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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影子武士的终局
    一九四二年三月六日,澳门风顺堂区的黄昏被咸涩的海风浸透。莫里森神父推开告解室的暗门时,武藤正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双曾经稳如磐石的手,如今连捧住一杯水都会漾出涟漪。狭小的密室里只有一张褪色的圣母像,烛光在画像慈悲的眼底跳动。

    他死了。武藤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今早在圣保罗残壁前...枪决。

    神父沉默地将一本烫金《圣经》放在木桌上。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昭和九年的京都岚山,年轻的杉田健次郎穿着帝国大学制服,身旁站着戴圆顶礼帽的莫里森,两人中间是个举着风车的小男孩。

    令尊始终以你为傲。神父的日语带着奇特的关西腔,直到最后都在说,武藤明是个能托付星图的孩子。

    武藤的脊背骤然僵直。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本名像把生锈的刀,突然割开记忆的封蜡。他想起十二岁那个雪夜,养父杉田牵着他的手走过鸭川桥:明月照大江,从今日起你叫武藤——像武士般守护这片土地。

    暗门突然被叩响三长两短。来者是个戴斗笠的疍家女,她从鱼篓底取出半枚带血的家纹铜钱:杉田大人留给你的。

    当铜钱与武藤贴身收藏的另半枚严丝合缝,暗格里滑出微缩胶卷。在投影仪的蓝光里,武藤看见自己童年画的涂鸦——那些被养父珍藏的,竟与创世纪基地的分布图完全重合。

    原来我才是...钥匙。他踉跄后退,撞翻烛台。火焰舔舐着照片里小男孩的笑脸,就像十三年前那场吞噬生父的实验室大火。

    子夜零时,望厦山坟场飘起冷雨。武藤按胶卷指示掘开无名墓穴,铁锹撞上檀木箱的瞬间,山道突然亮起车灯。七八个黑影如饿狼般围拢,为首者掀开雨披,露出武藤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情报课长小野寺,那个总在军官俱乐部拍着他肩膀说年轻人有前途的前辈。

    果然来了。小野寺的军刀在雨幕中泛着青光,杉田的野种。

    武藤缓缓直起身。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进棺木,在《太平记》手稿上晕开永禄四年的墨迹——那是他亲生父亲研究影武者计划的笔记。真相如惊雷劈开夜幕:当年实验室爆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军部为夺取创世纪研究成果的灭口。

    令尊太固执。小野寺的刀尖挑起手稿,非要说什么科技不该沦为屠戮文明的凶器...他突然挥刀劈来!

    武藤侧身闪避的刹那,怀中铜钱突然迸发强光。那些刻在家纹里的微型棱镜竟在雨幕中折射出北斗七星,星光如银针刺进袭击者的瞳孔。趁众人捂眼惨叫时,他抓起檀木箱跃入坟场深处的基督像阴影。

    破晓时分,武藤在废弃炮台拆开檀木箱。层层油布下是德川家光的朱印状,泛黄的绢帛记载着惊人秘辛:庆安元年,南蛮传教士曾在长崎秘密埋藏文明方舟,而钥匙被拆成三份交由影武者血脉传承。

    最后那卷《星宿御免之图》在晨光中显影时,武藤的呼吸停滞了——北斗天枢的位置标注着澳门大三巴,而瑶光指向的坐标赫然是东京皇居!

    不愧是杉田君的选择。莫里森神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老神父拄着十字权杖,眼中再无平日的慈悲,你父亲和我...还有杉田,我们曾是守夜人最年轻的三角。

    炮台外传来船只靠岸的喧哗。小野寺的部队正沿着海岸线展开包围圈,刺刀在曙光中连成银亮的绞索。

    现在该你决定了。神父将权杖顿在地上,杖底弹出暗格里的燧发枪,作为最后的影武者——究竟要守护哪个文明?

    武藤看向海面。朝霞正染红从香港逃来的难民船,桅杆上飘着撕破的太阳旗。他想起养父书房里那幅字: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争。

    当小野寺冲进炮台时,只见武藤独自站在垛口。这个总被嘲笑优柔寡断的年轻人缓缓转身,手中捧着已拼合的三份钥匙——铜钱嵌进星图凹槽,德川朱印覆盖北斗轨迹。

    《庄子》云: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武藤的声音穿透海风,但总有超越是非的存在。

    他猛然将钥匙按进胸前!家纹铜钱竟如活物般嵌入血肉,星图在皮肤表面浮现青光。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中,大三巴残壁方向传来沉闷的机括声,某扇尘封四百年的石门正在开启。

    小野寺狂笑着举枪:蠢货!你启动了的自毁装置!

    没错。武藤咳着血微笑,真正的方舟从来不是实体...是星图记载的文明基因库坐标。他望向惊呆的莫里森,神父,记得替我去雷克雅未克看看极光。

    爆炸的轰鸣吞没了枪声。当浓烟散尽,小野寺部队只找到半枚熔化的铜钱。而远在冰岛的地下仓库里,某个刻着龟甲纹的青铜匣正在自动解锁,匣内羊皮卷缓缓展开,露出用汉文、拉丁文和维京如尼文共同书写的一行字:

    影武者武藤明,认证通过。

    海浪拍打着澳门海岸,晨曦映亮海平线上新的航迹。在这场跨越四百年的文明守护战中,又一个影子武士走进了历史,而他点燃的火种,正在未知的彼岸静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