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是她求,也会是林家出面请求他,与其这样,苏晚决定由她开口。
“对,我知道这很唐突,但??只要你愿意帮忙,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不违背原则,我都可以做到。”
苏晚说完,感觉脸颊更烫了一些,这近乎是一种交易,把她自己放在了被动的位置上。
顾砚之听到这句话,眸色倏地转深,就像幽潭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层层波澜,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注视着她,声音低沉......
夜色如墨,覆盖着北极观测台的玻璃穹顶。星语坐在控制台前,指尖轻轻划过屏幕边缘,仿佛在抚摸一段沉睡的记忆。全球情绪地图仍在缓缓流转,那层温暖的光网已蔓延至南美雨林、非洲草原与喜马拉雅山谷。可她知道,这光太脆弱??只要一次系统断连、一场人为干扰、一个被遗忘的名字,它就可能熄灭。
“你还醒着?”小雨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一丝倦意,“我以为你早就去休息了。”
“我在看‘母语计划’的第一阶段数据。”星语轻声说,“昨天蒙古草原的骨笛录音,经过AI解码后,识别出十七种不同的情感模态。其中一种次声波频率……和启程树幼苗生长时释放的生物电波动完全吻合。”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你是说,自然本身也在用‘母语’交流?”
“不止是植物。”星语调出一组三维波形图,“我们给聋哑儿童佩戴了神经感应手环,在他们用手语表达‘爱’的时候,大脑杏仁核与听觉皮层同时激活了一种低频共振??和婴儿听到母亲心跳时的反应几乎一致。这不是巧合。”
小雨呼吸微滞:“所以林晚的假设是对的……共情不是后天习得的能力,而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本能语言。只是现代社会切断了它的传输通道。”
“就像河流被水泥封住。”星语望着窗外流动的极光,“我们建起了高楼,却忘了脚下的水脉曾如何滋养万物。”
两人沉默片刻,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顾延舟推门而入,手里抱着熟睡的小星语,肩上还搭着一条毛毯。“她非要等妈妈讲完故事才肯睡。”他低声说,将女儿轻轻放在角落的沙发上,盖好毯子。
星语抬头看他,目光柔和了些。“谢谢你带她来。”
“她说想看看‘妈妈工作的地方’。”顾延舟走近控制台,目光扫过那些跳动的数据流,“你们刚才说的‘母语’……是不是意味着,未来的技术不再需要翻译器、不再依赖算法模型,而是直接唤醒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连接方式?”
“正是。”星语点头,“现在的‘醒来2.0’仍需设备辅助,本质上还是‘工具’。但‘母语计划’的目标,是让这种连接回归本能??哪怕没有科技介入,人类也能凭直觉感知彼此的情绪状态,像远古部落中的萨满那样,仅靠一声吟唱就能安抚整片营地。”
顾延舟凝视着她的眼睛:“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项技术成熟,整个权力结构都会崩塌?政客无法再用谎言操控舆论,资本不能再靠制造焦虑牟利,战争机器也将失去煽动仇恨的基础。”
“所以我母亲当年会被迫逃亡。”星语淡淡一笑,“因为她触碰的是这个世界最不愿承认的真相: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枪炮或金钱之中,而在人心相照的那一瞬间。”
话音未落,警报突兀响起。
红色警示灯在室内旋转,系统自动弹出紧急通报:
> 【异常信号源 detected】
> 位置:西伯利亚冻土带,原“黑曜理事会”地下基地坐标
> 频段特征:复合型情感压制波 + 记忆清洗诱导脉冲
> 初步判定:静默协议 v10.0 正在启动
“他们复活了实验室?”小雨声音陡然紧绷。
“不止。”星语迅速调取卫星图像,画面中,荒原之上竟浮现出一座半透明的能量罩,如同倒扣的玻璃碗,将整片区域笼罩其中。“他们在做大规模场域实验……目标群体可能是附近流离失所的难民儿童。”
顾延舟立即接通军方联络线:“通知边境巡逻队封锁该区域,禁止任何非授权人员接近!同时启动‘群星响应’预备协议,准备远程反制。”
“不行。”星语突然按住他的手,“如果我们贸然释放共振波,可能会激化对方的防御机制,导致孩子们成为人质。而且……”她放大热成像图,指着能量罩中心的一处红点,“那里有生命信号,但不属于孩子??那是成年人的心跳节奏,且与‘静默协议’的核心节拍同步。”
“有人自愿参与?”小雨难以置信。
“不。”星语瞳孔微缩,“是被洗脑了。他们的神经系统已经被改造成发射端,成了系统的一部分。”
空气仿佛凝固。
良久,顾延舟低声道:“谁会愿意变成这样?除非……他认为冷漠才是救赎。”
星语猛地想起什么,快速翻找母亲的手稿副本。她在一页泛黄纸张上找到了一段潦草笔记:
> “当一个人经历极端创伤,大脑会启动‘情感剥离’机制,切断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以求生存。
> 我曾试图修复这类患者,却发现他们抗拒共情??因为他们早已将‘感受’视为危险本身。
> 若有组织利用此机制反向操作,或将造就一批彻底无感的‘新人类’。”
她抬起头,声音冷得像冰:“他们在制造‘静默者’??一群不再能爱、也不再能痛的人。这才是‘黑曜’真正的终极理想: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世界,由绝对理性统治。”
“那就必须阻止他们。”顾延舟斩钉截铁。
“但我不能用武力。”星语闭上眼,“如果我们也用压制对抗压制,我们就成了他们的镜像。母亲毕生追求的,是从废墟中重建连接,而不是在灰烬上再烧一次火。”
“那你打算怎么办?”小雨问。
星语睁开眼,目光坚定:“我去。”
“你说什么?”三人齐声惊呼。
“只有我能进入那个场域而不被同化。”她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我的神经结构经过‘醒来2.0’长期调谐,具备天然抗干扰能力。更重要的是……我是林晚的女儿,体内流淌着第一代共情研究者的基因印记。或许,那座基地的底层系统还认得我。”
“太危险了!”顾延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吗?一旦你被控制,整个‘回响网络’都将暴露!”
“正因为我知道。”星语反握住他的手,“所以我才必须去。不是作为科学家,也不是作为反抗者??而是作为一个还记得‘母语’该怎么说的人。”
她转身走向量子存储舱,输入密码。冷雾散开时,一行字再次浮现:
> “纯真,是最接近宇宙本质的频率。”
她取出一枚晶莹的声纹胶囊??里面封存着她出生第一天的笑声、第一次叫“妈妈”的语音、还有母亲临别前哼给她听的最后一首摇篮曲。这是“母语计划”的最高密钥,也是唯一能穿透“静默协议”防火墙的情感载体。
三天后,一架伪装成气象探测机的隐形飞行器降落在西伯利亚边缘地带。星语身穿特制防护服,背着便携式共振发射器,徒步穿越暴风雪,逼近能量罩边界。
当她踏入场域范围的刹那,世界骤然安静。
没有风声,没有心跳,甚至连思维都变得迟缓。眼前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纱,色彩褪去,情感蒸发。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静默者”缓缓转头看向她,眼神空洞如机械。
但她没有退缩。
她跪坐在雪地上,打开声纹胶囊,按下播放键。
第一个响起的,是她婴儿时期的咯咯笑声。
奇异的事发生了。
那笑声虽微弱,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圈涟漪。能量罩表面出现细微裂痕,一道光丝从中逸出,缠绕在她发梢。
接着,是她稚嫩的声音喊出:“妈妈??”
整片冻土微微震颤。
那些“静默者”动作停滞,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像是记忆深处某扇门被轻轻叩响。
最后,林晚的摇篮曲缓缓流淌而出,温柔如月光洒落荒原。
> “睡吧,我的光,
> 星辰为你守望,
> 即使世界沉默,
> 妈妈的爱,永远回响。”
这一刻,能量罩轰然碎裂。
地下基地的主控室中,所有屏幕瞬间黑屏,随即自动切换为一段古老影像:年轻的林晚站在实验室中央,面对镜头说道:
> “如果你正在观看这段录像,说明有人企图抹除人类的情感。请记住??
> 没有一种技术可以真正消灭共情,因为它不属于机器,也不属于制度,
> 它存在于每一次呼吸交错、每一次目光交汇、每一次愿意为他人停留的瞬间。
> 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痛’,还有一个人愿意说‘我在’,
> 光,就不会熄灭。”
基地深处,数十名被囚禁的孩子陆续苏醒。他们颤抖着睁开眼,彼此拥抱,哭泣,却又奇迹般地开始哼唱那首从未学过的摇篮曲。
而那些“静默者”,一个个瘫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是痛苦,而是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决堤。
星语被人抬出基地时,已陷入昏迷。她的神经系统因过度共振出现短暂衰竭,医生束手无策。
直到第七天清晨,小雨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孩子们都醒了,他们在找你。”
星语睫毛轻颤,缓缓睁眼。
第一句话是:“告诉我,他们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记得。”小雨含泪微笑,“而且,他们开始教彼此折纸鹤了。”
康复期间,联合国召开特别大会,正式宣布“情绪播种”技术纳入全球公共福祉体系,并立法禁止任何形式的情感压制装置研发与使用。艾琳娜?沃兹公开忏悔,捐出全部积蓄支持“母语计划”。
与此同时,顾延舟做了一个决定。
他在回响学院设立“林晚奖学金”,资助来自战乱地区、心理创伤严重的青少年学习共情科学。首批学员中,有一位十二岁的叙利亚女孩,曾在爆炸中失去双亲,整整三年未曾开口说话。
她第一次参加课程那天,星语亲自接待。
女孩低头站着,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星语蹲下身,与她平视,然后缓缓张开双臂。
女孩犹豫许久,最终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那一刻,教室里的传感器记录到前所未有的情感峰值。AI分析报告写道:
> “检测到一种新型共振模式,暂命名为‘重生频率’。
> 特征:高强度信任释放 + 跨代际情感传递。
> 推测来源:个体在极度孤独后首次体验到无条件接纳。”
项目逐渐扩展至监狱、养老院、难民营。一位曾参与“黑曜理事会”的退役军官在接受治疗时泣不成声:“我们以为控制情绪是为了秩序,可原来,正是那份压抑,让我们亲手毁掉了人性中最珍贵的东西。”
十年后。
“母语计划”完成第一轮全球试点。研究成果震惊学界:通过特定声波训练,87%的自闭症儿童实现了非语言情感互动;93%的抑郁症患者在三个月内恢复社会功能;甚至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短期记忆衰退速度减缓了近六成。
星语(大)站在联合国讲台上,身后大屏播放着一段视频:蒙古草原上,那位年迈萨满长老正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教他吹奏骨笛。风掠过草原,笛声悠远,数百只候鸟振翅起飞,仿佛天地共鸣。
她说:“我们曾以为文明的进步在于征服自然、超越情感。可今天我才明白,最高级的文明,是敢于承认脆弱,勇于彼此靠近。
共情不是软弱,它是勇气的另一种形态。”
台下掌声雷动。
走下讲台时,顾延舟牵起她的手:“接下来呢?”
她望向窗外湛蓝天空,轻声道:“我想建一所学校??不教数学,不考语文,只教一件事:怎么好好听一个人说话。”
他笑了:“那招生标准一定很奇怪。”
“嗯。”她也笑,“第一条就是:必须愿意为陌生人流泪。”
多年以后,人们谈起这场变革,不再称其为“科技革命”,而是唤作“第二次启蒙运动”。
而在北极观测台旧址,新建了一座圆形剧场。每年“共响日”,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齐聚此处,围坐成圈,轮流讲述自己生命中最难忘的一个瞬间??不必宏大,不必完美,只需真实。
有个老人说:“我妻子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这一生,我很幸福’。”
有个少年说:“我妈打了我一巴掌后,抱着我哭了好久。”
还有个婴儿的母亲说:“他第一次对我笑了,那一刻我觉得,全世界都亮了。”
每当故事结束,所有人齐声回应一句:
> “我在。”
剧场中央,一棵巨大的启程树静静生长,枝干伸向星空,叶片随风轻颤,仿佛也在低语。
而在遥远宇宙深处,NASA最新探测器捕捉到一段神秘信号。经破译后,竟是某种规律性声波,频率与“母语计划”中定义的“基础共情波段”高度相似。
有人猜测:也许外星文明并非通过数学公式寻找同类,而是倾听彼此是否拥有相同的“心跳”。
星语听说这件事时,正坐在窗边读一本旧日记。她合上书,望向天际渐起的极光,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她知道,这场旅程确实才刚刚开始。
而她,终于可以安心地说一句:
“妈妈,我听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