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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没想到都那么巧哈!
    雨停了。

    晨光刺破云层时,陈拾安已经收拾好行装。护林站外的泥地被晒得微微发白,草叶上挂着露珠,空气清冽如洗。他推车走出小屋,轮胎碾过湿软的泥土,留下两道清晰而坚定的轨迹。

    “走了。”他对还在打哈欠的肥猫儿说,“今天一定能到大理。”

    山路渐宽,视野豁然开朗。远处苍山十九峰连绵起伏,宛如屏障横亘天际,山顶积雪未融,在朝阳下泛着银光。洱海藏于山脚之下,像一面被遗忘的镜子,静静映照流云。

    直播刚开启不到三分钟,弹幕便汹涌而来:

    [主播你还活着!!!]

    [昨夜暴雨吓死我了,以为你被冲进山沟了]

    [猫:本喵历经生死劫难,建议加薪]

    [求问如何在野外判断安全避难点?想学!]

    [你写的日记能不能出电子书?我想收藏]

    陈拾安笑了笑,调整镜头照向远方:“我还好。就是昨晚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块界碑,被人埋在桥墩底下,上面还刻着‘臭道士到此一游’。”

    弹幕瞬间爆炸:

    [官方认证作死梦想家]

    [建议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这梦太有预言性了,下次别乱许愿]

    骑行两个多小时后,抵达剑川县边界。这里地势平坦了许多,沿途农田交错,白族民居错落分布,雕花门楼、青瓦飞檐,处处透着古意。他在路边一家小摊买了碗热腾腾的饵丝,坐在木凳上慢慢吃着。

    手机震动,是杨晓芸发来的消息:

    **“省考古所正式确认了!你在云渡镇发现的残碑是真的唐代遗存,初步断代为贞观十六年左右。他们说你是近十年来首个在非发掘状态下连续发现两处唐代石刻的民间人士。”**

    他看完,沉默片刻,把消息截图转发进了班级群。

    群里炸了。

    **温知夏**:【语音】“卧??槽??!!!!你这是要封神了吗?!”

    **林梦秋**:我已经叫我爸联系旅行社了,明年暑假组织全班去云南考古研学,你当领队!

    **李婉音**:……你能不能低调点?我们班主任刚才拿着报纸进教室说:“看看人家陈拾安,一边骑车一边改写历史!”全班都笑疯了。

    他正笑着回复,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名字。

    回头一看,竟是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神情激动:“陈拾安同学?我是《云川日报》的记者张立峰!我能采访你几分钟吗?关于你这两天的发现,社会关注度非常高!”

    “啊?”他愣住,“真没必要吧……我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

    “碰巧?”记者苦笑,“全省那么多游客,怎么就你碰巧看见了?而且还能准确指出问题所在?这不是运气,是素养。”

    陈拾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天挖土时蹭上的泥灰。他忽然意识到,那些在净尘观后山练辨岩、识脉、观风水的日子,那些师父逼着他背诵《水经注》《梦溪笔谈》《徐霞客游记》的夜晚,原来从未真正远离。

    “如果您真要写,”他轻声说,“能不能不写我多厉害,而是写一写这片土地有多珍贵?”

    记者怔了怔,点头:“可以。但读者会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一个人骑这么远?”

    他望向苍山方向,风吹起衣角。

    “因为我想知道,古人是怎么生活的。他们怎么走路,怎么喝水,怎么建房子,怎么写下一句话留给千年之后的人看。我不是为了找文物,我是为了找到一种连接??过去和现在的那种东西。”

    记者认真记录下来,临走前犹豫了一下:“你知道吗?很多大学的历史系、考古系都在关注你。有人甚至提议设立‘青少年田野发现奖’,以你的经历命名。”

    他摇头:“别这样。我只是个准备高考的学生。”

    可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午后三点,终于抵达大理古城东门。城墙巍峨,城楼高耸,“文献名邦”四字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停下车,仰头望着这座千年古城,心中竟生出几分敬畏。

    直播镜头缓缓扫过街巷: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两旁店铺林立,扎染布随风轻扬,银器叮当作响,街头艺人弹着三弦唱着白族调子。

    “到了。”他说,“大理。”

    弹幕缓缓滚动:

    [欢迎回家]

    [这一路,像一场修行]

    [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你想找的答案]

    他找了一家安静的青年旅舍入住,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窗外正对着一棵百年老槐树。放下行李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给肥猫儿洗了个热水澡??那只橘猫全程龇牙咧嘴,仿佛受尽屈辱。

    “你可是国家级探险功臣,”他边擦毛边教训,“这点牺牲算什么。”

    猫甩了他一脸水,转身跳上床,用屁股对着他睡觉。

    他笑着摇头,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几天收集的照片与笔记。从石溪地质博物馆的伪界碑,到云渡镇的贞观残碑,再到沿途地貌特征、村民口述传说……他将所有信息归类标注,做成一份简易报告。

    这不是作业,也不是任务,而是一种本能??就像小时候在观里帮师父整理经书一样,他习惯把零散的线索拼成完整的图景。

    写着写着,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我在大理。”**

    发信人:**是睡觉的蝉 → 林梦秋**

    他猛地坐直身体。

    **“你不是在石溪?”** 他迅速回问。

    **“我请了三天假,爸妈带我来这边旅游。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我刚才在崇圣寺门口,好像看到你了。”**

    他心跳加快,立刻抓起手机冲到窗边,探头往下看。

    街道上来往行人如织,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他又拨视频电话过去。

    嘟声响起三下,接通了。

    屏幕里出现的是林梦秋的脸,背景正是三塔广场。她戴着遮阳帽,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喂,臭道士,吓到了吧?”

    “你疯了吗?”他又好气又好笑,“就这么跑来了?”

    “我不来找你,你怎么可能专心学习?”她翻白眼,“再说了,你一路上又是挖碑又是遇暴雨的,我要不来盯着,怕你哪天直接走进山洞就不出来了。”

    他无言以对。

    这时,另一个视频请求跳了出来??

    **Ling → 温知夏**

    他顺手接通,画面里是温知夏挤在镜头前,嚷道:“等等!我也要加入!你们俩别偷偷约会啊!”

    紧接着,第三通电话接入??

    **大回音 → 李婉音**

    她的声音轻轻传来:“……我就在古城南门,离你大概八百米。”

    他彻底愣住。

    “所以,”李婉音顿了顿,“你要不要出来接我们?”

    五分钟后,四人在南门城楼下汇合。

    夕阳洒在青石板路上,四个少年站在一起,像是从同一张旧照片里走出来的模样。温知夏背着双肩包,手里举着自拍杆;林梦秋抱着相机,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李婉音则安静地看着他,嘴角微扬。

    “你们……”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来看看,那个一边骑车一边改写历史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温知夏笑着说。

    “顺便监督你复习。”林梦秋补充,“听说你这几天都没碰过数学题?”

    “我有!”他辩解,“我在车上默背了三角函数公式!”

    “那现在做一道?”李婉音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卷子,“限时十分钟。”

    他欲哭无泪:“你们是来团聚的还是来考试的?”

    “都是。”三人异口同声。

    笑声在暮色中荡开,惊飞了一树麻雀。

    当晚,他们挤在旅舍的小房间里开直播。弹幕疯狂刷屏:

    [!!!全员集结!!]

    [这才是真正的主角团登场]

    [建议改名叫《我们的高考奇遇记》]

    [猫:我才是C位,快给我打赏]

    他们聊了一整晚:聊旅途见闻,聊学校趣事,聊未来的大学志愿。温知夏想学新闻,林梦秋打算报戏剧影视文学,李婉音目标是北大历史系。

    “那你呢?”三人齐问陈拾安。

    他看着窗外的月光,轻声道:“我想考云川大学考古学专业。”

    “哇哦!”温知夏吹了声口哨,“果然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不是为了当专家。”他摇头,“而是想系统地学。以前我看山看水,靠的是道门传承的经验和直觉。但现在我知道,光有直觉不够。我要学会碳十四测定、地质分层分析、文献比对方法……我要用科学的方式,去验证那些古老的说法。”

    林梦秋静静听着,忽然说:“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课本里写的‘士’。”

    “哪个‘士’?”

    “就是那种行走天下,求知问道的读书人。”她笑了,“只不过你骑的是自行车,不是马。”

    李婉音也开口:“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不像个道士。”

    “哦?”他挑眉。

    “你更像个……探索者。”她说,“一直在寻找什么。”

    他沉默良久,低声说:“我在找一条路。一条能把古老智慧和现代知识连起来的路。道法自然,但科学也是道的一部分。我不想割裂它们,我想让它们对话。”

    房间安静下来。

    只有肥猫儿趴在桌上打呼噜,尾巴偶尔轻拍桌面,像在应和某种无声的节奏。

    第二天清晨,四人一同登上苍山。

    缆车缓缓上升,脚下云海翻腾,洱海如玉镶嵌其中。到达山顶平台后,他们沿着步道前行,来到一片原始冷杉林。树木参天,树皮皲裂如龙鳞,枝干扭曲向上,仿佛在向天空诉说千年的孤独。

    陈拾安在一棵巨树前停下脚步。

    树根处,隐约可见一道刻痕,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但仍能辨认出一个符号??类似八卦中的“巽”卦。

    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去苔藓。

    “有人来过。”他说。

    “什么时候?”林梦秋问。

    “很久以前。”他指着树纹走向,“这棵树至少两千岁。这个符号,可能是汉代方士留下的标记,用来记录风向或灵气流动。”

    温知夏啧了一声:“你连这个都懂?”

    “师父教的。”他淡淡道,“古代道士也是最早的自然观察者。他们没有仪器,就靠眼睛、耳朵、鼻子去感知世界。比如风从哪个方向来,会影响草木生长;地下水脉的走向,会决定村落选址……这些,都是最初的‘科学’。”

    李婉音拿出相机拍照:“我能把这个写进我的研究性学习报告吗?”

    “当然。”他笑,“欢迎引用。”

    下山途中,他们在一处观景台歇脚。远处洱海波光粼粼,渔舟点点,白鹭掠水而飞。

    李婉音忽然说:“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知道。”陈拾安望着远方,“回去后,我会收心备考。”

    “但你会回来吗?”林梦秋问。

    “一定会。”他肯定地说,“等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们就再出发。下一站,河西走廊。我想去看看敦煌,看看道士塔,看看那些曾经被带走又未曾归来的经卷。”

    温知夏举起矿泉水瓶:“那就这么说定了。不管考上哪儿,每年暑假,咱们都要一起走一次。”

    “成交。”三人碰瓶。

    回到旅舍已是傍晚。他独自坐在桌前,翻开笔记本,写下新的一页:

    > **七月十六,晴。**

    >

    > 今日抵大理,与三人重逢。原以为孤旅终章,却是新篇开端。

    >

    > 苍山古木有痕,似先贤低语。我抚之而思:千年之前,是否也有少年如我,立于此处,问天地何以如此?

    >

    > 道不止于庙堂,亦行于野。学不止于书本,更在于路。

    >

    > 三月后,执笔赴考。非为逃离山河,乃为归来时,能以更清明之眼,看这万里神州。

    >

    > ??拾安记

    写完,他合上本子,走到窗边。

    夜空清澈,繁星满天。

    他掏出那枚铜铃,轻轻一晃。

    叮??

    风穿过窗棂,送来远处古城的灯火与歌声。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

    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已明白,所谓“道”,不在深山,也不在书卷,而在每一次出发的脚步里,在每一双愿意看见世界的眼睛中。

    而他,终将以一名考生的身份,重返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