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南州夏夜,蝉鸣聒噪得人心烦。刑侦大队办公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林砚坐在堆满卷宗的木桌前,指尖摩挲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档案袋,封皮上“1982年南州纺织厂仓库纵火案”的字迹早已模糊,右下角“经办人:林卫国”五个字却力透纸背,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
这是父亲林卫国牺牲前正在追查的最后一桩案子。三年前他刚穿越来时,李建国队长怕他触景生情,特意将这份卷宗锁在档案柜最底层,如今他接任刑侦大队队长,又恰逢局里要清理历史遗留悬案,这份尘封的卷宗才重新回到他手中。
“吱呀”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苏晓端着两杯凉白开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法医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她将水杯轻轻放在林砚桌前,目光落在卷宗上,轻声道:“还在看这个案子?都快十二点了,明天再查也不迟。”
林砚抬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睡不着。你看这里,”他翻开卷宗第一页,指着现场照片,“当年仓库烧毁严重,现场勘查记录只写了‘疑似电线短路引发火灾’,但父亲在旁边画了个问号,还标注了‘烟蒂’两个字,可后面的物证清单里,根本没有烟蒂的记录。”
苏晓凑过去,借着灯光仔细看着照片。黑白照片里,烧毁的仓库残骸狼藉一片,几根焦黑的横梁摇摇欲坠,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烬。“会不会是当时现场混乱,物证丢失了?”她轻声猜测。
“不可能。”林砚摇头,语气笃定,“我爸的勘查习惯我了解,他做事极其严谨,既然标注了烟蒂,就一定提取到了。而且卷宗最后一页的结案报告写得含糊其辞,只说‘排除人为纵火,按意外事故处理’,这太反常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1982年,父亲林卫国正是南州刑侦大队的骨干,在调查这起仓库纵火案时,遭遇歹徒袭击,牺牲时年仅三十岁。当年警方认定纵火案是意外,可林砚始终觉得,父亲的死和这起案子脱不了干系。
“我想重新勘查当年的纵火现场。”林砚转过身,眼神坚定。
苏晓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陪你去。纺织厂几年前就搬迁了,老仓库还在,就是荒得厉害。”
两人简单收拾了勘查工具,驱车前往位于城郊的老纺织厂。车子停在破败的厂门口,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大锁。林砚下车,从工具箱里拿出铁丝,几下就撬开了锁。
推开铁门,一股杂草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老仓库孤零零地矗立在厂区中央,墙体斑驳,窗户早已没了玻璃,黑洞洞的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洒下来,在地面投下诡异的阴影。
“小心脚下。”林砚叮嘱道,打开手电筒,率先走了进去。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布料和木材,厚厚的灰尘覆盖在上面,一脚踏上去,扬起一片灰雾。
“当年的起火点标注在仓库西北角。”苏晓拿着卷宗,对照着现场说道。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西北角,林砚蹲下身,用毛刷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地面的灰尘。80年代的现场勘查技术有限,很多微量物证可能被忽略,而他如今拥有现代刑侦知识,或许能发现当年遗漏的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湿了两人的衣衫。就在林砚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毛刷碰到了一个硬物。他心中一动,放慢动作,仔细清理周围的灰尘,一枚锈迹斑斑的烟蒂渐渐显露出来。
“苏晓,你看!”林砚兴奋地喊道。
苏晓立刻凑过来,拿出证物袋,小心地将烟蒂装了进去。“这会不会就是你父亲当年标注的那枚烟蒂?”
“很有可能。”林砚点头,“当年现场被大火烧毁,烟蒂被埋在灰烬深处,可能没被发现。你看烟蒂的过滤嘴,上面有咬痕,说明抽烟的人可能有紧张的习惯。”
他继续在周围勘查,又发现了几块烧焦的木板。林砚用镊子夹起一块木板,仔细观察着:“这块木板的燃烧痕迹不对劲,边缘有明显的助燃剂残留痕迹,当年的勘查报告里根本没提这一点。”
苏晓接过木板,放在鼻尖闻了闻,虽然时隔多年,但仍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煤油味:“确实是助燃剂!这说明当年的火灾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纵火!”
林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爸当年肯定发现了这些线索,所以才会被灭口。现在只要能确定这枚烟蒂的主人,就能找到纵火凶手,也能还我爸一个清白!”
两人连夜将提取到的物证带回警局。第二天一早,林砚就带着烟蒂和木板样本,驱车前往省厅刑侦技术实验室。如今的南州市公安局虽然建成了自己的刑侦技术实验室,但设备还不够先进,一些关键物证的检测还需要依靠省厅的力量。
省厅实验室的专家对烟蒂和木板进行了详细检测。结果显示,烟蒂上的DNA虽然部分降解,但仍能提取到有效基因片段;木板上的助燃剂确实是煤油,与当年纺织厂仓库储存的煤油成分完全一致。
“太好了!”林砚拿到检测报告,激动得手都在颤抖,“现在只要能找到与烟蒂上DNA匹配的人,就能破案了!”
回到南州,林砚立刻组织警力,对1982年纺织厂仓库纵火案的相关人员进行排查。卷宗显示,当年的纺织厂厂长叫张富贵,案发后不久就辞职下海,开了一家建材公司,如今已是南州市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张富贵?”林砚看着卷宗里的照片,眉头紧锁。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仔细一想,竟然是“虎哥”团伙覆灭后,接手了码头部分业务的那个商人。
“难道张富贵和我爸的死有关?”林砚心中疑窦丛生。他立刻安排人手,调查张富贵的背景。
调查结果显示,张富贵在1982年担任纺织厂厂长期间,曾多次挪用公款,仓库里的一批进口布料丢失,而这批布料的价值正好与他辞职后创办公司的启动资金相符。更重要的是,张富贵有抽烟的习惯,而且过滤嘴上有咬痕的特征,与烟蒂上的痕迹完全吻合。
“立刻传唤张富贵!”林砚下令。
当张富贵被带到刑侦大队时,他还故作镇定,一副无辜的样子:“林队长,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师动众地请我来?”
林砚看着眼前这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平静地说:“张厂长,我们正在调查1982年纺织厂仓库纵火案,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1982年的案子?”张富贵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记不清了。当年不是已经认定是意外事故了吗?”
“意外事故?”林砚冷笑一声,将烟蒂的检测报告和木板的鉴定结果放在张富贵面前,“这枚烟蒂是在当年的纵火现场找到的,上面有你的DNA;木板上检测除了煤油残留,说明是人为纵火。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张富贵看着桌上的证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没错,火是我放的。”
原来,1982年,张富贵挪用公款炒股,亏了一大笔钱,又恰逢纺织厂要进行财务审计,他担心挪用公款的事情败露,就想到了放火烧毁仓库,伪造意外事故的假象,掩盖布料丢失的真相。
“我本来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林卫国那个老东西竟然查到了线索。”张富贵的眼神变得阴狠,“他找到我,说已经发现了我纵火的证据,要我去警局自首。我一时慌了神,就找人在他下班的路上袭击了他,把他杀了。”
听到这里,林砚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冷冷地说:“你为了一己私利,不仅纵火焚物,还杀害了一名正直的刑警,你可知罪?”
张富贵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我知罪,我认罪……”
随着张富贵的落网,1982年纺织厂仓库纵火案终于真相大白,林卫国的冤屈也得以洗刷。结案那天,林砚拿着父亲的照片,站在南州市公安局的院子里,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爸,您看,案子破了,您可以安息了。”
苏晓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林砚,这三年来,你一直为了这个案子奔波,现在终于有了结果,你也该放下了。”
林砚擦干眼泪,看着苏晓,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是啊,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带着父亲的遗愿,继续守护南州的平安。”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远处,警笛声响起,又一起案件发生了。林砚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作为一名刑警,守护正义的道路永无止境,而他,会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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