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翻身下马,一把扶起爱子。
"表兄先派人护送孩儿过来,母亲与兄长尚在北岸,不知何时才能渡河!"
刘琮带着哭腔答道。
这盆冷水浇得刘表透心凉,方才的欣喜瞬间消散大半。
次子虽已脱险,可长子刘琦还在对岸!
刘表再次陷入两难。
东面烟尘蔽日,狼骑的身影已清晰可辨。
那面猎猎作响的"张"字大旗格外刺目。
至多半刻钟,敌军就将杀到桥头。
"主公,大公子福大命大,定能绕道江陵与您会合。"
"当务之急,可关系着您的基业存亡!"
蒯唯恐主公再生怜悯,连忙再次进谏。
刘表背脊一凉,残余的迟疑荡然无存,厉声咆哮:
"继续烧!把这桥给孤烧成灰烬!"
"动作快!再快些!"
停滞的兵卒闻令而动,火把再度抛向桥梁。
须臾间,当阳桥已化作冲天火柱。
万余将士与襄阳豪族尽数困于北岸。
"大耳贼!秦牧竖子!"
"尔等奸佞竟将孤逼至如此境地!"
"待孤退守江陵重整兵马,定教汝等血债血偿!"
刘表目眦尽裂,毒誓如雷。
终是长叹一声,纵马绝尘而去。
众人如蒙大赦,仓皇追随南窜。
"父亲!母亲与长兄该如何是好?"
刘琮呆立原地,双唇颤抖着喃喃发问。
"二公子明鉴,非主公心狠,实为大耳贼所迫。"
"而今局面,获益最巨者莫过于公子。"
"他日公子承继荆州大业,莫忘蒯越今日襄助之功。"
蒯越凑近耳语,言辞间意味深长。
刘琮身躯剧震,霎时醍醐灌顶——
长兄既殁,自己便是嫡长。
这荆州牧之位,岂非......
思及此,少年面上惶惑尽褪,眸底掠过隐秘喜色。
"先生大恩,琮没齿难忘!"
刘琮正色抱拳,郑重立誓。
蒯越颌首浅笑,眼中得色一闪而逝。
二人相视会意,策马扬鞭追奔而去。
张辽任正将,胡车儿为副统领,带着两千精锐骑兵正沿着沮水北岸急进。
远处地平线上,数不清的兵卒、车辆和妇孺正仓皇奔向那座横跨河面的木桥。
这支南逃的敌军察觉骑兵追来,已然乱作一团,争先恐后要抢渡河。
"张将军!当阳这里真的有座桥!"
"咱们真追上刘表了!"
胡车儿兴奋地指着前方喊道。
张辽脸上露出敬佩之色:"军师果然神机妙算,这么座不起眼的桥竟能未卜先知。"
就在二人说话间,已有不少荆州兵成功过桥逃往南岸。
"张将军,咱们来得不晚,可也不算及时。"胡车儿皱眉道。
"主公交代的首要任务是拦截被刘表裹挟的襄阳豪杰。"
"若能截住刘表最好,不行也要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张辽战意昂扬,挥刀大喝:"全军加速,夺取当阳桥!"
铁骑如风驰电掣。
一刻钟后杀至桥北,却见刘表已下令焚桥,整座木桥陷入火海。
"刘表这厮竟如此狠心,为逃命不惜抛弃上万将士..."
张辽望着冲天火光,眼中满是不屑。
胡车儿忙问:"张将军,现在该当如何?"
张辽略一沉吟,当即下令:"胡将军,你带一千八百骑留守桥头灭火。"
"我率两百骑北上,招降这一万荆州军!"
胡车儿大惊:"敌军上万,将军只带两百骑去降服,是否太过冒险?"
张辽胸有成竹地冷笑道:"乌合之众,不足惧也!"
刘表弃军而逃,麾下士卒战意全消。
"所谓万人之众不过虚张声势,两百精骑足以降服!"
张辽提刀策马,率两百狼骑直冲敌阵。
荆州残兵闻风丧胆。当阳桥断的消息更令军心溃散。
万人大军顷刻瓦解:逃向襄阳者有之,乱窜如蝇者有之,呆立原地者亦有之。兵痞们趁机作乱,肆意劫掠随军豪族的金银细软。
惨嚎与血雾笼罩长坂坡时,铁骑破空而至。
"弃械跪降者生!"
张辽的怒吼震慑四方。溃兵纷纷伏地乞活。
当他冲到后军时,只见:
满地尸骸间,千余兵匪正在 ** 行凶。
"杀无赦!"
张辽骤然暴喝。
两百精骑似猛兽出笼,直扑敌阵。
寒芒闪过,肆虐的荆州士卒接连倒下。
此刻,杀声震天。
襄阳一众豪强眼中,这支骑兵俨然成了救命的稻草。
角落处。
一名锦衣公子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倚在倾覆的马车旁。
“蔡瓒,你胆敢害我!”
刘琦怒目圆睁,厉声喝骂。
蔡瓒提剑逼近,冷嗤道:
“大公子,要怨就怨你没能娶到我蔡家女,偏偏便宜了二公子。”
刘琦瞳孔骤缩,猛然醒悟。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
他心中已有答案,却仍不甘心地嘶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蔡瓒收起讥讽,森然道:
“成全你——是我阿姐要取你性命!”
果然。
正是那继母蔡氏。
这毒妇为扶侄女婿刘琮上位,竟趁乱派蔡瓒行凶。
“ ** 何其歹毒!”
刘琦目眦欲裂,恨声咒骂。
蔡瓒不再多言,血刃高举。
剑锋将落之际——
身后骤然轰鸣,大 ** 颤。
蔡瓒猛然回首。
数百铁骑如黑潮压境,箭矢破空而至。
蔡瓒猛一怔愣,不等回神,已然避之不及。
箭矢直贯其目。
蔡瓒痛嚎如兽,捂眼翻倒,顷刻瘫软难动。
刘家公子与弑主逆臣相隔咫尺,双双伏地不起。
另一厢。
刘虎杀散黄氏仆众,提剑踏血,逼向黄承彦。
"刘虎!"
"吾已随尔等南徙,何故加害?"
黄承彦怒目喝问。
刘虎漠然道:
"伯父有令,若不及渡当阳桥,便取尔与庞德公性命!"
"尔等拒不应召,岂容投效大耳贼?"
言罢竟面露得色。
黄承彦霎时明悟——
刘表忌惮其声望,恐为刘备所用,故欲借乱除之。既可绝患,又可诬于刘备,当真毒计!
"可笑刘景升自诩名士,终是蛇蝎之徒。"
"取命便是!"
"今日吾死,明日刘表必丧于玄德之手!"
"九泉相见,吾且观其下场!"
黄承彦蔑笑昂首,从容待刃。
"老匹夫安敢辱我伯父!"
刘虎怒极挥刀,寒光骤落——
"贼子!"
"住手!"
暴喝声裂空而至。
刘虎骤然回首,铁骑洪流已碾碎烟尘。
雁翎刀划破长空,红鬃马上怒目横眉的猛将,正是威震天下的张文远!
寒芒未至,杀意先临。电光火石间,那柄染血长刀已笼罩刘虎天灵。
"铿——"
格挡的弯刀应声而断,血线自眉心蔓延至马鞍。这个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贼将,此刻已化作两截残尸。
黄承彦白须微颤,望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本该取他性命的荆州军,反倒被"入侵者"的部将所救。
"末将乃左将军麾下张辽。"铁甲将军抱拳时,护腕上还滴着温热的血,"老先生受惊了。"
襄阳名士略显恍惚地整理衣冠:"老朽黄承彦,谢过将军活命之恩。"
"原是黄公!"张辽眼中精光乍现,当即喝令亲卫列阵护卫。这恰似命运弄人——刘景升要杀他,反倒让刘玄德的人抢了先机。
黄承彦凝视着当阳桥方向的烽烟,忽然捋须发问:"老朽听闻追兵尚在二十里外,将军何以..."
"此乃秦军师神机妙算。"张辽抚掌大笑,将奇袭当阳的谋划娓娓道来。风卷残旗中,一场足以扭转荆襄格局的相遇,正悄然
黄承彦神色间难掩惊讶。
"秦子璟此人,不仅精准预判刘表南逃必走当阳。"
"连长坂坡上有座木桥这样的细节,竟也了如指掌?"
"他蛰居新野,未曾拜入荆州名师门下,这高深莫测的谋略又是从何习得?"
想到此处,黄承彦对这个新野奇才愈发好奇。
张辽察觉其惊异,笑道:
"主上和军师应当很快会来会合。"
"老先生若对我们军师感兴趣,不妨当面畅谈。"
说罢留下护卫,率军继续清剿残敌。
日落时分。
长坂坡重归宁静。
刘备率主力闻捷而至。
两军汇合后,刘备立即着手整编降卒,安抚受害百姓。
军帐中,黄承彦郑重行礼:
"老朽参见刘使君!"
刘备快步相扶:"先生受惊了,是备来迟。"
黄承彦感激道:
"刘表狠毒,欲害我等襄阳士人。"
"使君仁厚,不仅顾忌我等安危未敢穷追,更派奇兵相救。"
"老朽今日方知,使君才配执掌荆州!"
"谨代表全州士民拜谢!"
这番郑重表态让刘备欣慰不已,连忙殷切安抚。
黄承彦又忧心道:
"乱军之中,小女月英与老朽失散,如今下落不明......"
黄承彦拱手一揖,恳请援助:"不知明公能否拨些士卒,帮老夫寻找女儿?"
议罢军政要务,黄承彦便道出私愿。
刘玄德温言抚慰:"黄公不必忧虑,我已命人沿途收容离散百姓。只要令爱平安,相信父女重逢之日不远。"
听闻此言,黄承彦眉间愁云稍散,复又问道:"听云长将军提起,当阳桥的妙计出自秦军师手笔。这位同乡奇才谋略超群,老夫仰慕已久,不知可否有幸当面请教?"
刘备朗声笑道:"军师正在赶来途中,黄公稍候便可见到。"随即遣人前去接应。
长坂坡北五里外,秦牧乘着马车徐徐前行,周仓率亲兵护卫左右。他掀起车帘望去,但见官道两侧尽是逃难的妇孺——皆是襄阳豪族被冲散的家眷。
"刘景升竟弃军而逃,让溃兵沦为盗匪..."秦牧轻抚下巴,"经此一役,荆州民心当归刘皇叔了。"
忽见前方有位负伤少女,鹅黄衣衫浸透血色,正踉跄前行。她在啼哭的幼童身旁驻足,从怀中取出半块胡饼递给那位无助的母亲:"给孩子垫垫肚子吧。"
女孩子弯下腰,从怀里珍重地掏出半块面饼,递给了旁边的大婶。
大婶高兴坏了,连声道谢,赶紧把饼塞进孩子口中。
小娃娃有了吃的,立刻止住了哭声。
姑娘微微一笑,费力地想要站起来继续赶路。
可能是失血过多,加上原本伤势就不轻,这一弯腰一起身,眼前突然发黑,整个人晃了晃就栽倒在地。
大婶吓得够呛,急忙扑过去,看着昏倒的姑娘急得直搓手。
"这姑娘自己受了伤,还肯把食物分给小孩子,真是个好心肠的。"
秦牧暗暗点头,随即下令:
"子丰,去把那位姑娘救上马车。"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