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内,暖香依旧。
苏晚晚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慢悠悠地修剪着一盆兰花的枯叶,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下朝了?”
“嗯。”萧衍走到她身后,从背后环住她,“都听说了?”
“嗯,”苏晚晚放下银剪,将手覆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陛下今日威风得很。”
萧衍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脸颊贴着她的侧脸,“他们该打。”他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执拗, “一群只知空谈,于国无用的蛀虫。若不是念着朝局初定,朕今日便将那刘承恩的头,挂在午门之上。”
苏晚晚转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杀一个刘承恩容易,可这满朝文武,大多都是刘承恩。”她柔声说道,“旧的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拔不干净。我们要做的是,种下新的种子。”
萧衍的目光微动,静静地听着。
“既然他们觉得,女子不能干政,商贾地位卑贱,读书人就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苏晚晚露出一抹坏笑,“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我想在宫里,先开女官一科。”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思虑已久的想法,“宫中事务繁杂,内务府、尚宫局、尚服局……有太多地方,需要细心、可靠的女子来管理。与其让那些世家塞进来的眼线占据位置,不如我们自己,选拔一批真正有才干、忠心于我们的女官。”
“就像秦芳,就像柳莹,她们有能力,有忠心。天下之大,这样的女子,绝不止她们两个。我们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就能还我们一个惊喜。”萧衍看着她,她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他的阿姐有不输于任何男子的远见与魄力, “好。”他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宫中之事,由你决断,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他顿了顿,“你说得对,旧的拔不干净,我们就种新的,朕要开恩科。”
苏晚晚的眼中,也亮了起来。
“如今的科举,三年一次,被那些世家大族把持。寒门学子,十之八九,都成了他们的陪衬。”萧衍的声音,冷酷而坚定,“朕要破了他们的规矩,朕要开的恩科,不仅仅考诗词歌赋、文章社论,朕还要考算学、考农桑、考水利、考律法!朕要让那些真正懂得经世济民之道的寒门学子,有出头之日!朕要让周启那样的人,源源不断地,走进我大周的朝堂!”
第二日,两道足以撼动整个大周的旨意,从皇宫发出:
第一道,是帝王诏令:“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求治世之才,朕决意于三月之后,于京师举行恩科大典。此次恩科,不问出身,不论文采,凡大周子民,皆可应试。考试科目为算学、农桑、水利、律法四科。取中者,朕将不拘一格,量才录用,以安邦国,以慰民心。钦此。”
第二道,是皇后懿旨:“本宫为协理六宫,整肃内廷,特开女官一科。凡年龄十五至二十,识文断字,品行端正之女子,皆可报名。考试优异者,将授予宫中女官之职,享朝廷俸禄。愿天下有才之女,莫要自弃,共襄盛举。”
两道旨意如两道惊雷,在整个京城炸响。旧日的士族府邸中,一片愁云惨淡。
王德佑将自己关在书房,看着那份诏令的抄本,气得浑身发抖,“疯了!都疯了!算学、农桑……这……这是要让那些工匠、农夫,都来当官吗?还有那女官!女子入仕,牝鸡司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祖宗的规矩,全完了!全完了!”
无数老臣,捶胸顿足,痛斥这是“乱政”,是“亡国之兆”。然而,他们的声音,很快便被京城另一端的欢呼声所淹没。
苏记食肆内,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和落魄书生。秦芳今日特意吩咐后厨,将壹号餐的菜,又多加了两成肉,“听说了吗?陛下要开恩科了!不问出身!”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儒衫的年轻书生,激动地满脸通红,端着饭碗的手都在抖。
他苦读十年,却因家境贫寒,连参加乡试的盘缠都凑不齐,如今皇帝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
“何止啊!皇后娘娘也要考女官了!”一个来打包饭菜的妇人,兴奋地说道,“我家那丫头,从小就爱跟着她爹读书认字,我还总骂她不学女红,没个正形。这下好了!这下她可有出路了!”
“咱们这位陛下和娘娘,真是活菩萨啊!”
“这才是真正为咱们老百姓着想的皇帝和皇后!”
周启当年用过的那张桌子旁,一个更年轻的、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埋头扒着碗里的饭。他听到周围的议论,吃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抬起头,那双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大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将碗里最后一粒米饭,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他放下碗,对着皇宫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正在酝酿。它将冲垮旧世界的堤坝,也将为新世界,带来无限的生机。高高的宫墙之上,苏晚晚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靠在萧衍的怀里。他们能听到,从城中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欢呼与鞭炮声。
“阿衍,你听。”苏晚晚轻声说。
萧衍收紧手臂,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同护在怀里,“嗯,这是朕要给我们的孩子,打下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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