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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夜读 七
    我捧着那本泛黄脆硬的笔记,瘫坐在图书馆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如同溺水者抓着一根腐朽的浮木。

    身后的阴影里,那比黑暗更浓郁的轮廓,那无声的“坐姿”和低垂的“头颅”,像一枚冰冷的钉子,将我死死钉在名为恐惧的十字架上。

    他知道,他知道我知晓了他的秘密。

    那无声的注视,不再是隔着门缝的窥探,不再是黑暗中的追逐,而是一种锁定。

    仿佛我这本书的最后一页,已经被他轻轻捻起,只待最后的翻阅。

    逃?能逃到哪里?王鹏换了宿舍,结局是染血的警告和墙根下的指甲。

    李明还在411发出非人的呜咽。

    这恐怖如同瘟疫,一旦被标记,便无处可藏。

    “源”笔记最后那被撕掉的、关于“一线生机”的字眼,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不顾浑身沾满的灰尘,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周围。

    旧档案,地图,建筑图纸任何可能指向“源”的东西。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刚才那个破旧纸箱的底部,那里似乎还压着几张散落的、边缘卷曲的牛皮纸。

    我扑过去,将它们抽了出来。

    是几张极其古老的校园区域平面图,墨迹都已淡褪。

    我颤抖着手指,在上面寻找“西斋”或者我们这栋楼的标记。

    找到了,线条简单粗糙,但在代表我们这栋楼的方块旁边,用更淡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标注着一个地名——“归文斋”。

    归文斋?

    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它不在现在的校园地图上。

    图纸下方有一行更小的注释,字迹与那本笔记类似:“归文斋,旧藏孤本残卷之所,后封存,其上建西斋以镇之。”

    旧藏孤本残卷之所!封存!镇上!

    这几个词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

    难道所谓的“源”,就是那个被封印的“归文斋”?那个无面的“读者”,就是来自那里?

    他以“字”与“光”为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由那些被遗忘、被封印的“孤本残卷”的执念所化?

    所谓的“契约”和“饥饿”,是指他需要不断补充新的“内容”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我们这些学生,就是他选中的、散发着生命“光”华的、新的“活体藏书”。

    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宿舍楼,就是建在封印之上的“盖子”。

    年代久远,封印松动,或者某种条件满足,他就会再次出现,开始他的“编纂”。

    这个猜想让我不寒而栗,却也让我看到了一丝方向。

    如果“归文斋”是源,那么入口在哪里?图纸上没有任何标记。

    我冲出图书馆,夕阳已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的天光正在被墨色吞噬。

    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投下昏黄的光晕,在我眼中却如同墓地的磷火。

    我狂奔回宿舍楼,没有回304,而是直接冲向了…一楼管理员室旁边的那个常年上锁、堆放杂物的地下室入口。

    这是整栋楼最古老、最接近地基的部分。

    如果“归文斋”的入口还在,最可能就在这里。

    地下室的门锁着,是一把老旧的挂锁。

    我环顾四周,抓起墙角一个废弃的灭火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锁头。

    “哐!哐!哐!”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刺耳地回荡。

    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睛,我不管不顾,只是疯狂地砸着。

    “咔哒!”

    锁扣终于断裂!

    我扔掉灭火器,猛地推开那扇沉重的、吱呀作响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更深层腐朽气味的阴风扑面而来,呛得我连连咳嗽。

    门后是一段向下的、狭窄的水泥台阶,深入一片粘稠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暗。

    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台阶上厚厚的积尘和蛛网。

    我深吸一口气,踏了下去。

    越往下,空气越冰冷,那股腐朽的气味也越发浓重。

    台阶尽头,是一个不大的、方正的空间。

    里面堆满了破旧的桌椅、报废的电器等杂物,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手电光在墙壁上扫过,都是粗糙的水泥墙面,看不出任何异常。

    难道我猜错了?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手电光无意间扫过房间最里面的角落。

    那里堆放的杂物似乎比别处少一些。

    光柱移动间,我似乎看到墙壁上有刻痕?

    我心跳加速,拨开碍事的破烂,一步步靠近。

    没错,那面墙上,刻着东西。

    不是随意划痕,而是某种符文?或者说,是极其古老的、扭曲的文字。

    它们布满了那一小片墙面,构成一个模糊的、圆形的图案。

    图案的中心,颜色明显比周围深,暗红近黑,像是干涸了无数岁月的血迹。

    而在那片深色区域上方,墙壁上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周围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竖直裂缝,隐隐有比地下室更阴冷的气息从中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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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里!这面墙后面!就是被封印的“归文斋”入口。

    那刻痕,那干涸的“血迹”,就是封印本身。

    而此刻,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裂缝中正丝丝缕缕地渗透出与昨夜走廊里一模一样的、粘稠的恶意和饥饿感。

    他就在这后面,他一直都在。

    我伸出手,颤抖着触摸那些冰冷的、刻在石头上的古老符文。

    指尖传来的只有石头粗粝的触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怎么办?毁掉它?加固它?我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我指尖触碰到那片暗红色、仿佛血迹凝固的中心区域时——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

    整个地下室,不,整栋楼都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

    墙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血红色的光芒,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与此同时,我身后通往楼上的台阶方向,那扇被我砸开的地下室铁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然后,“嘭”的一声,猛地关上了。

    地下室里彻底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根脆弱的手指,徒劳地指着那面刻满符文的、仿佛随时会洞开的墙壁。

    完了。

    我不仅没有找到生机,反而惊动了他,可能加速了封印的崩溃。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手电光无力地垂落,在脚下照出一圈惨白的光晕。

    光……

    笔记说,光可暂阻,亦可招祸。

    陈伯说,他喜欢带着光的字。

    王鹏警告,别开灯,他会看到。

    而我,此刻,就像这黑暗洞穴里唯一一盏孤灯,散发着诱人的“光”和“字”,坐在他的“源头”门口。

    我听到了。

    不是从墙壁后面。

    而是直接,从四面八方,从这地下室的每一寸空气,每一粒尘埃中,渗透出来的。

    那熟悉的、冰冷的、带着纸页摩擦感的低语,这一次,不再是对着耳朵,而是直接在我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完成的、满足的叹息:

    “归卷……”

    “终章……”

    “入藏……”

    手中的手机,屏幕闪烁了几下,熄灭了。最后的光源消失。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我。

    我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冰冷的“装订线”,正穿透我的皮肤,我的血肉,我的骨骼,缠绕上我的灵魂,将我缓缓拉向那面刻着符文的墙壁,拉向那裂缝之后,永恒的“藏书库”。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最后“听”到的,是无数细碎的、重叠的、来自不同时空的翻书声、叹息声、以及王鹏和李明那微弱的、最终湮灭的啜泣。

    新的书页,被翻开了。

    寂静,重归这片被遗忘之地。

    只有饥饿,被暂时抚平。

    等待着,下一次的开卷。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