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裹着雨雾撞进耳膜时,林枫后颈的血痂被雨水泡得发软。
保安的手在他肩膀上松了又紧,最终随着周工那句"没申请拘留令"彻底撤了力。
他低头看手机,母亲的消息还亮着,歪歪扭扭的笑脸像根软针,扎得眼眶发涩。
"林哥。"张野的伞歪到他头顶,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发梢滴着水,"走,回寝室。
陈默说他煮了醒酒汤——虽然我们都没喝酒,但他说熬夜需要补。"
赵子轩从后面挤过来,胳膊肘撞了撞张野:"笨蛋,那是我煮的。"他的衬衫前襟沾着咖啡渍,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亮着刚拍的碎屏照片,"刚把现场视频粗剪了,等回寝室调色调。"
林枫没说话,跟着他们往停车场走。
雨丝顺着伞骨滴在他手背,凉意顺着血管爬进心脏——不是冷,是某种滚烫的东西在往下沉。
他想起沈教授裂了道缝的镜片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的动摇;想起被"高危关联"染成暗红的屏幕;想起那个因为说公道话就被卡了医保的阿姨,此刻应该正躺在救护车上,而他能做的,不过是把她的名字写进视频标题。
陈默的消息就是这时候弹出来的。
手机在掌心震动,他点开,简短的一行字像道闪电:"你砸的显示器是内网终端,物理隔离,但——它昨天刚连过测试云。"
"停车!"林枫突然拽住张野的袖子。
张野差点被他带得踉跄:"咋了?犯低血糖?我包里有巧克力——"
"陈默说那台显示器连过测试云。"林枫把手机举到三人面前,雨珠在屏幕上砸出小水洼,"信衡调试新模块时临时打通了数据通道,我插的U盘触发了自动备份协议。"他喉咙发紧,指甲掐进掌心,"残余日志现在在陈默的监听节点里。"
赵子轩的呼吸陡然加重:"所以我们有原始数据了?"
"走。"林枫抹了把脸上的雨,转身往寝室楼跑。
张野的伞"啪嗒"掉在地上,赵子轩边追边喊"我手机还在录呢",陈默的电话已经打过来,背景音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我在寝室开了热点,你们赶紧回来——防火墙我拆了一半,需要林枫的U盘密钥。"
404寝室的灯在凌晨两点依然亮得刺眼。
陈默的机械键盘敲得飞起,屏幕上的代码像流淌的星河;赵子轩蜷在椅子上,电脑里同时开着剪映和PS,嘴里叼着半根冷掉的玉米;张野蹲在地上给老陈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叔,能来录段视频吗?
就说您被降信分那天,其实只是扶了摔倒的老太太......"
林枫坐在自己床沿,U盘插在陈默的笔记本上。
屏幕里的数据包正在解压缩,绿色进度条慢慢爬过90%。
他盯着陈默新打开的目录,"伦理权重库"六个字在黑色背景上格外刺目,鼠标滚轮往下滑,数百条评分规则次第展开——"劝阻校园暴力行为→公共秩序扰动系数+0.58→触发二级预警为被霸凌者作证→社会关系复杂度-1.2→关联人信用降档",最后一条让他的呼吸猛地一滞:"亲属公共发声行为→社会稳定性扰动系数+0.73→自动触发三级关联审查。"
"他们不是怕错误。"林枫的声音像碎玻璃,"是怕有人说话——尤其是说真话的好人。"
赵子轩"啪"地合上剪映,转身时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第二集标题我改了,叫《他们怎么算出'你该倒霉'》。"他点开动画分镜,"用三个案例:劝架降信、作证扣分、喂流浪狗被算'违法饲养',最后定格在这条代码上——"他敲了敲屏幕,"配文:这不是AI,是披着算法皮的私刑。"
张野挂了电话,手机屏幕还亮着,是老陈发来的语音:"小枫,叔信你。"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指节捏得发白:"阿娟阿姨也同意录,她说要把女儿的病历本对着镜头。"
陈默突然按下暂停键,键盘声戛然而止。
他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在镜片上跳动:"视频发布后两小时,平台会以'传播未经核实的技术信息'为由下架。"
"那我们就不上架。"赵子轩点开"微光"客户端,界面上浮动着无数匿名节点,"陈默早把内容加密打包,每个下载设备自动当种子。
他们能封平台,封不了所有手机。"
"还有这个。"陈默点开代码注释,最后一行写着"Zhou.W – 2023.04.12","周工的全名缩写。"
林枫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周工的号码。
他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看了三秒,按下接听键:"你写过这段代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枫以为断线了。
雨声从听筒里渗出来,混着老工程师沙哑的叹息:"......我想删掉它。"
清晨五点,信衡科技的声明推送弹满所有人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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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轩念出声:"'个别员工操作失误导致数据外泄,已启动全面内审'。"他嗤笑一声,"操作失误?
那这段代码是自己长脚跑出来的?"
林枫没说话,他的邮箱弹出一封无名邮件。
附件是PDF《社会稳定性扰动模型v1.2完整逻辑树》,正文只有一行字:"别信'误判',他们是故意的。"放大文件属性,创建者显示"Zhou Wei",修改时间凌晨3:17——那是周工妻子的名字,三年前,她在最后一份心理评估报告里写:"系统性压迫会摧毁人的生存意志",然后......
"林哥?"张野递来一杯热豆浆,"发什么呆呢?"
林枫把电脑转向他,周 Wei 几个字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张野的手在杯沿顿住,豆浆腾起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周工......"
"他妻子。"林枫合上电脑,指腹轻轻压在外壳上,"三年前。"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陈默的键盘声又响了起来。
赵子轩把新剪好的视频拖进"微光",屏幕上的种子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张野在群里发消息,老陈、阿娟阿姨们的回复像潮水般涌进来。
林枫摸出手机,周工的未接来电安静地躺在通话记录里。
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很久,最终锁上屏幕,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晨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脸上,照见他眼底的暗涌——有些问题,需要当面问。
寝室里的键盘声、讨论声、豆浆的香气混在一起,像团越烧越旺的火。
林枫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教学楼,想起昨天碎屏上的血,想起母亲说"我儿子真帅",想起周工妻子留下的文件。
他知道,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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