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周边确实有不少废弃的田地。三年前区星在此发动叛乱,聚集上万民众围攻城镇,持续一年之久,波及范围甚广。周朝、郭石等人也趁机作乱,祸害了三个郡县。作为叛乱头目,区星与荆南众多豪强素有仇怨。当年那场 ** 导致许多荆南豪强家破人亡,因此四郡范围内出现了大量无人耕种的荒地。
看到刘磐愁眉不展的样子,许衡忍不住笑了:既然有现成的荒地可以屯田,你还烦恼什么?
刘磐深深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这些年这些无主之地大多被长沙本地的豪强霸占。想从他们手里要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强占?许衡嘴角微微上扬。
那看似嘲讽的笑容里,已经隐隐透出怒意。
豪强兼并土地,买卖田产虽不利于官府统治,但终究是合法交易,旁人无权干涉。可强行霸占无主之地,这又是什么道理?
谁给他们的权力?
面对许衡质疑的目光,刘磐无奈解释:其实也不能算完全强占。自从孙坚平定区星叛乱北上后,苏代自行接任长沙太守。为了拉拢本地豪强,他默许了这些人占据无主田地的行为,还订立了约定......而我为了平定各县山越叛乱,兵力实在不足,也需要他们的协助......
刘磐继续道:这些牵涉其中的豪族成员,包括长沙郡丞和我麾下的少府史,还有各曹掾史。如果强行收回田地,郡中各项事务又该如何运转?
我明白了。许衡抬手打断刘磐的话,兄长不必担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明日一早麻烦兄长把长沙的土地账簿给我。不必理会那些豪强,我们直接统计无主荒地,开展垦殖。
刘磐闻言大惊:直接开垦?都不和本地豪族商量一下吗?
不必商量,我们直接划拨田地实行屯垦。
刘磐眉头紧锁:这么做恐怕会激起变故。
我要的就是变故。许衡的声音里已经透出冷意。
......
数日后,许衡招募的文人学者以及管理流民的部队陆续抵达长沙。
长沙境内,轰轰烈烈的兴 ** 动和大规模农垦工程就此展开。
刘磐在长沙征集民夫修缮学宫后,郡府各曹属官立即着手清查荒地,将荆北逃难来的百姓编组安置,组织耕作。
所需种子、耕牛及农具,皆由南郡统一调拨。
刘氏兄弟行事迅捷,眼见春耕时节已至,屯田之事刻不容缓,必须赶在秋收前落实妥当。
正当许衡与刘磐亲自勘测荒地、分配农户之际,长沙内部积压的矛盾骤然爆发!
大人!大人!
许衡与刘磐在城南丈量土地时,一名郡吏慌慌张张赶来禀报:西郊出乱子了!昨日划分的田地,今日霍家、赖家、韩家的人带着兵器驱赶耕农,两边已经打起来了,北边来的农户已有伤亡!
刘磐急问:这三家族人来了多少?
至少千余人!
糟了!刘磐重重击掌,这事闹大了!
他转向许衡:伯瑜在此稍候,我去西郊平息事态,去去就回!
正要动身却被许衡拦住。
许衡蹙眉道:此地丈量未毕,郡守离席,下官如何定夺?
刘磐急道:西郊都打起来了!你还惦着量地?
许衡摇头:兄长贵为郡守,统辖十三县百万子民,岂能事事亲为?
那你说如何是好?
许衡转身唤道:典君、绪正。
典韦与黄叙闻声而至。
带三百兵卒前往处置。若可平息便妥善解决,勿扰郡守公务。明白么?
黄叙请示道:请示下处置章程。
(
“想要什么路数?” 许衡剑眉微挑。
斗胆请教,对那些公然违抗郡令、肆意生事之徒...该当如何?尺度几何?
许衡逼近黄叙耳畔,压低声音:记得令尊汉升公说过,你年少轻狂时,最擅断人筋骨?
黄叙耳根泛红,嗫嚅道:陈年旧事了...那时末将年幼无知。
那便再无知一回。这次,我要你取他们性命。 许衡吐出的字句带着森然寒意。
......
黄叙与典韦率三百精骑直扑长沙西郊。
行至某处,但见荒芜田亩间,豪族私兵已将北来农户尽数驱逐。
近千私兵执械巡守田间,如临大敌。
黄叙飞身下马,龙行虎步闯入荒地。围观的农户见郡兵到来,纷纷退避让道。
他环视那群私兵,厉声喝道:领头的滚出来答话!
不多时,三名彪形大汉在兵刃丛中踱出。
哪来的狂徒在此吆喝?为首的私兵头目冷眼斜睨。
黄叙抱臂冷笑:南郡别部司马黄叙,奉刺史令辅佐刘府君屯田安民。此间荒地已归郡府调配,尔等何人胆敢阻挠?
南郡的官管到长沙来了?那头目嗤笑,睁开狗眼看清楚——这可是临湘韩氏的地界!
韩氏?黄叙剑眉倒竖,郡府簿册可有登记?县署可有地契备案?
爷只认家主口令!私兵头目拍着刀鞘,没家主点头,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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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叙突然抚掌大笑:好个痛快人!这么说,你是认了聚众抗命、扰乱屯田大政的罪过?
认了怎的?不认又......
**【
话音未落,典韦已大步跨出,眸中戾气骤现——
铁拳如重锤击钟,轰然砸向韩家私士的面门!
“咔嚓!”骨裂声炸响,鼻梁塌陷、颧骨粉碎,整张脸生生凹进血肉。鲜血混着泪浆迸溅,浸透衣襟,仿若恶鬼泣血。那私士连闷哼都未及出口,便如烂泥般瘫倒在地,气息全无。
典韦甩去拳上血珠,斜睨一旁瞠目结舌的黄叙:“废话太多,一拳了事。”
**黄叙喉头滚动,哭笑不得。他本欲效仿许衡,在豪族爪牙前摆足架势,孰料典韦毫无耐性,未等开场便已收刀入鞘。
霎时间人群暴起,怒吼如沸:
“狂徒敢下 ** ?!”
“剁了这厮!”
寒光乍现!典韦反手抽刀,环首刀划过半空,一颗头颅随血柱冲天而起。左掌同时横扫,赖家私士首领脖颈扭曲变形,倒地抽搐,转眼气绝。
弹指间连斩三首,全场骇然。残躯横陈,余者肝胆俱裂——
这哪是凡人?分明是修罗降世!
“跑啊!”尖叫撕裂死寂。
周围百姓见典韦出手,连忙四散退避。这些北方来的流民,早在中原战乱中见识过太多厮杀,深知唯有远离战场才能活命。
黄叙心中暗恼。
所有风头都被典韦夺去了!
他猛然抽出环首刀,对身后士卒喝道:这些贼子冒充长沙士族,妄图破坏荆州屯田大计!儿郎们,随我剿灭叛逆!
三百精兵闻令而动,刀光闪烁间如猛虎下山般扑向豪强私兵。尽管对方人数占优,但黄叙麾下皆是其父黄忠一手**的精锐之师,曾与西凉铁骑、并州狼骑乃至袁术大军交过手,岂是这些家奴能敌?
田间地头顿时杀声震天。典韦一马当先,手中环首刀大开大合,看似毫无章法却蕴含着摧山裂石之力。刀锋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将泥土染得暗红。那骇人力道竟无一人敢正面招架,转瞬便在田间犁出一道血路。
黄叙在另一侧挥刀杀敌,余光瞥见典韦屠戮之状,心中骇然。这尊杀神简直比熊罴更凶悍,真不知府君从何处寻来这等人物。刀锋劈落间,他不禁暗想:这般非人勇力,究竟是何方妖孽?
一百零三回
……
西城外,典韦与黄叙率部激战正酣,而南郊处刘磐却陪着许衡丈量田亩。
许衡专注地拉起丈绳,神色平静如常。刘磐却频频回首西望,手中竹简险些拿反。
“兄长心神不宁?”许衡掸去掌中浮土,忽然开口。
刘磐攥紧腰间佩玉:“伯瑜派黄叙去处置豪族,当真无碍?”
“三百锐卒皆能以一当十。”许衡指尖划过地契图册,“倒是兄长,恐怕担心的不止此事?”
话音未落,忽见小吏踉跄奔来,官帽歪斜地挂在头上:“府、府君!出大事了!”
刘磐手中玉珏啪地落地:“可是黄叙……”
“是各家私兵!”小吏抓着撕裂的袖口战栗道,“全被黄司马带人斩尽杀绝了!”
刘磐猛地扯住许衡衣襟:“是你设计的?”
许衡任他拽着,叹道:“他们持械围堵官军,怎就成了我的谋划?”
“省省这些虚话!”刘磐陡然松手倒退两步,“这世上能算计到这般地步的,除你许伯瑜还有谁?”
许衡忽地笑出声来。
好个不讲理的从兄,偏生猜得分毫不差。
“不错。”他弹平衣上皱褶,“正是我的手笔。”
刘磐喉头滚动:“为何要做到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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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深知长沙这些佐官皆是苏代旧部,与蔡蒯之流截然不同,不过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正因如此,他抵达长沙后便刻意避开这些人——既然早已列上必除之名,又何必虚与委蛇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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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州郡中,能被地方势力看重的潜在力量大致可分为两类:
其一为经学世家出身的士族集团。若一族数代皆居朝堂要职,其政治影响力日渐膨胀,便会蜕变为所谓的门阀世家。
其二则是地方豪强。这类人以土地兼并起家,坐拥良田、私兵与钱粮,堪称一方土皇帝。但因缺乏经学底蕴,难入仕途青云,故被归为寒门之列。他们若想涉足权柄,通常需向郡守妥协,换取本土佐官之职。
当然,亦有士族既通经学入仕之道,又广占田产蓄养私兵,实为士族与豪强的混合体。此等势力盘根错节,轻动必遭反噬。
许衡此番借黄叙、典韦之手铲除的私兵,正属第二类豪强所豢养。他行事向来谋定后动,既出手便意味着局势已研判透彻——譬如这批长沙佐官虽系苏代提拔,但若能令其归顺,未必不可暂用。
不听话的?那便休怪刀锋无情。
清丈荒田以屯田的政令,实为许衡投石问路之举。他要看看长沙豪强中,究竟有多少蠢到敢公开抗衡郡府的莽夫。结果出乎意料:仅有三家跳出来作乱。
这比预估的十之七八家温和太多。若是群起反对,反倒需怀柔周旋;如今区区三家……
宰了儆猴便是。
(
势力再大的豪族本质上仍是寒门,他们与朝廷的矛盾始终围绕着土地、赋税、藏匿人口这些根本利益。无论豪强如何暗中对抗,官府永远能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处置这些田亩赋税问题。
再强盛的豪族也不过是盘踞地方的武装势力,各自为政。真要拼死搏杀时,根本形成不了合力。只要他们无法拧成一股绳,就不足为患。
但有一类势力却能统合豪族力量——那些世代为官的士族门阀。他们能赋予豪族反抗行动最欠缺的大义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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