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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黎明前的黑暗
    一九四二年三月十八日,藏南边境的夜浓稠如墨,刺骨的寒风在喜马拉雅山脉的褶皱间呼啸,卷起冰碛与雪尘,抽打在黛早已麻木的脸上。她蜷缩在一个被遗弃的夏尔巴人牧羊石屋内,屋外是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屋内只有怀中那本《伏尼契手稿》复制品和半块烧焦算盘,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象征性的暖意。

    从梵蒂冈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至今,已过去数十个日夜。穿越战火纷飞的欧洲,绕行危机四伏的地中海,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此刻,她置身于世界屋脊之下,距离那最终的答案——冈仁波齐峰下的“第一播种者遗迹”——仅剩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段路途。然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孤立无援的绝望,正如同这高原的严寒,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意志。

    “守望者”AI灌输的庞大信息,如同无法消化的巨石压在她的脑海。“文明周期性毁灭”、“播种者”、“大过滤”……这些概念过于宏大,过于骇人,几乎要将她作为一个个体存在的意义碾碎。她回想起白鸽在香港暗巷中凋零的笑容,回想起沈文渊在浅水湾推开她时决绝的眼神,回想起杉田在棋盘前落下的最后一子,还有程海颐那复杂难辨的最终嘱托。那么多人的牺牲,似乎只是为了将她推向这个直面宇宙级冷酷真相的位置。值得吗?她这渺小的个体,真的能承载如此沉重的文明嘱托吗?

    低谷:风雪中的迷途

    暴风雪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骤然加剧。狂风如同巨兽的咆哮,裹挟着鹅毛大雪,将天地间最后一点轮廓也彻底抹去。石屋在风中摇摇欲坠,缝隙间灌入的雪沫很快在地上积起一层白霜。黛紧紧裹着单薄的衣物,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她试图点燃一些捡来的干牛粪,但颤抖的手指几次都无法擦燃火柴。

    就在这时,怀中那枚属于白鸽的银质顶针,突然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灼热。这并非物理上的温热,而是一种源自精神层面的共鸣。她下意识地握住它,脑海中竟浮现出白鸽在军统训练班时,于极限环境下背诵《孙子兵法》以保持清醒的画面:“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紧接着,沈文渊那冷静如算盘珠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计算风险,评估路径,但永远不要计算希望的成本。希望,是变量本身。”

    甚至,她仿佛看到了杉田,他在那间充满焚毁气息的办公室里,最后一次擦拭他的南部手枪,低声吟诵着陶渊明的诗句:“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生死,与更宏大存在融为一体的释然。

    这些逝者的音容笑貌,他们各自的信念与选择,在此刻绝境中,如同黑暗中接连点燃的星辰,照亮了她内心的迷惘。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身上,承载着他们的意志、他们的牺牲、他们未竟的探索。这不再是她个人的旅程,而是一场跨越了阵营、地域甚至生死的,关于文明存续的接力。

    一股暖流从紧握的顶针传入掌心,驱散了部分寒意,也驱散了部分绝望。她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再次尝试,火柴终于“嗤”的一声燃起,微弱的火苗在牛粪上跳跃起来,带来了光明与温暖,也象征着她内心重燃的斗志。

    转机:破碎的信标与意外的援手

    风雪在清晨稍稍减弱。黛挣扎着离开石屋,按照“守望者”AI给予的模糊坐标,向更深的山谷跋涉。正午时分,她在一条冰封的溪流旁,发现了一块半埋在冰雪中的金属残骸——那并非自然界的岩石,而是某种人造物,线条流畅,材质非金非铁,上面蚀刻着与《伏尼契手稿》中类似的、无法解读的符号。

    当她将玄武令(虽已破碎,但核心碎片仍在)靠近这块残骸时,残骸内部忽然亮起一圈幽蓝色的微光,投射出一幅残缺的、三维立体的山谷地图,其中一个闪烁的光点,正是她此刻的位置,而另一个光点,则指向山谷深处某个未曾标注的地点。

    这似乎是某个前代文明信标的碎片,仍在微弱地运作!它证实了“守望者”AI所言非虚,也为她指明了更精确的方向。

    然而,就在她试图记录下这幅地图时,一阵拉枪栓的脆响打破了山谷的寂静。几名穿着混杂、面容彪悍的武装分子从雪坡后现身,枪口对准了她。是马匪?还是……“创世纪”的外围清扫部队?

    为首者用生硬的藏语夹杂着汉语喝问她的来历。黛的心沉到谷底,体力耗尽,弹尽粮绝,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似乎已无路可逃。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更高处的山崖传来:“放下枪。她是‘乌金贝隆’(藏语中对拥有古老智慧或特殊使命女性的尊称)的客人。”

    众人抬头,只见一位身着传统藏袍、身形魁梧的老者站在那里,他须发皆白,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手中握着一根缠绕着五色经幡的木杖。那些武装分子见到他,竟立刻收敛了凶悍之气,恭敬地行礼后迅速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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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走下雪坡,目光落在黛手中那块仍在散发微光的金属残骸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叫丹增,”他用流利的汉语说道,“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之一。我们观察你很久了,穿越者。你带着破碎的‘天铁’(藏民对陨石或不明金属的称呼)和古老的印记而来。”

    黛警惕地看着他,没有放松戒备。

    丹增微微一笑,指了指她怀中露出的《伏尼契手稿》一角:“那本书里的符号,在我们的古老颂词中,被称为‘世界的根基’。你要去的方向,是神圣的‘须弥山’秘境,也是……禁忌之地。跟我来吧,你需要食物、御寒的衣物,以及……了解你即将面对之物的真相。”

    抉择:捷径与正途

    在丹增温暖而简朴的山间小屋里,黛喝下了热腾腾的酥油茶,冻僵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丹增告诉她,冈仁波齐峰下的遗迹,在当地传说中被视为“世界的中心”,也是连接天地的通道,但同时蕴含着巨大的危险。历年来,不乏有外来者(其中显然包括“创世纪”的先遣人员)试图寻找并进入,大多迷失于暴风雪或神秘的“雪盲”之中。

    “有一条近路,”丹增摊开一张手工绘制的粗糙地图,指向一条隐秘的峡谷,“传说能避开大部分天然险阻,直抵秘境边缘。但这条路上,布满了前代‘守护者’设下的‘心魔试炼’,它能映照出闯入者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执念。许多勇士没有死在严寒与野兽口中,却倒在了自己的心象之下。”

    他看向黛,目光深邃:“另一条是朝圣者的传统转山路线,更远,更艰苦,但每一步都能让灵魂得到洗涤与巩固。你选择哪一条?”

    黛沉默了片刻。她想起“守望者”AI的话——“灵性密钥”存在于亚特兰蒂斯直系后裔的集体潜意识中。丹增和他的族人,很可能就承载着这部分破碎的基因与记忆。选择朝圣之路,不仅仅是路径的选择,更是对这份古老传承的尊重,是尝试去理解、去融入,而非强行征服。

    她又想起程海颐留下的录音里,那近乎忏悔的低语:“……我们总想走捷径,用阴谋和计算去撬动真理的大门,却忘了,真正的答案,往往就在最朴实、最漫长的道路上。”

    “我选择转山之路。”黛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清澈与坚定。她意识到,“无法破解的密码”的真相,或许就隐藏在这种对过程、对多样性、对古老智慧的敬畏与践行之中,而非仅仅是一个需要被解算的最终结果。

    丹增赞许地点了点头:“明智的选择,乌金贝隆。黎明前最是黑暗,但也最接近光明。准备一下吧,我们很快出发。”

    屋外,风势渐歇,东方的天际线上,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亮光。最深的黑暗正在过去,而通往最终答案的、最严酷的考验,即将随着黎明的到来而正式开始。黛知道,她将不再是孤独的探寻者,她的旅程,已经开始与这片土地及其守护者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诗经》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在这世界之巅的黎明前,她已听到了那穿透黑暗、呼唤光明的声音。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