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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群名-无敌骑行小分队
    夜风穿过窗棂,吹动了桌上的笔记本,纸页哗啦作响,仿佛回应着铜铃那一声轻颤。陈拾安没有去压住它,只是静静站着,望着窗外大理古城的灯火如星子洒落人间。远处传来三弦琴的余音,断续飘来白族小调,像是谁在低语一段无人知晓的情事。

    他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的一句话:“人走千里,不为看山,实为照心。”

    这一路骑行,风吹日晒,泥泞跌撞,原以为是在寻古探幽,可如今站在苍山洱海之间,身边围坐着三个从城市奔他而来的少年,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真正寻找的,或许从来不是什么文物、碑刻、古树符号,而是那个能在古老与现代之间安然行走的自己。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李婉音发来的照片:一张她在南门城楼下拍的合影。四个人挤在镜头前,温知夏比着剪刀手,林梦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李婉音微微侧头靠在他肩上,而他正低头看着肥猫儿试图偷吃温知夏的薯片。画面有些晃,光线也不足,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感。

    **“这张,我要洗出来。”** 她附了一句。

    他盯着看了很久,指尖轻轻滑过屏幕,像要触碰那瞬间的温度。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还不睡?”林梦秋的声音,“明天说好要去喜洲写生,你要是起不来,我就把你昨晚背三角函数翻来覆去念叨‘sin对边比斜边’的样子录下来发班级群。”

    “我没念!”他立刻反驳,拉开门缝,“我那是默诵!”

    “一样丢人。”她抱着画板走进来,顺手把湿漉漉的伞放在墙角,“你知不知道你睡觉打呼?还带着道号腔,像在念《清静经》。”

    “……我没有。”

    “有。”温知夏突然从她身后探出头,“而且你说梦话,昨天半夜突然坐起来喊‘这土层不对!下面有东西!’吓得我差点报警。”

    陈拾安一脸窘迫:“那是我在复盘地质分层……”

    “行了行了,”李婉音也来了,手里拎着几瓶热牛奶,“都别闹了。明天行程紧,早点休息。”

    她递给他一瓶,指尖微凉。

    他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四人围坐在小桌旁,没人再提直播、热搜或考古发现。他们聊起了高三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聊起班主任又在班会上拿“某位神秘校友”的新闻激励大家,聊起食堂新推出的“拾安套餐”??据说是校长特批,以纪念“本校历史上第一位因骑车挖出唐代石碑而被全省媒体报道的学生”。

    “你们学校太离谱了。”林梦秋笑得直拍桌子。

    “更离谱的是,”温知夏补充,“今天我去买水,收银员大姐问我是不是认识你,我说‘那是我同学’,她直接给我免单了,说‘你替我跟那孩子说,好好考,我们全村都支持他’。”

    陈拾安怔住,半晌说不出话。

    原来他的名字,早已不只是一个学生、一个道士、一个骑行者,而已成了某种象征??一种关于坚持、好奇与勇气的代名词。

    可他知道,自己依旧平凡。会累,会怕,会在暴雨夜里缩在破屋里怀疑这条路是否值得;也会因为一句鼓励、一瓶牛奶、一个眼神,重新燃起前行的火光。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李婉音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当初为什么非得一个人出发?明明可以组队,可以申请项目,甚至可以直接联系专家。”

    房间里安静下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牛奶瓶,热气氤氲,模糊了视线。

    “因为我怕。”他终于说。

    三人皆是一愣。

    “怕什么?”林梦秋问。

    “怕还没出发,就被定义了方向。”他缓缓道,“如果一开始就打着‘考古调研’的旗号,那我看到的一切都会被框进论文格式里;如果我是作为媒体合作对象出行,那我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宣传稿里的金句。我不想那样。我想用最笨的方式,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脚去量,哪怕走错路,摔跤,淋雨……我也想保留这份‘未知’的权利。”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就像那块伪界碑,如果我是带着任务去的,可能只会关注它的政治意义。但正因为我是偶然看见的,我才注意到了它旁边的野菊??那种只在碱性土壤开花的植物,说明这里曾经有人长期居住。这些细节,不会出现在报告里,却是土地真正的记忆。”

    温知夏沉默片刻,忽然说:“你知道吗?我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比很多教授都重要。”

    “为什么?”

    “因为他们研究历史,而你在复活历史。”她认真地看着他,“你让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残破的石头,重新有了呼吸。”

    夜深了,三人陆续离开,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陈拾安却没有睡意。他打开背包,取出那枚铜铃,放在掌心摩挲。铃身有些磨损,边缘刻着一行极小的篆文,他一直认不出来。今晚借着台灯细看,才勉强辨出:

    **“观微知著,守静致远。”**

    这是师父的字迹。

    他心头一震。

    原来从一开始,师父就明白他会走这条路。所谓护身符,不是为了驱邪避灾,而是提醒他勿忘初心??看得细微,方能洞察真相;守住宁静,才能走向远方。

    他轻轻摇铃。

    叮??

    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翌日清晨,他们一同前往喜洲。

    小镇临洱海而建,白族民居鳞次栉比,粉墙黛瓦,飞檐翘角,巷道纵横如棋局。清晨的集市热闹非凡,扎染布摊前摆满蓝白相间的围巾,油酥饼的香气弥漫街头,老奶奶坐在门槛上剥豆子,小狗趴在石阶上午睡。

    林梦秋支起画板,开始速写一座雕花门楼。温知夏则举着相机四处拍摄,时不时拉住路人采访:“阿姨,请问您家这房子有多少年了?”“大叔,这墙上的彩绘是什么故事?”

    李婉音则默默记录着每一条口述信息,准备带回学校做文化传承课题。

    陈拾安没有加入他们。他独自走进一条窄巷,脚步慢了下来。

    这里的地面铺着青石板,已被千万双脚磨得光滑如镜。他蹲下身,手指抚过缝隙间生长的苔藓与野草。忽然,他在一处墙角发现了一块嵌入墙体的残砖,表面隐约可见墨书痕迹。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用随身携带的小刷子扫去浮尘。

    四个字浮现眼前:

    **“风调雨顺”。**

    字迹稚拙,却不失虔诚,墨色虽淡,却未完全褪去。他判断,应是近百年内所写,可能是某户人家在建房时埋下的祈福之物。

    他没有惊动别人,只是拿出笔记本,拍下照片,记下位置与环境特征。

    这时,一位拄拐杖的老奶奶从隔壁院里走出来,眯眼看他:“小伙子,看啥呢?”

    “奶奶,这块砖……是以前留下的吗?”他恭敬地问。

    “哦,那个啊。”老人笑了笑,“是我爷爷辈砌墙时放进去的。那时候盖房,都要在角落埋点东西,保平安的。有的放五谷,有的放铜钱,我家穷,就写了四个字贴墙上。”

    “您还记得是谁写的吗?”

    “我爹。”她眼神温柔,“他说,只要这四个字还在,咱们家就能年年安心过日子。”

    陈拾安心头一热。

    他忽然意识到,所谓“历史”,不只是帝王将相的碑铭,也不仅是考古报告中的碳十四数据,更是这样一块藏于墙角的残砖,一句朴素的愿望,一代代人默默传递的生活信念。

    “奶奶,我能抄下这句话吗?”

    “当然可以。”她点头,“不过你要记住,光抄没用,得心里也信才行。”

    他郑重地写下:“风调雨顺”。

    回到集合点时,太阳已升得老高。

    “你去哪儿了?”林梦秋问。

    “发现了个小秘密。”他微笑,“等以后出书的时候,第一章就叫《墙角的祝福》。”

    “又要出书?”温知夏翻白眼,“你现在连作业都没补完吧?”

    “所以我得赶紧回去复习。”他正色道,“从下周开始,每天六点起床背文综,晚上做两套理综卷。”

    三人同时愣住。

    “真的?”李婉音看着他。

    “真的。”他点头,“三个月后,我要坐在高考考场里,堂堂正正地写下我的答案。不是靠运气,不是靠热搜,而是靠整整三年的日日夜夜。”

    林梦秋忽然笑了:“那你现在是不是该删掉直播间里‘本场目标:发现第三处唐代遗迹’的标题?”

    “不删。”他也笑,“改成‘本场目标:找到高考语文作文素材’。”

    弹幕立刻刷起:

    [建议命题:《论一名道士的综合素质评价》]

    [考生陈拾安,考场代码:云川-007]

    [请监考老师准备好洛阳铲]

    笑声中,他们踏上归程。

    回城路上,经过一片稻田。金黄的稻穗随风起伏,如同大地的呼吸。一辆农用车缓缓驶过,扬起一阵尘土。

    陈拾安忽然让车子停下。

    他盯着田埂边缘一处裸露的土层,眉头微皱。

    “怎么了?”李婉音察觉异样。

    他没说话,放下自行车,蹲下身仔细观察。土质松散,夹杂着灰烬与碎陶片,颜色明显与其他区域不同。他掏出随身小铲,轻轻刮开表层??下一秒,他的动作凝固了。

    一块完整的陶器残片露出一角,上面绘有红褐色纹饰,形制古朴,绝非近代产物。

    他小心清理周围泥土,又发现了几片同类碎片,排列方式呈现出某种规律。

    “这不是随意丢弃的。”他低声说,“这是灰坑遗迹,可能是古代村落的生活垃圾堆放点。”

    “你是说……这里有遗址?”温知夏震惊。

    “不一定规模大,但至少证明,这一带在两千年前就有人类活动。”他抬头看向四周,“而且,这片稻田的地势略高于周边,符合古人择高而居的习惯。”

    他立刻拨通杨晓芸电话,请她联系当地文保部门前来勘测。

    挂断后,林梦秋看着他:“你是不是长了双透视眼?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看出名堂?”

    “不是我看得出,”他摇头,“是土地一直在说话。只是大多数人匆匆走过,从未停下倾听。”

    当晚,旅舍屋顶平台上,四人并排躺下看星星。

    银河横贯天际,璀璨如练。肥猫儿蜷缩在陈拾安胸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说,”温知夏望着星空,“千年前的人,也看过同样的星星吗?”

    “当然。”李婉音轻声道,“张骞出使西域时,抬头看到的也是这片天。玄奘西行途中,靠星辰辨认方向。就连那些刻下界碑的无名工匠,也可能曾在某个夜晚,仰望星空,想着家。”

    “那他们会不会也想过,”林梦秋喃喃,“千年之后,会有一个臭道士骑着自行车,顺着他们的脚印一路找来?”

    陈拾安笑了。

    他把手伸进口袋,握住那枚铜铃。

    叮??

    风正好吹过,铃声与星光一同洒落。

    “会的。”他说,“因为他们留下痕迹,就是为了被看见。”

    最后一晚,他们在古城一家小餐馆吃饭。老板听说他是那个“发现唐代石碑的学生”,执意免单,还送了一壶自酿梅子酒。

    “孩子,”老人握着他的手,“我们这儿的人常说,山有魂,水有灵。你能听见它们的声音,说明你心里干净。”

    他眼眶微热,只回了一句:“谢谢您。”

    饭后散步回旅舍,路过一家书店。橱窗里陈列着一本新书封面:《行走的文明:民间发现者的十二个瞬间》,其中一页赫然展示着他站在伪界碑前的照片,配文写着:“2023年最具影响力的非专业考古发现”。

    他驻足良久。

    “想买吗?”李婉音问。

    “不了。”他摇头,“那是别人眼中的我。我要写的书,叫做《一个考生的万里路》。”

    回到房间,他再次翻开笔记本,写下最后一页:

    > **七月十八,晴转多云。**

    >

    > 今日于喜洲郊外再获史前陶片线索,已移交文保部门。此行至此,共发现确切文物点三处,疑似遗迹五处,笔记三万七千余字,直播二十一场,淋雨一次,摔车零次(感谢肥猫儿监督)。

    >

    > 更重要的是,我找回了同行的人。

    >

    > 原以为修行须孤身入山,方得清净。今方知,人间烟火,亦是大道所在。师曰:“道在脚下。”今悟:道亦在人心之间。

    >

    > 七日后返校,闭关备考。不再直播,暂别旅途。非为舍弃,而是积蓄。待六月执笔,当如仗剑,斩尽犹豫与彷徨。

    >

    > 愿三月后,我能以考生之身,登榜归来;

    > 更愿十年后,我能以学者之志,重返山河。

    >

    > 彼时春草年年绿,旧路新人行。

    >

    > ??拾安记

    合上本子,他将所有设备打包收好,拔掉充电线,关掉直播间提示音。

    然后,他抱起肥猫儿,轻声说:“咱们回家了。”

    第二天清晨,四人骑共享单车穿过晨雾中的古城,送往站口。

    分别之际,谁都没有太多言语。

    温知夏塞给他一叠复习资料,上面贴满了便利贴:“重点我都标了,不准弄丢。”

    林梦秋递来一个U盘:“里面是沿途拍的所有照片,分类好了,你写作文肯定用得上。”

    李婉音只说了一句:“等你消息。”

    列车启动那一刻,他透过车窗看见三人站在站台上挥手,身影渐渐变小,最终融入晨光之中。

    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肥猫儿,后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手机震动。

    是李婉音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你已经不是那个只想逃离山门的小道士了。**

    **你是陈拾安,是正在成为自己的人。”**

    他久久注视着这句话,直至列车驶入隧道,黑暗笼罩车厢。

    良久,他打出回复:

    **“谢谢你,看见了我。”**

    列车冲出隧道,阳光倾泻而入。

    前方,是归途,也是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