咱们襄樊营用兵啊?”

    陈大郎说完之后,叶崇训、王宗周等人纷纷点头。

    用韩大人之前常说的话就是,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战略意图。

    “这种可能性确实极高。”

    韩复没拿指挥棒的左手往下摆了摆,示意陈大郎坐下,然后又说道:“如今不确定的地方在于,南明小朝廷对于恢复襄阳下了多大的决心,能够组织起多大的攻势。另外一点就是,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用兵。有关这两点,大家

    可以自由讨论。”

    “这个牟文绶,是不是先前听说的,在铜陵纵兵劫掠的那个团练总兵?”说话的叶崇训,他对牟文绶这个名字,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

    “正是此人。”冯山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语气起伏的说道。

    “那这就是大人所说的杂牌军啊。”

    叶崇训半眯着眼睛看向地图,目光停留在了代表荆门州的那个圆点上,又说道:“而荆门州的张文富,亦是大人手下败将,这两人应当不足为虑。敌人若是想要对我襄樊用兵的话,应该是以郧阳之兵为主,顺汉江而下。”

    “呃………………”贺丰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叶总训,即便南线的敌人战力稍弱,但若是与郧西之敌同时进攻,我襄樊营仍是要分兵防守。除非放弃南漳和宜城,将兵力收缩集中在襄阳。”

    “南漳和宜城绝对不能弃,这两具有良田万顷,是我襄樊粮仓,况且中军衙门最近正在招抚流民,准备开始屯田,如何能轻言放弃?”说话的是参事室主事王宗周。

    他现在相当于襄樊营的文官,负责整个韩复集团的行政工作,最近正在韩大人的授意之下,开始组织流民屯田,地点就在襄阳往南,蛮河以北的区域内。

    而且襄樊营很多工坊、工厂的选址也在这些地方,怎么能放弃?

    刚刚在薤山剿匪回来的参谋处参谋黄家旺则是说道:“从战术的角度来说,如果坐等郧阳和荆门之敌同时来攻的话,不仅危险,而且太过被动。属下觉得,咱们襄樊营可以先声夺人,主动出击,掌握战场主动权。”

    听了黄家旺的话,魏大胡子立刻大摇其头:“黄参谋,不是咱魏大胡子说你,你咋当上了参谋之后,变得跟个书生似的,开始纸上谈兵了?咱们襄樊营现在就这么点人,想要击溃西线和南线任意一股,都必须尽主力,否则

    那就是把脸送给人家打。可要主力都派出去了,先不说一时半会能不能赢的问题,万一另外一般明军,趁机把咱们老巢给偷了咋办?”

    “什么老巢!魏大胡子,你不要胡说八道!”叶崇训皱着眉头训斥了一句。

    “嘿嘿,老队长,咱就是一个比喻嘛,话糙理不糙。”

    魏大胡子就是老三队出身的,对于曾经的老队长叶崇训,还是相当尊重的。

    他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炒黄豆,捏了两颗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冲着黄家旺说道:“黄书生,你说咱魏大胡子说的有没有道理?”

    黄家旺是贺丰年第四局出来的人,和魏大胡子原先没什么接触。

    这次一起编入第一混编司,去薤山剿匪,才真正的和魏大胡子在一起共事。

    结果这一路上吃尽了苦头。

    他总算是知道,魏大胡子作为桃叶渡旧人,作为老三队的人,为啥天天被关禁闭,还一脚被踢出了战兵系统,一直在新兵蛋子里面打转了。

    魏大胡子人倒是不坏,就是脾气太古怪了,有一股拗劲,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和人抬杠,和人较劲。

    出征之前,韩大人明明说混编司以马干总为主,魏大胡子辅佐马干总,而自己作为参谋,在行军和打仗的时候出谋划策,提供建议。

    可一路上,黄家旺不论提出什么建议,魏大胡子都要和自己杠一杠,并且一点都不知道点到为止,见好就收是何物。

    每次都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还经常用石子在地上摆出敌我态势,辨得黄家旺说不出话来。

    最要命的是,黄家旺不仅说不过他,而且事后证明,往往魏大胡子说的才是更好的法子。

    搞得黄家旺一度非常的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当参谋。

    这回见魏大胡子又来和自己抬杠,黄家旺也学聪明了,反问道:“魏大胡子,那你说咋办!”

    “嘿嘿,咱只是说你黄书生讲的不对,又没说咱知道咋办,一码归一码嘛,是不是?”魏大胡子嘿嘿笑了两声,将手中的炒豆子全都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嚼起来。

    很快,就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

    黄家瞪起眼睛,狠狠地看了魏大胡子两眼,却也无可奈何。

    大家在讨论的时候,韩复一直在观察魏大胡子和黄家旺两个人的表现,尤其是前者。

    魏大胡子这个人,风格看似粗犷,但其实是粗中有细,脑子非常的聪明,打仗很有灵性,肯琢磨,肯钻研。

    这次第一混编司去薤山剿匪,魏大胡子就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这个人缺点就是,灵性全都用在打仗上了,其他方面全都是负分,尤其是情商太低,不会团结人。

    这次剿匪回来,混编司的干总马大利、参谋黄家旺、军法官张麻子等人,没有一个不反应魏大胡子有问题的。

    都表示很难和魏大胡子在一起共事。

    黄家旺则是完全的另外一个风格,大多数时候都相当的理性,做事有板有眼的,也很注意团结同袍。尤其是在“泥腿子”占绝大多数的襄樊营内,黄家旺总是将自己仪容仪表打理的一丝不苟,整齐又整洁。

    一双长筒皮靴,不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擦得锃光瓦亮,能把人影映照出来。

    那边,众人接着讨论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都觉得以如今襄樊营的兵力,很难同时应付两线作战。

    “嘎巴嘎巴!”

    魏大胡子嚼完了嘴里的炒黄豆,伸手在嘴上抹了一把,放在衣服上擦干净了,然后大声说道:“还讨论啥?咱们这些人讨论到明天晚上,也讨论不出个?来!要咱说,还是听韩大人来讲,韩大人讲的咱爱听。”

    魏大胡子话刚说完,议事堂内众人全都看向了他。

    魏大胡子耸了耸肩膀,又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黄豆,嘎巴嘎巴的嚼了起来。

    韩复看得心中好笑,本来理所应当的事情,也能被魏大胡子一句话说的,把在场众人都得罪了一遍。这情商放在自己前世那会儿,连单位里看门的保安都应聘不上。

    “魏大胡子,你他娘的吃炒黄豆就好好吃炒黄豆,嘎巴嘎巴的要干什么?知道的是你魏大胡子在吃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议事堂里面,养了一只鸭子!赶紧给我咽了!”

    韩复说话的同时,眼睛一瞪,魏大胡子立刻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了,连忙喉头滚动,将还没有完全咀嚼干净的黄豆,硬往下咽。

    噎得直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才把炒黄豆给咽了下去。

    众人看到终于有人能收拾魏大胡子了,心中都好受不少。

    “如今我襄樊营四面受敌,尤以西、南两个方向的威胁最为急迫。各位或是领兵官,或是参赞军机之人,将来都有可能单独带兵出去打仗的,要始终记住一点,用兵切记一招一式,照本宣科。”

    说到这里,韩复目光扫过了在场的众人,接着说道:“此轮战事,我襄樊营虽然腹背受敌,势单力薄,但要利用好我襄樊营在机动性上的优势,掌握战场的主动。也就是说,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既不打防御战,也不打阵地

    战,而是通过不停地穿插运动,把敌人调动起来,然后伺机歼灭!”

    议事堂内,魏大胡子等人,全都张大了嘴巴,如饥似渴的吸收、消化着韩大人刚才所讲的那些话。

    都有一种豁然开朗,被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

    韩复拿起指挥棒,在地图上,绕着郧阳、荆州、荆门州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然后微笑道:“咱们襄樊营刚刚设立,弘光皇帝就送来了一份贺礼。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官也为江左君臣,准备了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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