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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
    庆历六年深秋,几场秋雨过后,街道被雨水冲得干净了许多。

    城外的开宝寺、仁王寺、神保观中都开了斋会,市民纷纷前去作法事,听经说法,络绎不绝。

    九月重阳,汴京郊外园林皆可赏菊,同样,寺庙道观中也栽有菊花,品种繁多。

    其中,黄白色花蕊称为“万龄菊”、粉红色的是“桃花菊”、白色檀心的是“木香菊”、黄色的是“金铃菊”,纯白色的则是“喜容菊”。颜色各不同,引得市民百姓皆驻足赏花。

    汴京城里,酒家也多摆放了菊花,有的扎在铺子门前,用以招搅顾客。

    这几日赏菊的人多了,连带着周围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陈梁陪着叶员外忙着茶行的事务,得空时,他也在城里的几处茶铺跑动着,瞧瞧都有哪些茶好卖些,还有哪些茶缺了货,赶快叫茶行去添补。

    他不忘提携与自己交好的提壶茶人,若有便宜的余茶,他便会以折变的低价卖给大家,让提壶茶人们也能卖些精致的好茶给路人喝。

    九月初九,宜登高饮酒,街上行人或头戴茱萸,或将茱萸绑在手臂上,求个吉祥之意。

    汴京四周有几处高地,如仓王庙、四里桥、梁王城、独乐冈等,这些地方并不是很高,百姓们爬起来也毫不费力。是以,这几日城外人越发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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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阳节登高,白玉堂却选了樊楼来爬,他约上了展昭,又带着萧华和十三,一起登高赏秋。

    节气里,街边铺子多摆了重阳蒸糕,向行人兜售。

    蒸糕上的狮蛮栩栩如生,这种小像多以面粉制成,是南蛮王的坐骑狮子的形象。

    有的店铺做得精致些,另用五色米粉塑成狮蛮,上面又以小彩旗簇之,下面用蒸熟的栗子、银杏、松子肉等杵成细末,加进麝香、糖蜜一起和了,撞成糕饼小段,放在狮蛮像的下面,外面又覆了韵果糖霜,远远看去,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这种被称为“狮蛮栗糕”的小饼,极受汴京市民喜爱,尤其是小孩子,吵嚷着买一个,边瞧边顽,因着一层果蜜香甜,不一刻,小饼就落了肚,甜丝丝的很是好吃。

    白玉堂在街上瞧见了狮蛮,觉得新奇有趣,便买了几个,叫十三捧着,几个人向大杂院方向走来。

    他将买的狮蛮和蒸糕给了刘嫂子的幼童,见他边吃边顽,手舞足蹈的样子,大家都笑了。

    白玉堂又递给了陈沅儿两个蒸糕,见她吃得香甜,他心里也极是高兴。

    他又从怀里摸出两个茱萸囊,是他叫刘妈妈亲手制的,给陈沅儿和青舒,一人一个佩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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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儿吃着糕,对他说自己常随青舒姐姐到绣坊铺子里去玩,她很喜欢青舒的针线,自己也想学。

    白玉堂听了,认真地想了一刻,板正了脸对她道,“若是我说,你更应去学堂读书识字,如你高堂在世,也定会同意我的说法。”

    陈沅儿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在家里,父亲也把着手,教过自己写字。

    想起父母,她突然眼圈又红了,还没回答,青舒一边洗青木瓜一边说,“我听人说,女孩子识得几个字便好,我们读书也做不了官,还不如学绣工,将来还可以绣个手帕卖钱,养活自己。”

    白玉堂听了,同样板起了脸,“妹子这话错了,做不了官就不读书了吗?谁说一定要学绣花?我若有妹妹,我便顺着她的心意,她喜欢便罢了,若不喜欢,强按着学也无用。”

    两个女孩子见他一脸严肃,不敢答话。

    刘大哥抱着幼童过来插嘴,“男耕女织是老祖宗订下的规矩,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总归还是在家好些,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话没说完,刘嫂子在将旁浆洗衣服,一甩头,冲他骂道,“若我不出去搅些浆洗的活计,你吃什么?拿什么钱打酒喝?老祖宗订的规矩,也要让人先吃饱了饭才行。”

    几句话怼得刘大哥说不出话,只喏喏笑着,抱着儿子一边玩去了。

    刘嫂子对青舒和沅儿道,“你们年纪还小,若有机会读几本书,识得几个字,懂得些道理,这是好事。别被那些迂腐的假道学骗了,等你们长大了,嫁了人,有了娃儿的时候便知道了。”

    白玉堂听了点头道,“嫂子说得不错,既有人订了这规矩,想来,便是对他们的人有利,这才要哄得大家都来听。但你们记住,为人一生,心安则宽。若是受了欺负,受了气,便是这规矩不公,不守也罢。”

    说着,又对陈沅儿认真道,“书一定要读,等你背熟了《三字经》、《千字文》、《论语》、《孟子》这些,再放你去学绣花。听话,不准胡闹。”

    展昭正在旁边喝水,听他说了这么多,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连声止道,“小小年纪,怎么可能背得了这么多?哪有你这样拔苗助长的兄长,依我说,你才不要胡闹才是。”

    白玉堂瞪眼道,“我像她这般年纪时,早都背熟了,她怎地不行?”

    说着,他向十三道,“让刘婶去选几个年龄相仿的女使,在家里整治出一处干净院子,让她搬过去住。”

    白玉堂不容置疑的口气,唬得陈沅儿不敢言语,展昭见了,便让青舒带她出去玩,免得拘束。

    因着刘嫂子的小儿子上次提起,爱吃展昭带回来的剩菜,白玉堂便留了心,他让老魏又同样做了一份,不一刻,三四个闲汉便提着食盒上门,将饭菜送了来。又照例送了几壶酒,仍有白玉堂日常爱喝的紫苏酒和羊奶酒。

    展昭带着十三和萧华摆了桌子,这才招呼大家来吃饭。瞧着这满桌子精致的菜肴,大家全看得呆住了。青舒扶着婆婆出来坐了,姜娘子也卖完了果子回来,和刘嫂子一家三口坐在一处。一院子人喜气洋洋,真像过年一般热闹。

    院内女眷头上都簪了茱萸,姜嫂子不忘给婆婆也别上一枝。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说没想到能有这样的好日子,怕是梦里都会笑醒,只盼这日子能一直过下去,自己再活个三五十年也是能的。

    一年多前,这样的话还会被白玉堂嘲笑,而现在,他没有再笑话谁,只是站在院里,笑眯眯的看着这满院子人。

    他发现,自己居然逐渐习惯了这种热闹,不管是自己家里,还是这个大杂院。

    兄长关注的那些“琐事”,如今,他也能记住一些了。

    他突然想起子宁说的话,“这些事看起来琐碎,与生意无关,但你不能小瞧了他们。没有他们,就没有咱们家。有了他们,你付出的一切,才都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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