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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太子东宫,寝殿内。

    因久未开口,朱彪的嗓音略显沙哑。

    但守候在旁的老皇帝,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

    “你说什么?”

    老皇帝急忙俯身靠近,眼中满是惊喜。

    “标儿!标儿!”

    朦胧中,朱彪只觉自己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梦。

    从幼时随母亲住在濠州城——那时父亲刚刚集结了三万义军;

    到稍长些,目睹父亲在鄱阳湖大败陈友谅;

    再到青年时期,看着父亲仅用十五年就收复破碎山河,登基称帝,重振汉统,定国号为“大明”。

    而他,也顺理成章地被立为太子。

    娶了常遇春之女常氏为太子妃。

    对这位结发妻子,他自是疼爱有加。不出几年,他们便有了第一个孩子——朱雄英。

    孩子降世那晚,父亲曾亲口说道:大明三代英主,尽聚于此!

    第三年,常氏因诞下次子朱允熥而难产离世。

    自此,朱彪有意疏远那个孩子,将更多疼爱倾注于朱雄英身上。

    他确有长子风范,敬爱长辈,顾念手足。

    然而,画面骤然转至那个令他窒息的夜晚——

    朱雄英病重。

    每当深夜忆起,他的心脏便如抽搐般疼痛。

    可这回,与记忆不同。

    一只雄鹰自云海俯冲,吐出一颗丹药。

    父亲不顾群臣劝阻,将丹药送入儿子口中。

    ……

    画面再转。

    他即将醒来之际,眼前景象骤变。

    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蜷在笼中。

    虽看不清面容,他的心却再次绞痛。

    身为父亲,他比谁都清楚——

    那就是他的儿子!

    “雄英!”

    “雄英……”

    他一声声呼唤,却无人回应。

    他疯狂奔向那笼子,笼却越来越远。

    他撕心裂肺地呐喊,那小小的身影却在远方渐渐消散。

    最后一刻,那身影忽然回头——

    露出一张稚嫩可爱的脸。

    朱彪浑身颤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

    “雄英!”

    “雄英!”

    砰的一声,朱彪猛然从床上坐起!

    四周先是一静,随即欢腾一片。

    “太子殿下醒了!”

    “爹!”

    “父亲!”

    喧嚣如潮水般涌入他耳中。

    他转过头,看见朱允熥泪流满面,喊着寻常人家的“爹”。

    这孩子,他向来疏于照料,不是不爱,

    而是每次见他,便想起因他而逝的常氏。

    此刻,那孩子哭着欲扑入他怀中,

    却踌躇不敢上前。

    这一幕,刺痛了朱彪的心。

    而他所寄予厚望的朱允炆,只唤了一声“父亲”,

    面露欣喜,神情却复杂难言。

    太医们激动高呼:“太子醒了!太子醒了!”

    最终,他的目光缓缓落向一旁——

    那是一张苍老的容颜,白发斑斑,脊背微驼,

    却仍竭力挺直,似在撑起大明江山。

    见他醒来,对方强抑激动,眼中泪光闪烁。

    “爹……”

    朱彪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老人再难自持,一把抱住儿子:

    “你可算醒了!

    险些让咱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爹,孩儿不孝……”

    朱彪只能重复这句话。

    虽是初醒,他却觉精神充沛,更胜病前。

    他骤然忆起一事。

    待父亲放开他,他急切开口:“爹,我也梦见雄英了!他是不是在给我托梦?我梦见雄鹰衔药而来……还梦见他被困在牢笼里,等着我去救他!可我一靠近,他就消失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眼中含泪的老爷子一时怔住。他思及今日种种异状,确认道:“你也梦到了?”见朱彪点头,他猛地转向身后:“你们先出去!叫蓝玉他们进来!”

    众人心中惊疑,却不敢多问。待他们离去后,蓝玉等人很快步入殿内。

    殿门将合时,朱允炆刻意落在最后,只听见一句:“标儿,不止是你,我们都梦到了……还有……爹这次去为你寻药,你猜我见到了什么……雄英的和拨浪鼓……它们都在!”

    “轰!”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朱允炆几乎站立不稳。他踉跄而出,见到廊下身影时再难抑制:“老师!”

    齐泰与黄子澄闻声转身。前者因曾详述边关将士履历而受洪武帝赏识,后者原是东宫伴读,后被派至朱允炆身边辅佐。见朱允炆惊慌奔来,齐泰微蹙眉头——太子病愈本是喜事,皇孙如此失态恐惹非议。

    未等二人提醒,朱允炆已将他们拉至僻静处,紧张低语:“两位老师!人死可能复生?”

    黄子澄与齐泰对视一眼,不解皇孙何以突发此问。眼下太子康复,正当普天同庆,实不该论及此等话题。

    “非指父亲,是另一个人……”朱允炆慌忙将方才所闻道出。当听到老爷子与太子皆提及“朱雄英”时,二人神色微变。他们虽未与这位早夭皇孙有过交集,却知其在皇室旧事中的分量。

    齐泰肃然道:“殿下,世间绝无死而复生之理。”他压低声音:“臣猜想,许是太子病中忧思,自然忆及故人,殿下不必过虑。”

    “殿下,真正令人意外的,是那封书信,以及背后的隐士!”

    “此人才是殿下应当去寻访的。”

    “至于其他种种说法,其实并不重要。”

    一旁,黄子澄也随即定论。

    “据那封书信所言,需三颗回神丹,太子方能痊愈。”

    “如今只用了两颗!”

    “那位隐士究竟意欲何为,想来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至于殿下……”

    “其实不必如此惊慌,太子既已康复,只要殿下恪守本分,便已足够。”

    “说到底,殿下是皇孙……更是储君的顺位继承人!”

    “何必过分忧虑?”

    黄子澄的话,仿佛给了朱允炆一丝信心。

    而齐泰,却已洞悉朱允炆心中所想。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警醒!

    “殿下如今尚年少,不过十六。”

    “太子身体安康,对您来说本是好事!”

    “如今,皇爷年事已高,近年来已在逐步放权,太子已主持朝中诸多事务。”

    “若非此次太子病重,据群臣揣测,皇爷不久或将主动让位!”

    齐泰言辞恳切,近乎苦口婆心。

    “而太子一旦登基,依《皇明祖训》,您便是大明下一任储君!”

    “此事,天塌下来也不会更改!”

    “更何况,一个已逝十年的皇孙?”

    “即便他尚在人世,十年空白,又怎能弥补其间天堑?”

    “再说!”

    “生死有别!”

    “殿下所该做的,不是空想那虚无缥缈、甚至违背人伦之事,”

    “而是应立足身份,做好皇子、做好皇孙。”

    “为大明分忧、心怀天下!”

    “这才是皇孙该有的样子!”

    齐泰语声渐重,朱允炆却未生责怪之心。

    只觉一番言语如雷贯耳,令他心神清明。

    良久,朱允炆抱拳躬身,郑重一礼。

    “两位先生,允炆受教了!”

    “此前是我太过慌乱,多虑了……”

    齐泰欣慰一笑,颔首称许。

    “二皇孙能纳臣谏,已是仁德贤明!”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朱允炆又问:“可我方才失态,恐已落入他人眼中。”

    齐泰沉吟片刻,道:“一时之过,尚可弥补。”

    “臣有一计。”

    朱允炆欣喜,“请先生指教。”

    齐泰神色一肃,郑重道:“殿下有所不知,臣在湖广多有故交。”

    “前几 们来信,说湖广大雨倾盆,洪水泛滥,洞庭湖决堤,数郡之地已成 !”

    “受灾百姓,多达数十万!”

    “此外,两淮亦有水患,灾民成群涌入附近城池,更有大批人朝应天府涌来!”

    朱允炆听罢心神震动,恍惚抬头。

    这才想起,近两月来应天府亦是连日大雨,晴日寥寥。

    “那为何无人上报?”他急问。

    齐泰闭目深吸一口气,“恐怕是有人刻意隐瞒!”

    “此外,太子近来病重,皇上一直将心思放在太子身上。”

    “今日早朝虽有官员提及此事,但因缺少当地布政司的正式奏报,所言皆无实据,只能当作流言暂时搁置。”

    朱允炆初次面对如此重大的灾祸。

    他下意识问道,“先生告诉我……”

    话未说完,

    黄子澄抢先开口。“据朝廷情报,此事已无法继续掩盖。”

    “殿下应趁太子初醒,为皇上与太子分忧,寻得应对之策?”

    朱允炆一脸茫然,“如何应对?”

    齐泰与黄子澄对视一眼。

    黄子澄继续道:

    “这些年来,大明连年征战,税粮多集中于大明仓,再调拨各地驻军。”

    “但今年不宜再动兵戈!”

    “朝廷需休养生息,殿下也当关注政事,向皇上进言……”

    黄子澄话音一顿。

    他与齐泰相视颔首。

    二人一同拱手躬身:

    “恳请殿下心怀百姓!”

    “劝谏皇上……开仓赈灾!”

    朱允炆首次面对这般情形。

    他感到一种真正参与朝政的荣耀。

    霎时间,

    朱允炆觉得肩头沉重无比。

    想到那数十万无家可归的灾民,

    他郑重说道:

    “为百姓 !”

    “允炆义不容辞!”

    ……

    另一处。

    “那位隐士究竟是何人?他为何会有雄英的玩具?”

    朱彪卧于床榻,

    气色已好转许多。

    即便见识过“回神丹”的神奇,

    老爷子仍对儿子恢复之 到惊讶。

    面对朱彪的疑问,

    老爷子摇头道:“不知,此次连高人面都未见着。”

    “这丹药,是我一觉醒来便出现在手中的。”

    “我想问你的,仍是当年……”

    “雄英是否真的……已经离世!”

    提及最后两字,老爷子语气艰难。

    朱彪垂首,“父亲,雄英是我亲手安葬的,我比谁都清楚……”

    “那为何当夜他的遗骨会不翼而飞?”老爷子仍不愿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