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在晨曦中显露出朦胧的轮廓,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凌云鹤站在山脚下,望着被秋雨洗涤过的群山,心中却无半分赏景的闲情。五百京营官兵已将整座山围得水泄不通,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这座山中藏着令人不安的秘密。
"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裴远快步走来,压低声音,"昨夜我们在后山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径,路上有新鲜的车辙印。"
凌云鹤目光一凝:"车辙?这香山是皇家禁苑,怎会有车辆出入?"
"更奇怪的是,"裴远继续道,"车辙到了半山腰的一处悬崖边就消失了。属下派人下崖查探,发现崖壁上竟有一处隐蔽的洞口。"
凌云鹤立即意识到这其中必有蹊跷。他命裴远带路,亲自前往那处悬崖。山路崎岖,雨后更是泥泞难行。越往深山走,空气中的异样气息就越发明显——那是一种混合着药草与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味的奇异香气,与周文渊案发现场的气味如出一辙。
来到悬崖边,只见一条粗壮的绳索从崖顶垂下,隐没在缭绕的云雾中。裴远打了个手势,两名身手矫健的侍卫立即顺着绳索滑下。片刻后,下面传来约定的信号。
"大人,洞口很大,里面似乎别有洞天。"裴远回禀道。
凌云鹤沉吟片刻,决定亲自下崖一探。他让裴远在上面接应,自己则带着四名精挑细选的好手,沿着绳索缓缓降下。
崖洞入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不是刻意寻找,根本难以发现。推开藤蔓,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洞内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岩缝中透入,照亮了洞壁上诡异的图案——那是一条条扭曲的龙形纹样,与潜龙令上的标记极其相似。
"点火把。"凌云鹤低声道。
火把亮起,照亮了这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只见洞内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器具:有装满各色药液的琉璃瓶,有寒光闪闪的刀具,还有数个半人高的陶瓮,瓮口用油纸密封,却依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洞穴深处的那张石床。床上铺着白布,布上残留着深褐色的污渍。床边的木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大小不一的刀具,每一把都擦拭得锃亮。
"大人,您看这个。"一个侍卫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凌云鹤接过册子,就着火光翻阅。这似乎是一本实验记录,上面详细记载着各种诡异的人体改造实验。越往后翻,记录越是触目惊心:
"成化二十一年三月初七,试验体三号出现排异反应,需加大迷魂香剂量......"
"四月十二日,成功复刻试验体七号面部特征,惟耳后疤痕尚未完美......"
"五月廿九日,双影之术初见成效,然持续时间仍不足三个时辰......"
凌云鹤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记录表明,有人在这里进行着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目的就是为了完善所谓的"双影之术"。
"继续搜。"他沉声道,"注意寻找其他出口。"
众人分头搜索,很快在洞穴另一侧发现了一道暗门。推开暗门,里面是一个更为隐秘的石室。石室中央摆着一张特制的铁床,床上竟然绑着一具尸体——那正是从刑部大牢中神秘失踪的要犯!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具尸体的面部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他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整张脸都在微微变形。
"退后!"凌云鹤厉声喝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捂住口鼻。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铁床,仔细观察那具尸体。只见尸体的耳后有一道新鲜的缝合痕迹,与周文渊案中发现的如出一辙。而尸体的手指甲缝中,残留着些许朱红色的泥土——正是香山特有的土质。
"原来如此......"凌云鹤喃喃自语,"这里就是制造'双影'的工坊。"
就在这时,石室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凌云鹤立即带人冲出石室,只见留守在洞口的两个侍卫已经倒地不起,他们的眉心各有一个细小的红点,与周文渊的死状完全相同。
"有埋伏!"裴远的声音从崖顶传来,"大人小心!"
话音未落,数支淬毒的短弩从暗处射来。凌云鹤侧身闪避,弩箭擦着他的衣袖飞过,钉在身后的岩壁上。
"保护大人!"剩余的侍卫立即结成防御阵型。
黑暗中,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逼近。他们身着夜行衣,动作迅捷如鬼魅,使用的武器更是闻所未闻——那是一种可以连续发射毒针的机关筒。
"不要硬拼!"凌云鹤喝道,"抓活的!"
侍卫们得令,改用擒拿手法与黑衣人周旋。然而这些黑衣人身手诡异,每每在关键时刻都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攻击。
凌云鹤冷眼观察,发现这些人的动作虽然迅捷,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感,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他心中一动,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猛地掷向地面。
瓷瓶碎裂,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黑衣人的动作顿时一滞,仿佛受到了什么干扰。
"就是现在!"凌云鹤喝道。
侍卫们趁机上前,终于制服了两个黑衣人。扯下他们的面罩,露出的面容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个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双影......"一个侍卫失声惊呼。
凌云鹤上前仔细查看,发现这两个"双影"的耳后都有新鲜的缝合痕迹。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神,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带回去。"凌云鹤沉声道,"小心看管。"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整个洞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岩石从头顶坠落,尘土飞扬。
"大人,他们在毁尸灭迹!"裴远从崖顶喊道,"快上来!"
凌云鹤当机立断,命人带着俘虏立即撤离。就在他们刚刚爬上崖顶的瞬间,整个洞穴轰然坍塌,将所有的证据都埋在了巨石之下。
回到衙门时,已是黄昏时分。凌云鹤立即提审那两个俘虏,然而他们的状态却异常诡异——两人目光呆滞,对问话毫无反应,就像是两具行尸走肉。
"大人,他们好像......失去了神智。"裴远皱眉道。
凌云鹤仔细检查了两个俘虏,在他们的后颈处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针孔。针孔周围已经发黑,显然是被注入了某种药物。
"取我的银针来。"他吩咐道。
用银针刺入针孔,取出的针尖变成了诡异的紫色。凌云鹤蘸取少许针尖上的残留物,放在鼻尖轻嗅,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这是......西域失魂散。"他沉声道,"中此毒者,会逐渐失去记忆,最后变成任人操控的傀儡。"
就在这时,一个俘虏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口中吐出白沫。不过片刻功夫,就气绝身亡。另一个俘虏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快!取解毒丹!"凌云鹤急道。
然而为时已晚,第二个俘虏也在挣扎片刻后停止了呼吸。临死前,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凌云鹤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只听到几个模糊的音节:
"......九......龙......烛......"
话音未落,俘虏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九龙烛......"凌云鹤重复着这个词,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他命人将两具尸体抬下去仔细检验,自己则回到书房,对着京城舆图陷入沉思。香山的发现虽然重要,但也打草惊蛇。对方既然能如此果断地毁掉整个工坊,说明他们的组织远比想象中严密。
"大人,"裴远敲门进来,"尸体检验有结果了。这两个人......都不是中原人。"
"什么?"
"仵作说,他们的骨骼特征与西域人种吻合。而且,在他们的胃里发现了这个。"裴远递上一枚小小的金属片。
凌云鹤接过金属片,在灯下仔细端详。这是一枚打造精巧的令牌,正面刻着一条九头龙,背面则是一个古老的梵文符号。
"九头龙......西域......"凌云鹤喃喃自语,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立即去查,近半年来所有从西域来的商队和使团!"
裴远领命而去。凌云鹤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中的金属令牌冰冷刺骨,仿佛在提醒着他,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香山工坊被毁,线索似乎又断了。但他知道,只要这枚令牌的来历查明,就一定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夜色渐深,书房内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孤独。一场关乎大明国运的较量,正在这寂静的夜晚悄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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