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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安抚
    李锐那句“最喜欢小孩了”的宣言余音未散,尴尬像看不见的细丝,缠绕在狭窄的休息室门口。

    江临舟几乎在李锐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动了。

    他没有看李锐,而是微微侧身,目光越过僵立的李锐,落在林筱身后那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凝固的空气:

    “知遥,笛盒重不重?要不要先放下来?”语气自然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完全无视了旁边那个手足无措的怪蜀黍。

    林筱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瞬。她搭在妹妹肩上的手轻轻捏了捏,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江临舟的切入点精准而有效。

    然而,当李锐那句“小天才”的余音仿佛还在耳边时,林筱嘴角那抹原本只是礼节性的浅笑几乎难以维持。

    她很清楚妹妹为了获得父母那点稀缺的关注,在钢琴上投入了多少近乎偏执的努力。

    那些独自反复练习的身影,对某个音符近乎苛刻的重复,以及因此变得越发敏感、甚至有些孤僻古怪的性格……

    “小天才”这个闪闪发光的标签背后,是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沉重代价。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李锐,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是对这无心赞誉的疲惫,也是对妹妹处境的无奈。

    她最终只是顺着江临舟的话,低头柔声道:

    “遥遥,累了吧?盒子给姐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小知遥没立刻动。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从姐姐臂弯后露出来,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江临舟。

    然后,视线慢悠悠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狡黠和一丝属于她自己的、近乎审视的锐利,落在了还僵在原地、脸上笑容有点发干的李锐身上。

    “小天才”三个字让她眼睛一亮,像被人点到了心底的骄傲处。

    但笑意刚浮现,就被更深的东西压下去,小嘴重新抿紧,神情复杂得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

    李锐确实有点尴尬,但他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快稳住了阵脚。

    他接收到了林筱那“无害但烦人”的初步判断信号,也看到了小知遥眼中闪过的警惕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倔强?

    他猛地闭上了嘴,刚才那过于灿烂的笑容收敛成一种略显笨拙的、努力想表达善意的咧嘴,同时悄悄往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一点物理距离。

    行,热情过度了,那就先闭嘴,用行动表示无害。

    “林筱!”

    一个穿着工作人员马甲、拿着文件夹的人急匆匆从走廊另一头跑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对峙。

    “首席找你有事情,还有明天彩排时间有点变动,需要你确认一下!”

    林筱脸上露出一丝“终于来了”的无奈,又带着点如释重负。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江临舟,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帮我看着点遥遥。

    然后对工作人员应道:“好,马上来。”她再次蹲下身,平视着妹妹。

    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意味:“遥遥,姐姐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回来。你跟江哥哥待一会儿,好吗?”

    她刻意没有提李锐,目光在妹妹略显紧绷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面有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担忧。

    小知遥看了看姐姐眼中那熟悉的、混合着疲惫和关切的神色,又看了看江临舟,小嘴抿了抿,抱着笛盒的手臂松了些,但还是没完全放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但那眼神里,似乎藏着一股随时准备竖起尖刺的劲儿。

    林筱起身,又深深看了江临舟一眼,那眼神里混合着深厚的信任,

    然后才转身跟着工作人员快步离开。

    小小的角落只剩下江临舟、李锐,以及抱着长笛盒、重新把半个身子藏在江临舟腿后,却明显比刚才更加“警觉”的小知遥。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后台的嘈杂作为背景音。

    江临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李锐投去一个“你干的好事”的无奈眼神。

    李锐接收到信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眼神里的好奇和对后台环境的打量并未减少。

    江临舟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微微侧身,让她不必被困在角落里。

    他低声道:“知遥,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坐一会儿。”

    小女孩紧紧抱着笛盒,眼神里那点紧绷没有完全散去,但脚尖却在地板上轻轻蹭了蹭,像是在犹豫。

    她没说“好”,也没摇头,只抿着嘴,依旧把一半身子继续藏在他身侧。

    就在这时,李锐的好奇心和对后台的探索欲占了上风。

    他把目光投向了后台繁忙的景象。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乐手正在小心擦拭的大提琴,用一种刻意压低了音量、努力显得“正常”的、带着点好奇的口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江临舟:

    “他们演完都要这么擦吗?这是在干啥啊?”

    他盯着琴身上被细细拭去的粉末,眼神里全是陌生感和新鲜感。”

    他这话问得有点外行,但语气真诚,带着点大男孩对未知领域的新鲜感

    江临舟还没回答,他腿后的小身影却微微动了动。

    知遥把笛盒抱紧,探出半张脸,小声却笃定:

    “在擦松香粉和汗。松香是给弓毛增加摩擦力的,拉久了粉会掉在琴码这儿,久了会把声音糊住,还会伤漆。弦上有汗也要擦,不然会生锈。”

    她指指面板与琴码,又抬下巴点了点不远处一位小提琴手的手势,

    “还要把弓松开,不然弓会变形。”

    李锐怔了下,随即认真点头:“哦??原来这样。谢谢你告诉我啊,我刚才是真不懂。”

    他维持着安全距离,竖了下大拇指,压低声线,“知遥厉害,懂得比我多多了。我这外行,绝不乱碰。”

    知遥“嗯”了一声,唇线还抿着,却明显松了些,眼神里的刺收了回去一点:

    “当然不能碰。”

    说完,她把笛盒往怀里一收,脚尖在地板上轻轻点了一下,像把刚才那点火气也一并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