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刚才是我冒昧了。”
文昊站了起来,尴尬中又带着一些紧张的说道。
感受到文昊身上忽然消失的恶意,陈淼摆了摆手。
“能继续谈谈你前女友的事情吗?”
陈淼坐下后问道。
...
夜色如墨,沉沉压在松鹤园上空。陈淼将昏迷的陈婉轻轻抱进卧室,盖好被子,又从背包里取出三枚铜钱、一道黄符和一小瓶黑灰,摆成三角阵置于房门口。这是《降真八诀》中的“闭户镇魂局”,虽不能彻底隔绝阴物侵扰,但足以撑到天亮阳气升腾。
他做完这些,已是筋疲力尽。舌上阴桥隐隐发烫,仿佛有火在烧,那是强行反噬阵法留下的后患。天灵阴窍更是胀痛难忍,像被人用铁钉硬生生凿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空荡荡地回响着某种低语??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意识层面的残留波动,如同深海中传来的钟鸣,遥远却执拗。
陈淼靠在墙角坐下,闭目调息。他知道今晚绝不会太平。
果然,不到子时,屋内温度骤降。香炉中早已熄灭的残香竟无风自燃,青烟扭曲成一条细长人影,缓缓飘向阳台方向。与此同时,地板缝隙里渗出丝丝黑雾,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手,正悄然伸向卧室门缝。
“还来?”陈淼冷哼一声,强撑起身,右手掐诀,左手抓起控尸铃猛摇三下。
铃声清越刺耳,那烟影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凄厉尖啸,瞬间溃散。黑雾化作血丝倒卷回地底,只留下空气中一股浓烈腥臭,像是腐烂多年的棺木被撬开。
可就在这死寂重归之际,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很轻,却极稳,一步一步,踏在楼道水泥地上,清晰得如同踩在人心头。陈淼屏住呼吸,悄悄移至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楼道灯不知何时熄了,黑暗中站着一个穿黑袍的人,身形瘦削,头戴斗笠,手中提着一盏幽绿色的灯笼,光晕微弱,照不出脸。
但他脚边,赫然跟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双眼赤红如血。
陈淼瞳孔骤缩。
白猫红眼,是“引路童子”的象征,传说中专为横死之人引渡亡魂。更关键的是,这种异象只出现在两种场合:一是大凶之地即将爆发尸祸;二是……有高阶阴修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而这只猫,分明是在盯着他这扇门。
陈淼缓缓后退,心跳如鼓。他没有贸然出手,因为对方若真要攻进来,刚才就不会只是派一缕残魂试探。这更像是警告,或者……邀请。
片刻后,脚步声远去,一切归于寂静。
陈淼却不敢放松。他掏出手机,想给钟财打电话,却发现信号全无。不仅是手机,连随身携带的罗盘也失灵了,指针疯狂旋转,仿佛被某种力量干扰。
“九幽锁魂阵虽破,但余波未消。”他喃喃,“这片区域已被打上‘禁忌标记’,外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敌人会选择堂姐家作为阵眼之一?仅仅因为她是我亲人?不,没那么简单。
他重新走进客厅,再次查看那把已被摧毁的白伞碎片。在阴阳眼下,每一片焦黑的纸屑都残留着一丝诡异的能量轨迹,呈螺旋状延伸,最终指向……地下。
陈淼蹲下身,用手拨开地板接缝处的灰尘,发现木质地板之下竟不是水泥地基,而是某种暗红色的岩石,表面刻满了细密符文,与保温箱夹层中那枚阴引牌上的纹路惊人相似。
“这不是普通居民楼……”他低声说,“这下面是古墓?”
答案很快浮现。
凌晨两点十七分,整栋楼突然震动了一下,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紧接着,墙皮开始剥落,裂缝中渗出暗红色液体,带着浓重铁锈味。陈淼迅速退至阳台,却发现原本通往小区花园的视野已被一面凭空出现的石墙挡住,墙上浮现出一幅壁画:七个披麻戴孝之人围跪一圈,中央躺着一口漆黑棺材,棺盖微启,一只手从中伸出,指尖滴血。
而那七个人的脸……赫然分别是小伯、陈婉、他自己,以及另外四个他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的人影。
“家族献祭图……”陈淼浑身发冷。
他终于明白,“九幽锁魂阵”根本不是为了夺取他的魂魄,而是要唤醒那口棺材里的存在??某个曾被陈家先祖封印的古老邪祟。而他体内的八窍觉醒,正是开启封印的最后一把钥匙。
他们不是要杀他,是要“用”他。
想到这里,他猛地想起钟财曾说过的一句话:“你父亲烧掉的不只是书,还有命。第七本《极阴录》里记载的,是‘借体还魂术’,能让死去的阴修夺舍重生。”
那个占据陈婉身体的存在说它是“你父亲烧掉的第七本《极阴录》里的一页”……
难道,那本书根本没被完全焚毁?它的意识早已寄生于某种媒介之中,等待合适的宿主?
陈淼猛然回头看向卧室方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冲进房间,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人呢?”他心头一紧,四下搜寻,最终在衣柜镜面上看到一行用鲜血写下的字:
**“你在看的时候,我也在看你。”**
镜子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满脸焦黑、双目空洞的男人,穿着老式丧服,嘴角裂至耳根,正对着他笑。
陈淼一刀斩碎镜子,碎片纷飞中,耳边响起低语:“孩子,你不该练《极阴炼体术》的……那是我留给后来者的陷阱。”
是父亲的声音。
但他记得很清楚,父亲在他十岁那年就死了,死于一场离奇火灾,全身烧成炭尸,唯独心脏完好,据说被葬时用铁链缠了七圈。
而现在,那颗心,似乎正在苏醒。
陈淼咬牙,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他迅速收拾装备,将所有符咒、铃铛、铜钱归位,又从保温箱底层取出一块糯米糍粑??这是唯一未被污染的食物,可用于暂时屏蔽阴引牌的气息。
临走前,他在墙上贴了一道“避殃符”,并写下“此宅已净”四字,以防无辜者误入。然后一脚踹开阳台玻璃门,跃下二楼。
落地瞬间,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一股寒风迎面扑来,夹杂着无数细碎哭声。陈淼顾不得多想,疾步奔向小区出口。
然而,无论他怎么跑,周围的景象始终不变:松鹤园的大门就在前方百米处,可他每一步迈出,距离却不减反增。路灯忽明忽暗,投下的影子也不再是他自己的形状,而是七个佝偻人影,默默跟在他身后。
“困阵还在运转!”他怒吼一声,拔剑划破掌心,以血为引,在空中画出一道逆行符印:“逆阴阳,断经纬!开!”
天地为之一震。
前方空间撕裂出一道缝隙,隐约可见外面街道的车灯流动。陈淼毫不犹豫,纵身跃入。
下一刻,他摔在一条狭窄巷道里,浑身剧痛。抬头一看,头顶招牌写着三个褪色大字:**安宁殡仪服务**。
是他工作的那家丧葬店。
可他明明是从松鹤园出来的,怎么会回到这里?
店铺大门虚掩,里面透出昏黄烛光。陈淼握紧剑柄,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店内陈设一如往常:灵堂布置整齐,供桌上香火未断,遗像框擦拭得干干净净。但在最角落的储物柜前,坐着一个人。
钟财。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捏着一串乌黑念珠,正低头数着,嘴里念念有词。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眼神复杂。
“你来了。”他说。
“你知道我会来。”陈淼冷冷道。
“我知道你会活下来。”钟财叹了口气,“但我不知道……你还敢回来。”
“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陈淼一步步逼近,“我父亲到底是谁?《极阴录》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阵,为什么要选在我亲人家动手?”
钟财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因为你父亲……就是第一个尝试打开‘天渊之门’的人。”
“什么门?”
“通往阴界最深处的门。”钟财站起身,走到供桌前,掀开一块活动木板,露出下方一个暗格。他取出一本残破古籍,封面焦黑,只剩两个模糊字迹:**极阴**。
“这本《极阴录》,共分九卷。前三卷讲炼体,中间三卷讲驭魂,最后三卷……讲的是如何以自身为祭,开启‘天渊’。你父亲当年练到第六窍,便察觉不对,于是烧掉了最后三卷,包括第七本??也就是被诅教截获的那一部分。”
“诅教?”
“一群崇拜古老邪神的疯子。”钟财声音低沉,“他们相信,当第八阴窍觉醒之人站在七阵眼之上,且血脉纯正、灵魂完整时,便可成为‘承魂 vessel’,让他们的主人重返人间。”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找我?”
“我们只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钟财看着他,“你母亲不是病死的,她是自愿献祭,用自己的命换了你十年平安。而这十年,就是让你成长的时间。”
陈淼怔住,脑海中闪过母亲临终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whispered:“活下去,别回头。”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那你呢?”他沙哑问道,“你是管理局的人,还是……和我一样,是猎物?”
钟财苦笑:“我是守门人。你父亲临死前托付我两件事:一是教你本事,二是……若你堕入邪道,亲手杀了你。”
空气凝固。
陈淼盯着他,手中剑微微颤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钟财缓缓闭眼:“我已经等了十年。如果你今晚能活着走出松鹤园,说明你还没被污染。那么……我就继续当你的师父。”
良久,陈淼放下剑。
“告诉我,怎么彻底毁掉那个阵?”
“只有一个办法。”钟财睁开眼,“找到真正的阵核??也就是你家祖坟下的‘心棺’,用你觉醒的第八窍之力,将其永久封印。”
“可要是失败呢?”
“失败的话,”钟财望向窗外渐亮的天际,“这个世界,将迎来百年未有的大劫。阴阳倒转,百鬼夜行,而你,将成为第一个被吞噬的祭品。”
晨光穿透云层,洒在殡仪店斑驳的地砖上。陈淼站在门口,望着远方山峦轮廓,心中已有决断。
他转身走向后院,推开那扇常年锁闭的小屋门。屋内墙上挂着一把旧伞,正是他曾捡到的那把秽物白伞。
他取下伞,打开。
伞面上,原本绘着的梅花此刻竟缓缓变化,化作一行小字:
**“父债子偿,因果不空。”**
陈淼抚摸着伞骨,轻声道:“爸,这次换我来收场。”
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属于他的真正试炼,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