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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暴病而亡
    只听了个名字,安陵容脸颊便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慌忙起身借口道:

    “静姝出去有一会儿了,我、我去寻她……”

    “哎!”沈眉庄眼明手快,轻轻一拦,又笑着将她按回榻上坐下。

    “可不许跑。不光是嬛儿,我也好奇得紧。这位钮祜禄氏的大人,何时成了我们长春宫的座上宾?”

    安陵容面红过耳,连连告饶:“好姐姐们,快别乱讲!”

    甄嬛见她这般情态,笑意更深,打趣道:

    “这几次出宫办事,哪回不是我这‘族弟’鞍前马后,尽心竭力?陵容啊陵容,快告诉姐姐,我是不是该改口,唤你一声‘弟妹’了?”

    安陵容被调侃得无地自容,几乎要抱头鼠窜,连连讨饶:

    “姐姐们饶了我吧!”

    那羞窘的模样,引得甄嬛与沈眉庄相视而笑。

    笑声渐歇,甄嬛敛了笑意,握住安陵容的手,语气温和却郑重:

    “你既看好他,我与眉姐姐自然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只是陵容……”

    她指尖微微用力:

    “在这九重宫阙里,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你……定要珍重。”

    安陵容颊边红晕未褪,迎上甄嬛关切的目光,心头暖流涌动。

    她垂眸颔首,重重点头:

    “姐姐的教诲,陵容都记在心里了。”

    .

    銮驾到了圆明园。

    曲院风荷内,淑嫔乌拉那拉毓秀正心情颇佳地挑选着内务府新进贡的软缎,盘算着为即将临盆的“皇子”裁制几身鲜亮的小衣。

    “娘娘……”

    心腹宫女雨蒙脚步仓促地入内,挥手屏退了左右,直到殿内只剩主仆二人,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庄子上……出事了!”

    乌拉那拉毓秀捻着布料的手指一顿,心头莫名一跳,强自镇定道:

    “慌什么!前几日不是刚拨了银子修缮,又出了什么纰漏?”

    “不是纰漏,是……是外头的情形不对!”

    雨蒙抬起头,脸色发白,“管事的方才递了消息进来,说这几日庄子附近,总有几个生面孔在晃荡,不像是附近的农户,倒像是……像是来盯梢的!他们行事谨慎,若非管事的偶然察觉,几乎被蒙骗过去!”

    乌拉那拉毓秀猛地站起身,手中那匹价值千金的软缎滑落在地:

    “盯梢?可查清是什么来路?”

    “尚未查清,那些人滑溜得很。”

    雨蒙急道,“但管事的怀疑,咱们庄子……怕是已经暴露了!他想起前阵子那场来得蹊跷的火,如今又有生人窥探,这接二连三的,绝非巧合!”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乌拉那拉毓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她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那庄子如同一个巨大的隐患,如今这隐患,似乎已被人撬开了一条缝。

    雨蒙跪行两步,抓住她的裙摆:

    “娘娘!不能再犹豫了!如今既已被人盯上,万一……万一他被挖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乌拉那拉毓秀怔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雨蒙声音带着绝望的恳切:“娘娘!他不能活了!不能连累了您,连累了乌拉那拉氏呀!”

    最初的震惊过后,是无边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乌拉那拉毓秀知道雨蒙说得对。

    之前留着那人,尚存一丝侥幸,觉得隐藏得足够深。

    可如今……这个人从一个“秘密”变成了一个“祸源”。

    他活着,就是最大的风险。

    良久,她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慌乱都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本宫原想给他一条生路……既然藏不住了,那就只能彻底闭上嘴。”

    她看向抖如筛糠的雨蒙:

    “去告诉庄子管事,让他……‘暴病而亡’。”

    “是……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雨蒙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死寂。

    乌拉那拉毓秀望着地上那匹华美却已然蒙尘的软缎,知道自己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

    次日黄昏,雨蒙悄步进殿。

    殿内未曾点灯,暮色沉沉,将淑嫔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

    她维持着昨日那个姿势,仿佛一夜未动。

    “娘娘,”雨蒙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庄子上来信儿了……处理干净了。一碗药下去,没甚痛苦,人已……埋在后山了。”

    乌拉那拉毓秀端坐的身影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知道了。”她吐出三个字,声音干涩。

    雨蒙不敢再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乌拉那拉毓秀缓缓抬手,按住心口。

    雨蒙带来的消息如同预期般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得松弛,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沉的钝痛,从心窝深处漫上来。

    她亲手扼杀的,何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是她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关于“安稳”的最后一点幻想。

    是她曾午夜梦回时,唯一能触摸到的一丝带着体温的慰藉。

    如今,这最后的念想也被斩断,碾碎,埋入了冰冷的黄土。

    她张了张嘴,想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胸腔滞涩,那口气堵在喉间,上下不得,只余一片令人窒息般的空茫。

    .

    后山,暮色四合。

    两个身影悄然出现在一片新翻动的土坡前。

    晚风穿过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讷亲的目光落在那毫不起眼的土堆上,声音平静无波:

    “看到了?”

    他身侧那人,身形与张宽有几分相似,却更显结实。

    只是此刻背脊微驼,像是承受着千钧重负。

    他沉默着,缓缓蹲下身,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凉湿润的泥土。

    他是周平。

    真正的周平。

    在被偷梁换柱、秘密关押的这些日子里,他不甘,他愤怒,他甚至仍存着一丝荒谬的幻想。

    他想回到庄子里去等她。

    那个女人对他,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于利用的真心。

    直到此刻。

    亲眼看见这为自己准备的坟冢。

    那一点点自欺欺人的希冀,如同被冷水浇灭的残烛,“噗”地一声,散了,只余下呛人的烟。

    他以为的一切,最终只换来了一碗穿肠毒药,和这荒山野岭的一抔黄土。

    连块碑都不会有。

    他蹲在那里,很久,很久。

    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

    暮色将他笼罩,身影与山影渐渐融为一体。

    最终,他发出一声极低的笑,那笑声里只有自嘲。

    他站起身来。

    “我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