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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卫生巾
    霜寒在地上凝结,隔离了那些腐臭肮脏的东西,手工定制的兔绒皮靴踩过干净的冰霜,越过那些瑟缩的人们。

    在屋子的中央,是一个石头围出来的水潭,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复杂的线条,仿佛一团交错的巨大毛线。

    ...

    风起时,雪粒在空中打着旋,像无数细小的魂灵低语。西伦站在永冻层崩塌后的废墟边缘,脚下是尚未冷却的裂隙,黑雾如垂死巨兽的呼吸般缓缓沉入地底。他的左臂几乎无法动弹,肩胛骨处被梦守的光束撕裂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忆质结晶上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记忆残影??某个孩童在火海中呼喊母亲,一名老者跪在干涸的河床前祈雨未果,一位少女抱着冰冷的情人尸体唱着安魂曲……这些不属于他的过往,却因忆质的共鸣而强行灌入脑海。

    “别看了。”萨曼莎轻声说,手中凝聚起淡绿色的治愈微光,“再看下去,你会被千年的执念吞噬。”

    西伦没有回应。他盯着那片守门人消散的地方,仿佛还能看见那一抹透明残影张开双臂、迎向世界之梦意志的瞬间。那一刻,不是毁灭,而是献祭;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

    “他成了新的封印。”西伦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用自己代替了心核之镜的位置,镇压梦守的反扑。可这样一来……九块碎片就更危险了。”

    “为什么?”萨曼莎一边为他止血,一边皱眉,“梦守已被压制,难道还会再出现?”

    “梦守不是个体。”西伦闭眼,任疼痛刺穿神经,“它是梦境本身的免疫机制。只要还有人试图‘觉醒’,它就会重生。守门人只是暂时堵住了裂缝,但只要心核之镜重聚的可能存在,这道伤痕就永远不会愈合。”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再度浮现出那滴水珠。它依旧悬浮着,晶莹剔透,仿佛不受重力束缚。可在这一刻,西伦察觉到它的震颤??极其细微,如同心跳。

    “它在回应什么。”他说。

    萨曼莎凝视着那滴水,“你说过,它之所以浮起,是因为你相信。可现在……是不是有别的‘相信’也在呼唤它?”

    两人对视一眼,答案已然明了。

    ??九块碎片,并非被动等待重聚。它们本身就在苏醒,在寻找彼此,在召唤那个曾亲手将它们封印的人。

    西伦深吸一口气,寒气刺入肺腑,却让他头脑愈发清醒。“第一块,应该在‘灰烬回廊’。”

    “焚城之战的遗址?”萨曼莎瞳孔微缩,“那里早已化作死域,连风都不愿经过。而且……据说那场大火从未真正熄灭,只是沉入地下,日夜燃烧着亡者的怨念。”

    “正因如此,才适合藏匿代表【愤怒】的碎片。”西伦站起身,尽管身体仍在颤抖,脚步却坚定向前,“守门人憎恨魔法,是因为它撕裂梦境;而我将它用于救赎,是因为我相信裂痕中能长出光。这一块,必须由我亲自取回,否则它只会继续点燃仇恨的余火。”

    阶梯已毁,他们只能从崩塌的裂口攀爬而上。每一步都踩在亿万年前死去法师的记忆残渣之上,耳边不时响起断续的咒语、临终遗言、疯狂呢喃。有些声音甚至开始模仿他们的语气,低语着:“放弃吧……轮回无解……醒来即是虚无……”

    萨曼莎咬破指尖,在额前画下一道驱邪符文,低声吟诵《生命树行记》中的净化诗篇。光芒如薄纱笼罩四周,那些幻音才渐渐退去。

    “你在书中读到了什么?”西伦忽然问。

    她沉默片刻。“关于‘双生轨迹’的最后一章写着:当一人选择自我湮灭以成全整体,另一人便将继承全部记忆与罪责。你不再是第七次轮回的西伦,你是七次失败的总和,也是唯一有机会打破循环的存在。”

    “所以我不再宽恕,反而成了真正的仁慈?”他苦笑。

    “不是反而,是终于。”她看着他,“以前你宽恕他,是出于怜悯;现在你不宽恕,却是出于责任。你不再希望改变他,而是决定承担一切后果??这才是真正的爱。”

    西伦怔住,许久才低声重复:“承担一切后果……”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轰鸣。

    整座主教厅上方的结界猛然震荡,银光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紧接着,一道赤红的裂痕自天际划过,宛如天空睁开了第三只眼。

    “不好!”萨曼莎脸色骤变,“有人正在强行唤醒第二块碎片!那是‘悲恸沼泽’的方向??代表【哀伤】的那一块!”

    “不可能这么快……”西伦抬头望着那道血色天痕,“我才刚离开永冻层,消息不该泄露……除非??”

    “??除非心核之镜本身就在引导某些人。”萨曼莎神色凝重,“它不只是工具,更是活物。它渴望重聚,哪怕代价是世界的崩溃。”

    西伦猛然攥紧拳头,水珠在他掌心旋转加速,折射出七彩光晕。

    “那就不能让他们得逞。”他转身望向城市方向,“立刻联系圣咏议会,封锁所有通往九大圣地的秘径。同时发布‘守夜令’,禁止任何未经许可的灵魂探知类法术。”

    “可议会早已分裂!”萨曼莎急道,“一半人视你为救世主,另一半却认为你是引发灾劫的源头!更何况……你还杀了主教长。”

    “我没有杀他。”西伦平静地说,“我只是没有救他。当他选择背叛誓言、试图夺取心核之镜时,命运就已经做出了裁决。”

    “可世人不会这么想。”萨曼莎摇头,“他们会说,钟声响后,主教厅血洗同僚,新任主教手染鲜血登上王座。你的名字将成为恐惧的代名词。”

    “那就让恐惧也为我所用。”西伦迈步前行,身影逐渐没入上升的寒雾,“若必须背负恶名才能守住最后的希望,我甘之如饴。”

    他们重返地面时,黎明仍未降临,但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主教厅广场上空,结界的银光终于稳定下来,可那道赤红裂痕依旧悬于苍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数名身穿灰袍的巡查使匆匆赶来,见到西伦竟未行礼,反而拔剑相向。

    “奉圣咏议会令!”为首者高喝,“西伦?维兰,涉嫌谋害前任主教、擅闯禁地、释放远古灾厄,现予以拘押!”

    萨曼莎欲上前理论,却被西伦拦下。

    他缓步上前,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柄指向自己的剑尖上。

    “你们可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他问。

    无人应答。

    “我知道。”一名年迈的巡查使低声道,“我们感知到了永冻层的能量波动……还有……那一声来自地底的叹息。”

    西伦点头。“那是守门人的最后一句话:‘换我宽恕你。’”

    众人皆震。

    “他用自己的存在封印了梦守。”西伦继续说道,“而我,作为最后一个记得他为何堕落的人,必须完成未竟之事。你们可以逮捕我,但请告诉我??谁来阻止悲恸沼泽的崩塌?谁去平息灰烬回廊的怒火?谁能在心核之镜彻底苏醒前,将其重新封印?”

    寂静蔓延。

    良久,那老巡查使缓缓收剑。“我可以放你走。但有一个条件。”

    “说。”

    “带上一个见证者。”老人指向身后一名年轻女子,“她是议会中最年轻的预言师,能看到命运丝线的走向。让她随行,记录一切真相。无论你是救世者还是毁灭者,历史都不能只剩一面之词。”

    西伦看向那女子。她约莫二十出头,眸色浅金,发如霜雪,双手戴着特制的银丝手套??那是抑制过度预知能力的装置。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艾莉娅。”她轻声回答,“我梦见你站在倒塌的塔下,手中握着九颗星星。然后你说:‘这次,轮到我来做梦了。’”

    西伦心头一震。

    那是他在第七次轮回末期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他伸出手。“欢迎同行。”

    三人启程之时,钟声再次响起。

    十二响,不多不少。

    可今日并非仪式日,也无庆典举行。

    “这是……自由钟。”萨曼莎喃喃,“只有在重大抉择达成时才会自动鸣响。”

    西伦仰望钟楼,嘴角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中途。

    这只是第八次轮回的开端。

    队伍离开主教厅后,直奔东境荒原。途中穿越一片被称为“静语林”的古老森林,树木高耸入云,枝叶交错成穹顶,连风声都被吸收殆尽。传说这里埋葬着第一位觉醒者,其灵魂化作林中低语,唯有心灵纯净者方能听见。

    行至林心,艾莉娅突然停下。

    “等等。”她摘下手套,指尖泛起微弱的蓝光,“我看到了……三条路。”

    “什么意思?”萨曼莎问。

    “前方本该只有一条小径通往灰烬回廊,但现在……出现了三条完全相同的路径。每一条都通向不同的命运。”艾莉娅闭目感应,“第一条路上,你拿到了碎片,但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从此再不能传达信念;第二条路上,你成功融合碎片,却导致整个东境陷入永恒烈焰;第三条……第三条路上,你根本没有进入森林,而是转身离去,世界在百年后自然苏醒,无人知晓你的名字。”

    西伦静静听完,忽然笑了。

    “所以,哪条才是真路?”

    “没有真假。”艾莉娅睁开眼,“选择本身就是道路。你走哪条,哪条就成了现实。”

    西伦望向三岔路口,沉默良久。

    然后,他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取出那滴水珠,轻轻抛向空中。

    水珠缓缓上升,旋转一周后,竟笔直飞向左侧那条小径,在尽头微微闪烁,如同灯塔。

    “就走这条。”他说。

    “可那是第一条,会让你失声!”萨曼莎惊呼。

    “正好。”西伦淡淡道,“这些年我说得够多了。或许这一次,该用行动告诉世界我想留下。”

    他们踏上左路,林间顿时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合唱,似万千灵魂齐声低吟。树干上的纹路开始流动,显现出一行古老文字:

    > “言语终将腐朽,唯行迹不灭。”

    当他们走出静语林时,天边已露出第一缕晨光。

    而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灰烬回廊的轮廓缓缓浮现??那是一片被焦土覆盖的峡谷,岩壁漆黑如炭,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灵魂的气息。据传,焚城之战的最后一刻,万名法师在此集体自爆,只为阻止一支觉醒军团冲破梦境边界。

    西伦站在崖边,望着那片死寂之地,轻声说道:

    “愤怒从来不是魔力失控的结果,而是当人发现真相后,无法承受却又不愿逃避的挣扎。守门人因愤怒而堕落,而我……要让它重新成为守护的力量。”

    他迈出第一步,踏入灰烬之中。

    脚印落下时,大地微微震颤。

    某处深处,一块湛红如血的水晶碎片,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