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五点吃完饭,六点就到了烂尾楼。
车子被陈淼停到了附近,随后徒步朝着烂尾楼的楼王位置而去。
过程中,陈淼看了书,里面的内容还是之前那般,一切都还没变化。
抬步,陈淼朝着七楼而去。...
山风穿林而过,如鬼语低吟。陈淼站在道观门前,铜钱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有血流逆涌的脉动从那刻痕深处传来。他缓缓攥紧,指节泛白,却不敢松手??他知道,这枚铜钱不是信物,是烙印。
时慢慢靠在门框边,脸色苍白:“承灯人……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不是该立刻把风车还回去?”
老道没答,只抬手点燃了殿前一盏油灯。灯火摇曳,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痕。“九灯门七器皆有灵性,认主不认命。引风幡既随你而来,便已择你为引路人。退不得,也藏不住。”
“那如果我不接呢?”
“那你身边的亲人、朋友、甚至路过的无辜者,都会成为替死之人。”老道目光如刀,“九灯轮回,每盏灯熄,必有一魂代燃。你不点灯,自会有人逼你点。”
话音落,远处林间忽传来一声锣响。
“咚??”
低沉、滞涩,像是从地底爬出的呜咽。
三人齐齐变色。
老道猛地吹灭油灯,压低声音:“断命锣!他们来了!”
陈淼迅速将铜钱塞入贴身衣袋,抓起檀木盒背在身后。时慢慢还想问什么,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向后山小径狂奔。身后道观内火光一闪,随即彻底陷入黑暗??老道竟自行断电封观,似要与他们划清界限。
林深如渊,月光碎成银屑洒在苔藓上。两人跌跌撞撞跑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听见溪水潺潺才敢停下喘息。时慢慢瘫坐在石上,嘴唇发紫:“刚才那锣声……我耳朵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小孩的哭声……”
陈淼闭目调息,房澜真气在经脉中逆冲三周天,终于压下心头躁动。他睁开眼,眸色已转幽黑:“不是幻觉。断命锣能勾魂唤忆,专摄童稚之灵。你听到的,很可能是你自己五岁时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五岁那年……”时慢慢瞳孔骤缩,“我妹妹就是在那年溺亡的……”
陈淼沉默片刻,伸手探入怀中取出黄符包裹的风车。他轻轻揭开一角,露出底部那枚古老符号。此刻,那刻痕竟隐隐泛出青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它在回应。”陈淼低声道,“断命锣一响,七大圣器就会相互感应。引风幡认出了敌人。”
“敌人是谁?”
“三十年前覆灭九灯门的人,或是……想让它重生的人。”
正说话间,溪面忽然起雾。浓白如乳,瞬间吞没了两岸。水波无端翻涌,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聚拢,竟拼成一个歪斜的“灯”字。
陈淼猛然起身,桃木剑出鞘横于胸前。控尸铃握在左手,随时准备召阴避煞。
雾中传来脚步声。
很小,很轻,像赤脚踩在湿泥上的啪嗒声。
一个孩童的身影缓缓浮现。
七八岁模样,穿着破旧蓝布衫,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前,手里提着一盏纸糊的小灯笼,火光幽绿。
他抬头看向陈淼,嘴角咧开,却没有笑意:“哥哥,你带走了我的风车。”
陈淼喉头一紧:“我不是偷的。它是李家三的遗物。”
“可它本来是我的。”孩童声音空洞,“我叫李小满,是李家三的儿子。”
“什么?!”时慢慢惊跳起来,“李家三根本没有儿子!他第一任妻子难产死了,第二任才生下李群他们!”
“因为我没活到出生。”孩童低头看着灯笼,“妈妈死那天,爸爸抱着我在产房外等。他许愿说,只要我能活下来,就给我做一个风车。可我没听见风车转动的声音……我就变成了引风幡的第一盏灯。”
陈淼浑身僵冷。
原来如此。
九灯门所谓“童魂不灭”,根本就是以至亲之殇为祭,用未诞之灵、夭折之魂封入圣器,成就通冥之力!李家三年轻时误入歧途,为求延寿或通灵,竟将自己的胎儿魂魄炼进了风车之中!
难怪那魂影能操控实物,能显形举物??那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之怨,是最纯净也最痛苦的执念结晶!
“你恨他吗?”陈淼艰难开口。
“恨?”孩童摇头,“我只是想让他听见风车的声音。可他临死前,只想起了别的童年……所以我只好亲自来取。”
说着,他举起灯笼,绿焰暴涨。
整条溪流瞬间冻结,冰层下浮现出无数扭曲人脸,皆作孩童姿态, mouths大张似在嘶喊。
“第一盏灯已醒。”他说,“还有六盏,在等你去点亮。”
陈淼暴然后撤,甩手掷出三张镇魂符。黄纸遇雾即燃,化作金光结界将二人护住。但那冰面只是裂开几道缝隙,旋即愈合。孩童身影淡去,唯留灯笼漂浮半空,焰心跳出一行血字:
【寻灯启魂,九尽归真】
待雾散尽,溪水复流,一切如常。
唯有陈淼手中铜钱,背面油灯图案多了一道裂痕。
“我们必须查清李家三的过去。”时慢慢颤抖着说,“他一定隐瞒了很多事。”
陈淼点头:“去县档案馆。查1973年李家村妇幼登记记录,还有当年接生婆的名单。”
翌日清晨,二人冒险下山,辗转抵达县城。图书馆尘封的卷宗里,一段被涂改的记录引起注意:
【,李氏妻吴氏,难产身亡,胎儿性别不详,未登记户籍。接生人为谢桂兰,后于同年失踪。】
而在另一份民间民俗调查手稿中,赫然写着:
【谢桂兰,人称“兰婆”,擅“胎魂定器术”,疑似九灯门余孽,曾以七名死婴魂魄炼制“哭灯阵”,致全村孩童夜啼不止,后被驱逐至云岭西麓,生死不明。】
“谢桂兰……”陈淼眼神骤凝,“谢松德的母亲!”
时慢慢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那位留下符纸的大法师,竟是九灯门传人之后?”
“不。”陈淼冷笑,“他是清算者。他母亲是九灯门邪修,而他一生都在毁掉那些遗留的法器。他留下的符纸之所以能镇邪,是因为上面浸染着他母亲的血咒反噬。”
线索开始交汇。
李家三、谢桂兰、断命锣、引风幡……所有碎片都指向一个事实:三十年前,一场针对九灯门残党的清洗行动悄然展开。而李家三,正是其中一名参与者,也可能是一名受害者。
当晚,他们在旅馆歇息。陈淼将风车置于桌上,四周布下七星灯阵,试图通过冥想沟通其内魂灵。正当他进入半梦半醒之际,突觉神识一沉,竟被拉入一片灰蒙空间。
眼前是一座废弃戏台。
台上挂着七盏油灯,每一盏都映照出不同场景:
第一盏,风车旋转,婴儿啼哭;
第二盏,铜镜碎裂,少女悬梁;
第三盏,草席裹尸,狗啃残骨;
第四盏,井水泛红,童鞋浮沉;
第五盏,雪地脚印,断手握铃;
第六盏,火盆焚书,老人跪拜;
第七盏,暴雨倾盆,一人披麻戴孝,手持锣槌,正欲敲响一面青铜古锣??正是断命锣!
“这是……九灯门七大圣器的记忆投影?”陈淼喃喃。
忽然,第八盏灯亮起。
漆黑如墨,火焰却是惨白色。
火中浮现一张熟悉的脸??李家三。
但他不是老人,而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眼神狂热,手中捧着刚制成的风车,口中念诵一段诡异咒语:
“一灯引风,二灯招雨,三灯唤尸,四灯拘溺,五灯摄痛,六灯锁怨,七灯断生,八灯续命,九灯……开冥!”
“原来如此!”陈淼豁然醒悟,“九灯门真正的目的,不是延寿,而是开启冥门!让阴阳倒转,死者复生!”
话音未落,第八盏灯轰然炸裂。
一股巨力将他神识推出体外。
睁眼刹那,旅馆灯光全灭。
窗外,站着一个人。
全身裹在黑色油布雨衣中,头戴竹编斗笠,手中提着一面青铜小锣。
他轻轻一敲??
“咚。”
陈淼胸口如遭雷击,七窍渗出血丝。
时慢慢扑过来扶住他,却发现他的影子……正在地上缓缓站起,脱离身体,朝着窗外那人躬身行礼。
“你的魂,已经被第八灯标记了。”雨衣人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石,“现在,你还想逃吗?”
陈淼咬破舌尖,强提房澜真气,怒吼:“你是谁!”
“我是第九盏灯的守灯人。”对方缓缓摘下斗笠。
露出一张苍老却熟悉的面孔??竟是道观中的老道!
“不可能!”时慢慢尖叫,“你不是让我们逃吗?!”
“我是在筛选。”老道眼中闪过诡异金芒,“三十年前,我亲手杀了六个承灯人。因为他们不够资格。只有你能带着引风幡活着走出道观,说明你已被选中。”
“选中什么?”
“成为新一任九灯门主。”老道伸出手,“交出风车,我教你如何点亮第九灯。届时,你可以复活任何一个你想救的人??哪怕他已经化骨成灰。”
陈淼剧烈咳嗽,鲜血滴落在桃木剑上。他忽然笑了:“你说复活……那我能复活李小满吗?”
“自然可以。”
“能复活谢桂兰吗?”
“只要你献祭足够魂灯。”
“那……”他缓缓站起,剑尖直指对方眉心,“你能让我师父复活吗?”
老道脸色微变:“你师父?哪个师父?”
“三十年前,在云岭烧毁九灯祠堂的那个疯道人。”陈淼一字一句道,“他临死前告诉我:‘若见持锣者,斩之勿问因由。’”
他猛地掐诀,控尸铃狂震!
“铃??!!!”
刹那间,房间内七盏油灯齐燃,风车自动旋转,发出呜呜风啸。
李小满的魂影自盒中冲出,扑向老道。
后者冷笑一声,抬手敲锣三响。
“咚!咚!咚!”
三声落,三道黑影从虚空踏出??皆是身穿寿衣的童尸,眼眶插灯,口吐青焰。
大战爆发。
陈淼以桃木剑斩断一具童尸手臂,却被其指甲划破肩膀,伤口立即发黑溃烂。时慢慢掷出符?,却被锣声震碎。老道步步逼近,每走一步,脚下便盛开一朵血莲。
千钧一发之际,陈淼咬破手指,在风车上画下逆转符。
“以血为引,以怨为火,今召引风幡第一灯??李小满,借尔之恨,焚此伪道!”
风车爆燃!
绿色烈焰席卷而出,将三具童尸尽数吞噬。老道闷哼一声,倒飞撞墙。
但他并未受伤,反而大笑:“好!好!你竟敢用圣器反噬守灯人!从此你再无法回头!九灯门……终于要回来了!”
火焰熄灭,风车焦黑断裂。
李小满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哥哥,谢谢你让我听见了风的声音。”
随后消散。
晨光破晓,旅馆恢复平静。
老道不见踪影,唯余地面一行血字:
【八灯将启,冥门不远。欲救所爱,先杀所亲。】
陈淼跪在地上,抱着残破的风车,久久不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最深的局。
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时慢慢轻轻拍他肩膀:“接下来去哪儿?”
他抬起头,眼中已有决意:“去找谢松德的儿子。既然父辈的罪由后代偿还,那这一轮轮回,该由我们来终结。”
“可我们只剩一枚铜钱了。”
“够了。”陈淼将铜钱按在胸口,“只要还有一盏灯未灭,我就不会让冥门开启。”
山风吹进窗棂,拂动焦黑的风车残片。
仿佛仍有呜咽的风声,在诉说百年孤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