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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高一功折了
    那人浑身发抖,帽子被掀开的瞬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正是毛葫芦兵的大当家谢宝庆。

    “石、石将军......”

    谢宝庆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左臂的木头假肢“咣当”一声掉在石板上,

    “当日我已经自断一臂谢罪了......求您高抬贵手......”

    石午阳蹲下身,捡起那截假肢掂了掂:“谢大当家,咱们的账确实两清了。”

    谢宝庆眼中刚闪过一丝希冀,却见石午阳指了指身旁的刘志行:“可这位兄弟的账,还没算呢。”

    刘志行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几个新化兵立刻架起谢宝庆。

    这位曾经叱咤湘西的绿林枭雄,此刻裤裆已经湿了一大片,两脚拖在地上划出两道水痕。

    “石将军!石爷!”

    谢宝庆杀猪般嚎叫着,

    “我知道清军在宝庆府的布防!我愿戴罪立......”

    声音戛然而止。

    城门外传来声短促的惨叫,惊飞了县衙屋檐下栖息的麻雀。

    曹旺掏掏耳朵,金牙在夕阳下闪着血色的光:

    “啧,新化兄弟的刀,比咱们利索多了。”

    石午阳把假肢扔进路边的沟渠,溅起的泥点子正好落在牛万财那本账册的灰烬上。

    溆浦县衙的台阶上,石午阳刚踏上半步,准备进去县衙查看一番,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司令!”

    伤兵营的医兵满脸是汗,声音发颤,

    “王、王栓子不行了......”

    石午阳心头猛地一沉,转身就往伤兵营跑。

    穿过几条弥漫着焦糊味的街巷,拐进一处地主的青砖大宅院。

    刚跨进门槛,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药草苦涩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紧。

    医官吴用正用汗巾擦手,指缝里还沾着黑血:“司令,王统领中的箭上淬了剧毒,像是......当地土家族的秘药,应该是有解药可除的。”

    土家族的秘药!

    石午阳瞬间想到了安化的彭天保,那是他的结拜大哥!

    可安化县离这有两百多里的山路,王栓子能有这个造化么?

    石午阳盯着病榻上那张灰白的脸——

    王栓子嘴唇乌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这个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壮小伙,此刻安静得像具尸体。

    吴用掀开被褥,露出包扎过的伤腿。

    纱布已经被黑血浸透,周围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要是天亮前拿不到解药......”

    “安化彭家寨。”

    石午阳突然转身往外走,

    “曹旺!快去把王老六找过来!”

    王老六跟王栓子都是族亲,他还是石字营的老骑兵,最关键的是,王老六熟悉彭家寨。

    天已经快黑了,不能再等了,两百多里山路,这……

    王栓子能不能活下来,不靠王老六,也不靠彭家寨,只能说靠他自己能不能撑到那里。

    ……

    五匹快马冲出溆浦城门时,残月刚挂上树梢。

    王老六伏在马背上,夹住趴着被绑实的王栓子,夜风刮得脸颊生疼。

    身后跟着的骑兵突然喊:“六哥!抄近路得翻蛮子岭!”

    “走!”

    王老六马鞭狠狠抽下。

    山道越来越窄,最后几乎被藤蔓吞没。

    领路的骑兵举着火把,火光映出岩壁上狰狞的图腾——

    那是土家族祭祀的山神像,瞪着眼睛看这群不速之客闯入圣地。

    “还有多远?”

    王老六的牙齿咬得咯吱响。

    骑兵还没答话,密林深处突然响起“嗖”的破空声。

    一支羽箭钉在王老六马前的树干上,箭尾绑着条红布,在月光下像道血痕。

    “彭家寨的巡山箭。”

    骑兵腿肚子直抖,

    “再往前就要......”

    王老六已经扯下石午阳给他的信物扔进黑暗里:“护国军王老六!求见彭寨主!”

    ……

    溆浦城的夜风带着血腥气,石午阳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了,

    他刚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司令!忠贞营急报!”

    石午阳一个翻身坐起,外套都来不及披,赤着脚就拉开了门。

    门外跪着的忠贞营探马满身血污,额头抵在地上,肩膀剧烈抖动着。

    “石......石将军......”

    探马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们高大帅在保靖......中箭......没了......”

    石午阳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仿佛有人在他脑袋里狠狠敲了一记铜锣。

    他一把拽起探马:“怎么回事?!”

    探马涕泪横流:“是土家人彭朝柱那狗日的土司......在岭中埋伏......箭上淬有剧毒......”

    彭朝柱!毒箭!

    这都是永顺土司那一脉的,那应该和王栓子中的毒箭一样。

    “这毒……有解药呀!解药呢?!”

    石午阳手指几乎掐进对方肩膀,

    “没找他们要解药?!”

    “李将军......”

    探马哭得直打嗝,

    “当天就带人屠了寨子......没……也没人知道有解药......寨子里就……就没留活口!”

    石午阳松开手,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

    他想起王老六此刻正带着王栓子往彭家寨赶——

    若是彭家寨听闻保靖惨案,只怕......

    ……

    当夜!石午阳就决定领兵北上保靖。

    溆浦城的更夫刚敲过三更梆子。

    护国军的营地瞬间炸了锅。

    士兵们睡眼惺忪地套着铠甲,互相打听出了什么事。

    老周叼着没点燃的旱烟杆,一脚踹醒炮营里还在打呼噜的小兵:“别他妈睡了!高阎王折了!”

    石午阳立在土坡上看着各营旅在点卯清点人马,铁甲上的血渍还没擦净。

    东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刘志行匆匆跑来:“司令,麻阳驻军已传令,孙将军带一千人抄近路往保靖赶。给六哥的信也让快马送出去了。”

    “走吧。”

    石午阳翻身上马,没带头盔的脑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夜雨突然倾盆而下,马蹄踏碎泥浆,溅得人满身狼狈。

    石午阳勒住马,望着远处被闪电照亮的山峦,忽然低声骂了句:“操!”

    刘魁催马靠近:“司令,咋了?”

    “若不是打牛瞎子......”

    石午阳声音发闷,

    “忠贞营就不会落单遇伏。”

    他很是自责。

    雨幕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护国军的士兵们又冷又饿,却没人敢抱怨——

    他们知道,这位从不轻易流露情绪的司令,此刻心里正淌血。

    “报——!”

    探马从前方驰来,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

    “前面塘子沟发现鞑子游骑!”

    石午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绕过去!别打草惊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