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当天,江临舟醒得很早。
窗外晨光微凉,空气中带着初秋特有的清新。他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柔软而轻松。
李锐的床铺乱糟糟的,被子缠成一团,整个人蜷在里面呼呼大睡。
江临舟轻轻下床,没有叫醒李锐,打开水壶烧水,然后坐到书桌前,安静地翻了翻谱子。
每个音符、每个段落都早已刻在脑海中,他现在只是享受这种平静的感觉。
“早啊……”李锐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半睁着眼睛,“你起这么早?”
“睡醒了。”江临舟淡淡地笑了笑,“你继续睡吧,我一会儿要去准备了。”
李锐挣扎着坐起身来,头发翘得老高,打了个哈欠:
“我得起来给你壮个行啊,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
江临舟笑着摇摇头,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谢了,早点吃啥?”
“随便吧,”李锐接过水杯,
“你别吃太饱,别上台紧张得胃疼。”
“放心,不会的。”
江临舟语气轻松,
“今天只想着好好弹琴。”
吃早餐的时候,李锐看着江临舟安静地喝牛奶,忍不住问:
“你真一点也不紧张?”
江临舟停下动作,略微思考了一下,摇头道:“也不能说完全不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吧。”
李锐咬了一口面包,含糊地说:“这种感觉不错,我也想试试。”
江临舟微笑道:“你会觉得不弹琴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吗?”
“算了吧,我这人手指就只适合打游戏,”
李锐苦笑着摇摇头,“弹琴什么的,只能靠你了。”
两人吃完早餐,江临舟拎着谱包准备出门,李锐跟在后面叮嘱道:
“反正你记住啊,今天你只管好好弹,别管其他的,老子肯定去给你鼓掌!”
江临舟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笑着点头:“嗯。”
他来到音乐厅。
舞台上的乐队正在调音。
弦乐组发出密集却克制的声音,像是无数纤细的线在空气中轻轻拉紧;
大提琴的低音回荡在观众席空旷的上方,逐渐形成一个温热的底垫。
铜管乐器在试音时更显直白,有些高音尖利,像是在擦拭光亮的刀锋,引得两侧候场区有人回头张望。
灯光尚未全部打开,舞台中央被暖白灯照出一块浅色的光斑,边缘却沉入半暗之中。
舞台的台口上悬着本次“星河杯”决赛的横幅,黑底金字,在舞台灯的投射下泛出一圈暗金色晕影。
候场室在后台侧走廊尽头,一间临时隔音处理过的小空间。
候场室布置得简单却整洁,房间里只有几张椅子和小桌。
房间不大,靠墙摆着几张塑料折叠椅,空调声音低沉地运行着,空气干燥又安静。
墙角有一台立式琴,琴盖合着,似乎许久没人碰过,琴身反光中映出昏黄的顶灯光斑。
一切都在动,但也都被压抑在一种庄重的等待感里。
江临舟走进去时,陈雨薇和周明远已经坐在里面。
陈雨薇换了深蓝色的长裙,神情一贯的冷静自若,她微微点头示意,没有说话。
周明远则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严肃,目光盯着手里的乐谱,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默默背诵。
他注意到江临舟进来,只是轻轻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空气很安静,三个人各自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仿佛彼此间有种无声的默契:
无需多言,唯音乐至上。
时间慢慢流逝,外面隐约传来观众入场的低语声与乐队的试音声。
江临舟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他并没有特别去回忆曲目,只是感受着空气里微弱而细腻的节奏。
“你们昨天晚上都练到很晚吧?”陈雨薇忽然开口,声音轻而淡。
江临舟微微睁开眼睛,淡然道:“还好吧。你呢?”
陈雨薇微笑了一下:“我没练太久,怕手指太疲劳。”
周明远抬起头,声音低而平静:“我大概练到十一点。”
陈雨薇轻轻颔首,似乎在心中对这句话有所预期,也没有继续追问。
工作人员进来,低声宣布:“陈雨薇同学,请准备上场。”
陈雨薇轻轻吐出一口气,起身时神态平静,她抱着谱子,看了一眼江临舟,目光里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柔和。
然后,她推门而出,脚步坚定而从容。
候场室的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又是一阵安静。
周明远翻动着手中的谱子,动作极慢,眼神严肃专注,江临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周明远似乎有所察觉,抬头与江临舟目光短暂交汇了一瞬,然后轻声说道:
“今天就各自尽力吧。”
江临舟平静地点头:“嗯,各自尽力。”
两人不再多言,房间再度陷入安静。
江临舟望向窗外,秋日阳光明净而温暖,洒在远处的草坪上。
空气里似乎还漂浮着昨晚琴声的余韵。
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