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锚点:九首临头
风停了。
不是寻常的风停,是连战场上厮杀卷起的腥风都被掐断的死寂。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联军阵后的老兵,他刚用断剑撑着身体站起,喉间的血沫还没咽下去,就见头顶的天暗了 —— 不是乌云蔽日的暗,是九颗头颅遮出来的、带着妖异光泽的暗。
九颗头,颗颗不同,颗颗都能压垮一座城。
最左边那颗,鳞片泛着墨绿毒光,瞳仁是竖起来的蛇眼,嘴角淌着粘稠的毒液,滴在虚空里能烧出 “滋滋” 的黑烟,是九婴的毒焰之颅,蕴着能腐穿仙甲的蚀骨法则;挨着它的是冰煞之颅,整个头颅裹在三尺厚的冰晶里,眼窝中飘着两团淡蓝鬼火,呼吸间吐纳的寒气能冻住空间,刚才还有个魔族先锋不信邪,冲上去想抢功,刚近三尺就成了冰雕,碎得连渣都没剩;中间那颗最狰狞,头颅上没有皮,红肉翻卷着,无数细小的蛆虫似的咒纹在肉里钻动,是腐咒之颅,光靠气息就能让活人的血肉从骨头缝里烂掉,联军阵里已经有几个新兵忍不住干呕,手按在胸口却连气都喘不顺。
剩下的六颗也没一个善茬。有生着鹰喙的风啸之颅,喙尖能撕破天膜;有长着牛角的雷暴之颅,角上缠着紫电,每一次闪烁都让地面的断剑颤栗;还有颗全是眼睛的窥心之颅,那些眼睛眨动时,联军将士里就有人捂着头惨叫 —— 自己的记忆被硬生生抽了出来。
九颗头颅悬在祁默头顶,离他最近的雷暴之颅,牛角离他的黑袍只有三尺远。
恐怖的不是头颅本身,是它们散出的法则威压。
祁默周身的空间开始裂。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大裂,是细得像发丝的裂纹,从他脚边往四周爬,“咔 —— 咔 ——” 的脆响很轻,却比战场上的嘶吼更让人头皮发麻。像是一块玻璃被慢慢压碎,而祁默就是玻璃中心的那一点。
他身上的【暗影神装】在闪。紫黑色的流光裹着他的四肢,原本是能硬抗魔帝一击的神装,此刻却像濒死的萤火,每一次闪烁都弱三分。左肩的甲片已经崩了一块,露出底下的黑袍,黑袍上沾着的血渍被法则威压逼得渗进纤维里,成了暗褐色的印子。
死亡?
祁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很稳。握着【影狩】的那只手,指节没发白,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影狩】是柄好刀,刀身是暗银色的,此刻却没了往日的锋芒,刀鞘上的符文黯淡得像死了。
他见过死亡。
在魔帝第一次攻城时,他见过一个小兵被魔爪撕成两半,血溅在他脸上,是热的;在妖族围困【地球之心】时,他见过医疗队的女医生为了护伤员,被腐咒缠上,浑身烂得只剩骨架,最后还对他笑了笑,说 “守住”。
那些死亡是热的,是痛的,是带着声音的。
可现在的死亡,是冷的。是九颗头颅压下来的冷,是空间裂纹爬过皮肤的冷,是【暗影神装】快崩解时的冷。
近在咫尺。
祁默却笑了。
不是开怀的笑,不是惨笑,是很淡的一点笑意,从嘴角牵起来,又很快压下去。像一片叶子落在水面,只漾了一下就没了。
他松开了【影狩】。
刀从手里滑下去,“当” 的一声砸在地上。声音很轻,却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清晰。联军阵里有人喊了一声 “总指挥!”,声音里带着哭腔,可那声音刚出口,就被九婴的腐咒气息绞碎了,连个回音都没剩。
祁默没回头。
他缓缓张开双臂。
黑袍被能量乱流扯得猎猎作响,袖口磨过虚空时,带起细碎的空间裂纹,那些裂纹碰到他的黑袍,却像怕了什么似的,绕着弯躲开。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抬手的瞬间,都像在和过去告别 —— 告别那个第一次握刀的自己,告别那些没能活下来的人,告别【地球之心】里还等着他回去的战友。
不像赴死,像拥抱。
拥抱这注定的终结,拥抱这宇宙的寂灭。
九颗头颅动了。
毒焰之颅先喷了一口毒火,墨绿色的火柱裹着黑烟,直扑祁默的面门;冰煞之颅跟着吐了道冰刺,冰晶的尖端闪着寒光,能冻住时间似的;腐咒之颅里的蛆虫咒纹爬了出来,在空中聚成一条黑蛇,往祁默的七窍钻。
距离很近。
毒火的热度已经燎到了他的额发,冰刺的寒气让他的睫毛结了层白霜,腐咒的腥气钻进鼻子,连肺都觉得痒。
亿万分之一刹那。
就是眨一下眼都嫌长的刹那。
祁默闭上了眼。
他的意念沉了下去。沉过战场的血腥,沉过双皇的威压,沉过自己这一路的厮杀,最后碰到了一个东西。
一个符文。
没有颜色,没有形状,甚至没有存在感。像宇宙诞生前的奇点,像热寂后的虚无,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意念的最深处。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是他从拿到【风劫】传承那天起,就知道迟早要用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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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技能 ——【风劫?万物归寂】。”
他没开口,是意念在说。
没有爆发。
没有璀璨的光,没有震耳的响,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没有。
只有一阵风。
风很轻。
轻得像情人的呼吸,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轻得让联军阵里的人都没察觉 —— 直到这风吹过九颗头颅。
先拂过毒焰之颅。
墨绿色的毒火在风里晃了晃,像烛火遇到了气流。然后,火灭了。不是被吹灭的,是凭空消失的。连带着毒焰之颅上的鳞片,开始往下掉。不是一块一块掉,是从最外层的粒子开始散,鳞片变成了细得看不见的灰,风一吹,就没了。
蛇眼瞳仁里的凶光还在,可下一秒,瞳仁就化了。像冰化在水里,连个影子都没剩。毒焰之颅原本狰狞的轮廓,在风里慢慢淡下去,从边缘往中心散,最后连那颗头颅的形状都没了,只剩一片空。
接着是冰煞之颅。
冰晶在风里没化,反倒是冰晶里的头颅先动了。眼窝中的鬼火 “噗” 地灭了,然后头颅的血肉开始透明。不是变浅,是真的透明,能透过头颅看到后面的虚空。透明的地方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头颅都成了虚影,风再吹一下,虚影也散了。剩下的冰晶没了支撑,“哗啦” 一声碎成了粉,粉被风卷着,飘了没三尺,也没了。
腐咒之颅最惨。
那条聚成黑蛇的咒纹,刚碰到风就断了,断成一节一节的,每一节都在散。腐咒之颅上的红肉开始烂,不是那种恶心的烂,是干净的烂 —— 烂成了粒子,烂成了虚无。那些蛆虫似的咒纹在肉里钻得更急,可钻到哪里,哪里就散。最后整个头颅连红肉都没了,只剩一团黑雾,黑雾被风吹了吹,也没了。
风还在吹。
吹过风啸之颅,鹰喙没了,头颅散了;吹过雷暴之颅,紫电灭了,牛角化了;吹过窥心之颅,那些眼睛一个接一个闭了,最后连头颅的轮廓都没了。
九颗头颅,一颗接一颗。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声音。
就像阳光下的雪,就像沙垒的城堡遇到浪潮,就像手里的沙被风吹走 —— 无声无息地,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开始,分解,消散,化为绝对的虚无。
风没停。
它接着吹向九婴的本体。
没人见过九婴的本体。只知道它藏在无尽妖雾后面,那妖雾浓得像墨,能挡住神念,能腐蚀法宝。可风一吹过,妖雾就散了。不是被吹开,是被 “抹” 掉了。妖雾里的本体露了出来 —— 是个像山一样大的躯干,浑身覆着黑鳞,肚子上有九个洞,刚才的九颗头颅就是从洞里伸出来的。
可这躯干刚露出来,风就拂过了它。
黑鳞开始掉,躯干开始透明,九个洞慢慢合拢,最后整个躯干都散了。像雾一样,像烟一样,没了。
连一丝妖气都没剩下。
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仿佛那个称霸妖界十万年,掀起无尽灾劫,让联军绝望的妖皇九婴,从来没存在过。
风还在吹。
它拂过祁默。
没伤他。
只是轻轻带起了他的衣角,黑袍下摆晃了晃,额前的碎发被吹到耳后,露出他平静的脸。然后风就停了。
像从来没出现过。
祁默睁开眼。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天还是暗的,可那九颗头颅没了,压在心头的威压也没了。他低头看了看地面,【影狩】还在地上,刀身反射着微弱的光。
周围很静。
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能听到联军阵里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能听到远处【地球之心】城墙上传来的、不敢置信的低呼。
他刚才站的地方,周围的空间是 “空” 的。
不是普通的空,是连尘埃都没有的空。原本被妖力填满的地方,现在连光线都显得格外干净,像一块被从天地间剜掉的空白。
这块空白,就是【风劫?万物归寂】的证明。
万物归寂,风过无痕。
祁默弯腰,捡起了【影狩】。
刀身还是凉的,握在手里很稳。他转身,看向联军的方向。
那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有震惊的,有茫然的,有狂喜的,还有人在哭 —— 是劫后余生的哭。
他没说话,只是朝着那边,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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