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层,圣露西亚医院。
在教会接手这家医院之后,它换上了全新的名字。
此时院内人来人往,医生和护士们全都套着白袍。
这还要多亏了西伦的努力,在把医院收归教会所有后,他就给所有医生发了...
西伦沉默良久,目光落在萨曼莎手中的胡桃木手杖上。那根手杖通体光滑,纹路如流动的霜花,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幽微的蓝光。他忽然意识到,这并非一件普通的施法工具??它更像是一把钥匙,开启某种深埋于意识底层的门扉。
“所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谨慎,“所谓的‘心想事成’,其实并不是改变世界,而是让世界回应你内心最深处的那个状态?就像婴儿尚未被语言切割前的那种完满?”
萨曼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仿佛听到了久违的真理回响。“您说得太对了。”她轻声道,“魔法不是操控,而是共鸣。当你的意识回归到那个未被符号秩序污染的原初点,魔力便不再抗拒你,它会像水流向低处一样自然地响应你。”
她顿了顿,抬起手杖轻轻一划,空气中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树影??卡巴拉生命树的轮廓在虚空中缓缓旋转,十个源质如同星辰般依次亮起:王冠、智慧、理解、仁慈、力量、美丽、胜利、荣耀、根基、王国。
“每一个源质都代表着一种意识的蜕变。”她说,“从最初的灵性觉醒,到最后与宇宙本源合一。而我们这些法师,就是在攀登这座无形之塔。每一阶晋升,都是对自我的一次解构与重建。”
西伦凝视着那棵发光的生命树,心头涌起一阵奇异的熟悉感。他想起自己幼年时做过的一个梦:一片无边的雪原,他在其中行走,脚下没有足迹,风也不曾吹动衣角。天地寂静,唯有心中有一团温热的光,照亮一切却又不灼人。醒来后他只记得那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仿佛整个存在都被温柔地包裹着。
“那是……原乐?”他喃喃道。
“极有可能。”萨曼莎点头,“许多高阶法师在突破瓶颈时都会回忆起类似的梦境。那是灵魂对伊甸园的记忆残片。可惜大多数人一生都无法再触及那种状态,只能通过仪式、冥想、甚至痛苦来模拟接近它的路径。”
西伦闭上眼,试图重新捕捉那个梦中的感觉。但他越是努力,那股温暖就越发遥远。就像伸手抓烟,越是紧握,消散得越快。
“别强迫。”萨曼莎轻声提醒,“施法不是意志的胜利,而是放下的艺术。你越想掌控,就越远离它。”
西伦睁开眼,苦笑:“可我是个神官。我的训练就是控制??控制情绪、控制信仰之力、控制仪式节奏。你说的一切……和我所学完全相反。”
“正因为如此,你才可能是真正的变革者。”萨曼莎微笑,“旧派法师大多是天生敏感之人,他们依赖天赋与冲动。而你不同,你是经过严格规训的人,却又能理解这种超越逻辑的存在方式。如果你能将纪律与灵感融合,或许真能走出一条新路。”
她话音刚落,窗外忽有异动。
一道银白色的光束自天际劈下,击中远处山巅的一座废弃钟楼。轰鸣声虽远,却震得室内烛火剧烈摇曳。紧接着,整片夜空开始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绸缎。星星的位置发生了偏移,北极星竟缓缓下沉,取而代之的是一颗从未见过的赤红星体,悬于北方天穹。
“血曜升空……”萨曼莎脸色骤变,手杖瞬间指向天花板,“来不及解释了,快进防护结界!”
她念出三个音节:“艾-拉-恩!”
刹那间,房间四周升起一圈冰晶般的屏障,地面浮现出复杂的符文阵列,散发出淡紫色的微光。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夹杂着非人的嘶吼。
“这是什么?”西伦紧靠墙壁,感受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寒意正从窗缝渗入。
“猎魔教团来了。”萨曼莎咬牙,“他们一直在追踪阿纳托利笔记的下落。血曜现世,意味着他们的主祭已完成占星定位,找到了这里。”
“猎魔教团?不是教会分支吗?怎么会……”
“表面是净化异端,实则是魔法垄断组织。”萨曼莎快速在空中画出几道符印,“他们惧怕真正的魔法复苏,因为那将打破神术的唯一性。一旦‘心想事成’成为可能,谁还需要祈祷?谁还会相信神迹?”
又是一声巨响,整栋建筑剧烈震动。屋顶裂开一道缝隙,黑雾涌入,凝聚成数个披着破旧斗篷的身影。它们没有面孔,只有漆黑的空洞,手中握着燃烧着黑焰的镰刀。
“秽化使徒……”萨曼莎冷哼,“连死人都拿来当兵器,真是堕落到极致。”
她猛然挥杖,口中吐出两字:“净界。”
空气骤然冻结,那些黑雾身影发出刺耳尖叫,身体表面结出厚厚冰层,随即炸裂成无数碎片。但更多的黑影正从窗外攀爬而来,数量远超预估。
西伦感到胸口一阵灼热??他的神官徽章正在发烫。那是教会赋予的力量印记,此刻却像在警告他什么。
“不能用神术。”萨曼莎察觉到他的动作,“在这里施展神术会引发能量冲突,整个区域都会塌陷。而且……”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现在的感知已经偏向魔法侧,强行调用神力,可能会撕裂你的意识。”
西伦怔住。他确实感觉到,自从接触咒语魔法以来,他对神术的感应变得模糊了。以前一个念头就能召唤圣光,现在却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勉强点亮指尖。
“这就是代价?”他低声问。
“也是馈赠。”萨曼莎说,“你正在跨越边界。一边是规则明确、等级森严的神权体系;另一边是混沌自由、直指本源的魔法之道。你不可能同时站在两边而不付出代价。”
外面的攻击愈发猛烈。整座法师塔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突然,一声悠长的钟鸣响起,来自那座被雷击中的钟楼。
“不好!”萨曼莎失色,“他们在唤醒守钟人!那是古代禁术制造的傀儡,原本用来镇压地脉暴动,现在却被用来攻城!”
话音未落,大地剧烈震颤。远方钟楼轰然倒塌,从中走出一个高达三十米的巨大人形机械,全身由青铜与黑曜石拼接而成,双眼燃着幽绿火焰,每一步落下都引发小型地震。
“怎么办?”西伦急问。
萨曼莎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决然:“只有一个办法??启动塔心核心,激活【归乡之门】。”
“那是什么?”
“传说中通往‘伊甸余烬’的通道。”她快速走向楼梯口,“那是生命树顶端断裂后残留的一小片原初领域,据说还保存着最初的语言。只要踏入其中一刻钟,就能获得真正的启蒙,掌握完整的施法本质。”
“可现在启动它,等于主动暴露位置!猎魔教团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守钟人摧毁塔基前进入。”萨曼莎已冲向地下阶梯,“跟我来!”
西伦毫不犹豫跟上。两人穿过层层密道,最终抵达塔底最深处。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水晶拱门,内部流淌着乳白色的光流,宛如液态的月光。门前刻着一行古老文字:
**“唯有遗忘者,方得归来。”**
“什么意思?”西伦望着那行字,心头莫名一紧。
“意思是……”萨曼莎抚摸着门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必须暂时放下‘你是谁’。”
她转身面对西伦,认真道:“要启动归乡之门,需要两名高阶意识同步共振。我是八阶,你是潜在的九阶以上资质??但我们必须共享一段记忆,最深层的、塑造你人格核心的记忆。然后,在门开启的瞬间,我们将共同进入‘无名之境’。”
“如果失败呢?”
“意识崩解,或永远迷失在阈限空间。”
西伦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告诉我怎么做。”
萨曼莎握住他的双手,闭上双眼:“回想你人生中最痛苦的那个夜晚。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那种让你怀疑存在本身意义的时刻。把那个记忆捧出来,像献祭一样交给我。”
西伦呼吸一滞。
他想起了十二岁那年。母亲病逝,教会以“神圣净化”为由,强行带走她的遗体进行火化。他跪在雨中哀求,却被卫兵推开。那一夜,他独自坐在空荡的屋子里,盯着墙上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幅画??一朵盛开的白梅。他第一次问自己:如果神真的存在,为何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如果信仰能带来救赎,为何连至亲都不能挽留?
泪水无声滑落。
就在这一刻,萨曼莎睁开了眼。她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银白色,嘴唇轻启,吟诵起一段古老的咒语:
> “Ein Sof or,
> Ein Sof,
> Tzimtzum,
> Adam Kadmon...”
随着咒语推进,水晶门内的光流开始加速旋转,形成漩涡。周围的墙壁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全是早已失传的原始语字符,像活物般蠕动。
“准备好了吗?”萨曼莎问。
西伦点头。
两人同时伸手触碰门面。
刹那间,世界消失。
他们坠入一片纯白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耳边响起低沉的合唱,像是亿万生灵齐声低语,又像是宇宙本身的呼吸。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不属于任何人,却仿佛来自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你为何而来?”**
萨曼莎欲答,却被西伦抢先。
“我来找回……我丢失的东西。”他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梦见它。在雪地里,有一团光,不刺眼,却能照亮一切。我想回去,哪怕只是一瞬。”
那声音沉默了几秒,随后轻笑:“有趣。一个神官,竟在追寻魔法的起源。”
“我不是为了背叛信仰。”西伦坚定地说,“我是为了弄清真相。如果神创造了世界,那魔法是否也是?的作品?如果人心本具神性,为何不能直接与根源对话?”
“大胆。”那声音道,“但也诚实。”
接着,白光骤然收缩,凝聚成一颗悬浮的种子状物体,散发着柔和的金色辉芒。
“这是【初始之念】的投影。”声音说,“它不属于任何体系,既非神术,也非魔法。它是第一个生灵诞生时,心中闪过的第一个‘我想’。持有它的人,可在七日内尝试一次真正的‘心想事成’??但代价是,此后十年内无法再感知任何超自然力量。”
萨曼莎震惊:“这是传说中的‘创世余烬’!历史上只有三位大法师得到过!”
西伦却未伸手,只是静静看着那颗种子:“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尚未命名它。”声音回答,“其他人来此,都说要‘力量’‘智慧’‘永生’。而你,只想找回一个梦。正因无知,故无欲;正因无欲,故近道。”
种子缓缓飘向西伦,融入他的胸口。
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远古的星辰诞生、大地开裂、生命萌芽、人类仰望天空说出第一个词……最后定格在他小时候站在雪原上的背影。
当他再度睁眼,已回到现实。
水晶门黯淡下去,归于沉寂。
“你得到了什么?”萨曼莎颤抖着问。
西伦摸了摸胸口,那里多了一道梅花形状的烙印,温热却不痛。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但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回来了。”
就在此时,地面再次剧震。守钟人已逼近塔底,一拳砸向支撑柱。
萨曼莎脸色苍白:“来不及逃了……除非……”
西伦抬头,望向那即将倒塌的巨影,忽然笑了。
他举起右手,心中浮现那片雪原,那团温暖的光。
然后,他说出了五个字:
“**万物,静止吧。**”
时间戛然而止。
守钟人凝固在挥拳的瞬间,尘埃悬停空中,火焰凝成雕塑,连风都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陷入绝对的寂静。
萨曼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这不是神术,也不是已知的任何魔法。
这是纯粹的“心想事成”。
而西伦站在那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