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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陛下驾到
    萧玄策的玄色衮服扫过门槛时,殿内温度骤降。

    他目光扫过江美人被架着拖走的背影,又落在沈青梧沾着碎瓷渣的鞋尖上:"婕妤倒是热心。"

    "臣妾愚钝,只知救人。"沈青梧福身,右眼余光瞥见他眉心裂痕比昨夜更甚,像条随时会断裂的蛛丝,"倒是陛下,今日气色欠佳。"

    "朕倒要问问婕妤。"萧玄策转身走向御座,龙纹靴底碾过一片碎瓷,"近日常往尚衣局跑,可是在查朕的'账'?"

    他指尖轻叩龙案,案上《起居注》摊开在新页,墨迹未干的"沈婕妤三入尚衣局"几个字刺得人眼疼。

    沈青梧抬眼,烛火在右眼里映出细碎金斑:"臣妾查的是三百女子的旧案。

    她们被剜去性名,缝作影傀,连往生册上都没留半笔。"她忽然倾身向前,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龙案上的雪,"陛下昨夜未眠,眉心裂痕更重......可是为谁说谎?"

    龙案上的青铜鹤烛台"咔"地一声,烛芯爆起个灯花。

    萧玄策的瞳孔骤缩,袖中手在龙纹暗绣下攥成拳。

    昨夜他亲手烧了边关送来的密报,那上面写着"镇北王萧玄煜并未战死,现藏于漠北"。

    这是他登基以来最大的谎言,连最信任的暗卫都不知晓。

    "婕妤近来神异之事太多。"他扯松领口玉扣,喉结滚动着压下翻涌的心悸,"朕不知你是通灵,还是通敌。"

    "若臣妾是敌,陛下早该死在地宫那夜。"沈青梧后退半步,腰间契约卷轴突然发烫,那是阴巡使传信的征兆,"陛下若怕,大可以杀了臣妾——但杀了我,谁来替您查清,这宫里有多少'影子'?"

    萧玄策盯着她泛着冷光的右眼,忽然低笑出声。

    他伸手扯过案头《往生册》,哗啦翻到最后一页:"好个沈青梧。

    你要查,朕便准你查。

    但查到什么......"他抬眼时眸中寒芒毕现,"都要原原本本告诉朕。"

    "臣妾遵旨。"沈青梧福身退下,袖中契约卷轴的烫意更甚。

    她知道,是谢昭的夜报到了。

    子时三刻,清梧阁后园。

    谢昭的身影从槐树上飘落时,带起一阵阴风。

    他腰间阴巡令泛着幽蓝微光,嘴角还沾着未散的黑雾:"林婉柔昨夜子时离殿,去了冷宫最西头的废琴房。"他顿了顿,指尖划过自己眉心,"里面有个盲眼乐师的残魂,控魂印的气息很浓。"

    沈青梧的指尖骤然收紧。

    嵇无音,那个被她亲手超度的琴师,原来还留着控魂印碎片!

    她想起江美人后颈的疤痕,想起林婉柔耳后的薄红,终于明白——镜影侵蚀不是意外,是有人在利用嵇无音的术法,把活人变成"影子"。

    "素纱。"她召来隐在廊下的无面巡使,"带十二人布控冷宫,见着眉心有裂的,无论人魂,都记上阴巡名录。"

    "是。"素纱单膝跪地,黑纱下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沈青梧望着她眉心若隐若现的裂痕,突然开口:"你说谎时,裂痕会更深。"

    素纱的身形微滞,黑纱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是。"

    雪不知何时落了。

    沈青梧独坐案前,右眼映着窗纸上的雪影——竟有七道模糊人形穿墙而过,每个眉心都裂着深浅不一的缝。

    她轻抚契约卷轴,上面新添的名字正在渗血:林婉柔、江氏、素纱......还有那个最醒目的"萧玄策"。

    "原来这宫里,人人都是影子。"她低声呢喃,一只青蚨虫扑棱着落在案头,翅上墨迹未干:"乾清宫夜膳三换,陛下食不知味——心虚之兆。"

    沈青梧提笔在纸笺上写下新令:"明日晨省,备三百面青铜镜。"墨迹落尽时,窗外雪光突然大盛,她抬眼望去,只见檐角立着个无面巡使,黑纱被风雪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没有脸的轮廓。

    雪仍未停。

    昭阳殿的铜鹤灯在风雪中摇晃,映得殿内影影绰绰。

    各宫妃嫔踩着新积的薄雪鱼贯而入,鬓边珠翠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江美人缩在最后一排,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首座的位置——那里,林婉柔正对着鎏金铜镜理鬓,镜中倒影的眉心,裂痕深得几乎要裂开。

    沈青梧站在殿门阴影里,望着那面铜镜,右手轻轻按在腰间契约卷轴上。

    她知道,等会子——

    "啊!"

    一声尖叫突然刺破晨省的静谧。

    江美人疯了似的冲向前方,指甲几乎要抠进林婉柔后颈:"你是假的!

    镜子里的才是真的!"

    风雪卷着碎雪灌进殿门,吹得三百面青铜镜同时晃动。

    风雪卷着碎雪灌进殿门时,沈青梧正垂眸盯着自己腰间的契约卷轴。

    卷轴边缘渗着极淡的血线,那是林婉柔的名字在发烫——她早该想到,能操控嵇无音残魂的,必是与控魂印同气连枝的活人。

    "啊!"

    江美人的尖叫像根冰锥扎进殿内。

    沈青梧抬眼时,正见那穿湖蓝宫装的女子发簪散乱,指甲几乎要抠进鎏金铜镜的镜面,指腹渗着血珠,在镜面上洇出几星暗红:"别照!

    照了你就不是你了!"她脖颈青筋暴起,声音破了音,"我明明记得......我是替她喝下毒药的那个!"

    殿内瞬间乱作一团。

    有位低阶美人被推得踉跄,撞翻了案上的脂粉盒,珍珠粉簌簌落了满地;几个位分高的妃嫔攥着帕子后退,锦裙在青砖上拖出褶皱;连主持晨省的女官都僵在原地,手里的铜漏差点掉下来。

    沈青梧却半步未动。

    她望着江美人眉心那道几乎要蔓延至额角的裂痕,右眼的"见心之影"微微发烫——那裂痕里翻涌着残魂的记忆碎片:药碗的苦香、林婉柔递来的帕子、还有一句被风雪卷散的"姐姐替我尝尝这茶?"

    "江姐姐受邪祟所扰,该送太医署静养。"林婉柔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玉,可沈青梧分明看见她耳后的薄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