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好徒儿又给自己揽了一个活。
此时虽然已经凌晨,但他还没睡。
原本陈淼是准备研究下那个疑似秽物的风车,但毕竟现在在别人家里,陈淼觉得还是要收敛一下。
否则要是搞出什...
青铜铃在掌心泛着冷意,表面刻满细密的符文,像是某种早已失传的葬语。陈淼不动,呼吸放至最轻,耳朵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动。那声笑来得诡异,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颅骨内响起,带着湿泥翻涌般的回音。
他没有再点燃蜡烛,而是闭上双眼,阴阳眼悄然开启。
黑暗中,视野骤然染上一层幽蓝。屋内阴气如水波荡漾,白伞静静立在墙角,红光微颤,似有所警;符?上的紫芒忽明忽暗,如同心跳;而鬼立方,则已彻底化作一团凝固的暗红,像一颗即将搏动的心脏。
最令人心悸的是冰柜??柜门虽已关闭,但在阴阳眼中,它正缓缓渗出黑雾,丝丝缕缕缠绕在青铜铃曾存放的位置,宛如某种存在正从深处探出触须。
“听尸鬼……还没走?”陈淼低语,舌尖微微一痛,阴桥自动激发,《降真镇煞口诀》已在喉间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嗒、嗒、嗒。
不是人行走的节奏,更像是赤足踩在青石板上的回响,缓慢、拖沓,每一步都伴随着指甲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脚步停在工作室后门,紧接着,是一阵??声,仿佛有人正用手指一点点抠开门缝。
陈淼缓缓起身,左手握紧青铜铃,右手迅速抽出一张血光符贴于胸前,同时将鬼立方塞进帆布包深处。他知道,此刻若贸然摇铃召鬼,极可能引来不可控之物,但若不出手,门外的存在迟早会破门而入。
他轻轻退至墙边,靠住书架,目光死死盯着木门。
门缝下,一道漆黑的影子正缓缓渗入。
那影子不似人形,却有着扭曲的四肢轮廓,爬行时脊椎高高拱起,像一只被剥去皮肉的巨虫。随着它完全进入室内,一股浓烈的腐土气息弥漫开来,夹杂着棺材木经年霉变的味道。
陈淼屏息,舌尖一震,默念:“赫日降万!”
血光符瞬间燃烧,赤焰如蛇窜出,直扑那团黑影!
然而,就在火焰即将触及之际,黑影猛然抬头??
一张惨白的人脸浮现,双目全黑,嘴角裂至耳根,竟无声地笑了。
更诡异的是,它的头顶竟顶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碑残片,上面隐约可见几个风化的字:**青石沟?锁龙桩**。
“轰!”
血光符爆裂,火浪席卷整个房间,可那黑影只是微微扭曲,便将火焰吞噬,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不是怨灵……也不是孤魂。”陈淼瞳孔收缩,“这是‘守碑鬼’?专为封印之地巡夜的阴物?”
他猛然想起堂姐的话??青石沟地下埋着“锁龙桩”。而这鬼,分明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念头未落,黑影已疾速扑来,速度快得超出常理。陈淼几乎是凭着本能向侧翻滚,堪堪避过一击,右手顺势甩出第二张符??**缚阴符**!
黄纸飘空,符文闪现,八道虚影自四面升起,化作锁链缠向黑影。可那鬼 лиwь轻轻抬手,五指张开,竟将符力生生撕裂!
“这等强度……至少是‘三重阴劫’以上的厉鬼!”陈淼心头骇然。寻常道士遇此,怕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他咬牙,不再犹豫,猛地拉开帆布包,取出鬼立方。
入手刹那,整间屋子温度骤降十度,连墙壁都结出霜花。鬼立方通体发烫,红光暴涨,竟与那黑影产生强烈共鸣!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响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
黑影动作一滞,缓缓转头,死死盯住鬼立方,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九……窍……归……位……”
陈淼浑身一震,几乎可以肯定??这鬼知道鬼立方的意义,甚至可能认得它!
“你是谁派来的?”他厉声喝问,舌上阴桥再次震动,准备强行催动《降真八诀》最强一式??“焚邪灭祟”!
可就在此刻,鬼立方突然自行旋转起来,表面浮现出九个细小凹点,逐一亮起红光,宛如九颗星辰点亮。
而黑影,竟缓缓跪了下去。
它双手伏地,额头触碰地板,口中喃喃重复:“……主……人……归……来……”
陈淼怔住。
这不是攻击,是臣服?
他强压惊涛,试探性地举起鬼立方,低声道:“你说……主人归来?谁是你的主人?”
黑影缓缓抬头,黑洞般的眼眶中浮现出一幅模糊画面??
依旧是那个山洞,九具尸体环列,铁桩耸立,黑袍人跪拜诵咒。但这一次,画面拉近,落在黑袍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与陈淼极为相似的脸。
只是,那“他”双目全白,唇色靛青,额心嵌着一块黑色晶石,正散发着与鬼立方同源的红光。
“不可能……”陈淼踉跄后退,“那是我?还是……另一个我?”
画面消散,黑影依旧跪伏,不再言语。
陈淼喘息不定,脑中思绪翻腾。若这真是某种仪式的召唤,那他修炼《极阴炼体术》的过程,是否早已被人设计?所谓“入门”,不过是踏入一场跨越百年的布局?
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忙翻开《送终婆手札》,翻到“九窍引阴法”最后一页,在页脚发现一行极小的批注,墨迹陈旧,却清晰可辨:
> “九窍成,则身化阴枢;阴枢动,则万鬼开道。然此法有逆天之险,历代修者,皆不得善终。唯有一途可破??寻‘替命傀’,以他人之躯承劫,方能超脱。”
替命傀?
陈淼眼神骤冷。所以,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让他成“主”,而是让他成为祭品?一旦九窍圆满,便会被人夺舍,躯壳沦为炼尸术的容器?
难怪鬼立方称他为“钥匙”??不是开启自由之门,而是打开地狱封印的媒介!
他深吸一口气,将鬼立方收回包中,随即从冰柜底层取出一枚乌黑的铜钉,钉头刻着“镇”字,正是当年小伯给他的“镇魂钉”,据说是祖上传下的辟邪物。
他走到黑影面前,蹲下身,直视那双空洞的眼睛:“你从青石沟来,受锁龙桩束缚,如今桩毁而出,是想复仇,还是……想完成仪式?”
黑影沉默良久,终于抬起手,指向南方??正是青石沟的方向。
然后,它缓缓摘下头顶的石碑残片,轻轻放在地上,又退后三步,再度伏首。
这是放行,也是请求。
陈淼看着那残片,心中已有决断。
翌日清晨,山南市郊外一处废弃道观中,钟财正蹲在香炉前烧纸钱。这位老道士胡子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嘴里嘟囔着:“作孽哟,昨夜阴气冲北斗,怕是有大祸要临头喽……”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是陈淼。
“你怎么找来的?”钟财皱眉。
“鬼立方指引的。”陈淼平静道,“你知道青石沟的事,对不对?”
钟财脸色一变,手中的纸钱掉了一地。
“果然是你。”陈淼从包中取出石碑残片,“这是从一只守碑鬼身上拿下的。它认出了鬼立方,还叫我‘主人’。”
钟财长叹一声,颓然坐下:“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陈淼声音冷峻。
钟财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可听说过‘九阴宗’?”
陈淼摇头。
“那是百年前一个隐世邪派,专修《极阴炼尸术》,以活人为引,聚阴成潮,妄图打开‘幽冥之门’,成就不死鬼仙。他们选中九名纯阴之体的婴儿,分别埋于九处阴脉交汇之地,作为‘阴枢种子’,代代传承,只待时机成熟,便唤醒九人,完成‘九窍通幽’大阵。”
“而你……就是第九子。”
陈淼如遭雷击。
“你母亲并非病逝。”钟财低声道,“她是九阴宗最后一任‘护种人’,为了保护你,她故意让自己暴露,引开了追杀者,最终……被炼成了第一具‘活尸’。”
陈淼双拳紧握,指甲掐入掌心。
“那本《极阴炼体术》,其实是残缺版的《炼尸术》引导篇,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开启九窍,成为最适合的容器。而鬼立方,是九阴宗用来控制‘阴枢’的信物,只有真正血脉觉醒者才能激活它。”
“至于青石沟……”钟财苦笑,“那里是九阴宗古坛遗址,锁龙桩镇压的不是龙,是一口‘阴井’,通往地府的裂缝。现在桩松井开,有人正在重启仪式??而你,既是钥匙,也是祭品。”
陈淼久久不语,脑海中闪过母亲临终前的画面??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
原来,她是在警告他。
“我能反制吗?”他终于开口。
“能。”钟财点头,“但代价极大。你要做的不是阻止仪式,而是抢先一步,在九窍未满之前,主动开启‘天灵阴’,成为真正的‘阴枢之主’。届时,你不仅能掌控鬼立方,还能逆转炼尸阵,让施术者反噬其身。”
“怎么开?”
“需要一样东西??‘听尸鬼泪’。”
“听尸鬼?”陈淼一怔。
“就是你昨晚差点召出来的那只。”钟财神色凝重,“听尸鬼生于阴井边缘,千年难遇,它的眼泪蕴含‘初阴之精’,可破一切伪窍,直通天灵。但它极难捕捉,且只会回应一种声音??死者临终前的最后一句遗言。”
陈淼沉默。
钟财盯着他:“你想听你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吗?”
陈淼猛然抬头。
“我可以帮你召她残魂一次。”钟财缓缓道,“但你要记住,亡魂归世,必引阴潮。一旦失败,不仅你会被拖入地府,整座城市都可能沦为鬼域。”
“多久准备?”
“三天。需集齐七种阴物:百年棺木灰、死胎衣、葬师骨、怨铃、哭丧布、往生烛、还有……一颗活人的心跳。”
“心跳?”陈淼皱眉。
“不是杀人。”钟财摇头,“是要你在午夜站到坟场中央,让所有孤魂野鬼听见你的心跳。它们若认可你,便会送来一丝阴气助你凝魂;若不认可……你就得死在那里。”
陈淼笑了,笑声沙哑:“我早就踏在这条路上了,还怕多走几步?”
钟财深深看他一眼:“那你准备好接受真相了吗?你母亲最后说的话,可能会毁掉你所有的信念。”
“比起被蒙在鼓里当祭品,我宁愿清醒地疯。”
三天后,子时。
城西乱葬岗,风雨交加。
七种阴物摆成环形,中央插着一根燃尽的往生烛。陈淼赤脚立于坟堆之上,胸膛裸露,心脏剧烈跳动。
钟财立于阵外,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动古老的招魂咒。
风越来越大,枯枝断裂声此起彼伏,无数黑影在坟间游走,低声呜咽。
忽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苍白的身影缓缓浮现??
素衣长发,面容温柔,正是陈淼的母亲。
她望着儿子,嘴唇微动。
下一瞬,一道灵魂层面的低语直接传入陈淼脑海:
“**别信鬼立方……它是假的……真正的钥匙……是你的眼泪……**”
话音未落,天空炸雷,母亲的身影瞬间崩解!
陈淼呆立原地,雨水混着泪水滑落。
鬼立方是假的?
那他一路依赖的信物,竟是骗局?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一滴泪滑落,恰好滴在掌心的青铜铃上。
“叮??”
一声清越铃响,穿透雨幕,响彻荒野。
远处,青石沟方向,九道红光冲天而起。
而在陈淼体内,某一刻,悄然开启。
不是天灵,而是??**心窍**。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力蔓延开来,他忽然“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山洞??
黑袍人正跪在铁桩前,高举古册,而他的脸,终于完全显露。
那不是别人。
正是陈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