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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以退为进
    “什么?林白醒了?!”戴团长原本沉稳的声音陡然拔高,握着电话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他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重重捶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好好好!太好了!”他连说了几个“好”,每一个字都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慰,“到底是年轻啊,身体底子就是不一样!老天保佑,醒了就好!醒了就是天大的好事!”

    他长长地、憋了许久般吐出一口气,随即语气转为不容置疑的命令:“听着,小郭!别着急让那小子归队!让他们班长把人给我摁住了,让他在医院好好养,彻底养利索了再说!!”

    “是!团长!保证完成任务!您放心!”电话那头,连长郭玉杰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由衷的笑意。

    放下电话,郭玉杰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指导员方圆夹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走了进来,镜片后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连长脸上的轻松。

    “老方,回来了?”郭玉杰招呼着,顺手拉开椅子坐下,“新兵连的心理评估情况怎么样了?摸底有结果了吧?”

    方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点点头,将文件夹放在桌上,神情认真:“大部分新兵的心理状态都还算稳定,能扛得住。不过……”

    他翻开评估报告,指着其中几页,“也有几个心理素质相对脆弱些的,情绪波动比较大,夜里睡不踏实,训练时偶尔会走神。”

    郭玉杰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操练场上新兵们整齐划一的身影和嘹亮的口号声。

    他熟练地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叼在嘴边,“啪嗒”一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在肺里转了个圈才缓缓吐出。

    “第一次经历这么大阵仗的灾难,心里打鼓,有波动,太正常了。让各班班长都上点心,多跟他们聊聊,开解开解,当好知心‘老大哥’。

    告诉班长们,别光盯着训练成绩,思想这根弦也要绷紧了。实在有困难的,”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方圆脸上,“别硬扛,及时上报,咱们协调卫生队心理部门的专家过来,给全连或者针对性地辅导一下,授个课也行。”

    指导员方圆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

    他沉吟了片刻,显然在权衡:“嗯,我明白。连长,这事我再观察两天,看看具体的动态变化。有些波动可能只是暂时的应激反应,过度干预反而不好。”

    “成,你把握分寸。”

    郭玉杰弹了弹烟灰,话锋一转,眉头下意识地微拧了一下,“对了,五班那边怎么样?张维那小子还在医院陪着林白呢,没他这个主心骨在,班上……没乱套吧?”

    没想到,方圆闻言,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竟难得地浮现出一个确切的笑容,他甚至轻轻摇了摇头:“老郭啊,这回你可猜错了,大错特错!”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赞赏和惊奇,“五班这帮小子……啧,整体心理素质硬得很!评估下来,居然没有一个有明显的应激情绪!该训练训练,该学习学习,一切按部就班,甚至……”

    方圆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实话,很少在新兵连看到一个班级的综合成绩能这么突出的!训练进度没落下,内务标兵也没丢,回来之后连队组织的小评比,他们都名列前茅。

    这凝聚力、这自觉性,简直不像新兵班!”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看来张维平时是真下了苦功夫带他们,根子扎得深啊!队伍带得好,风气正,班长关键时刻以身作则的榜样作用就更明显了,人不在,魂还在呢。”

    郭玉杰叼着烟,又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对这个答案格外满意。

    他走到窗边,单手用力推开了半扇窗,让新鲜的空气涌入,冲淡了些许烟味:“哦?这么稳当?这帮小子就没点别的动静?没抱怨,没嘀咕?”

    “嘀咕?”方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看走眼了吧”的促狭,“人家五班可不仅没嘀咕,还放出豪言壮语了呢!”

    “豪言壮语?”郭玉杰果然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好奇地问,“什么话?说来听听。”

    方圆学着五班张天天那带着点倔强和骄傲的腔调,模仿道:“人家说了:‘别看咱们班长在医院守着林白,林白兄弟也还没归队,但我们五班照样是新兵连最牛的班!咱该拿的荣誉一样不会少!等班长和林白回来,咱班保证还是响当当的第一名!’”

    “嚯!”郭玉杰猛地一拍大腿,响亮地喝了一声彩。“可以啊!真他娘的有种!”

    他眼中满是欣慰和骄傲,“这张维这老小子带兵是真有一套!!不愧是老子当初带出来的兵……真他么给老子长脸!好!好啊!”

    指导员方圆脸上的笑意未减,又补充道:“还有呢,连长。现在五班那边,六班长赵俊被临时安排兼顾五班,实际是张广智这个班副在把控全局。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郭玉杰好奇地挑起眉毛,才笑着说:“我看赵俊这小子压根插不上手!五班这帮兵,就认张广智。

    只要张广智一开口,什么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指哪儿打哪儿,一个指令下去,立刻就行动,那叫一个利索,乖得很!赵俊在旁边倒像个摆设了。”

    “嘿!”郭玉杰乐出声来,叼着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烟雾在他眼前缭绕。“这可稀奇了!张维在的时候,五班这帮小子可都是林白和张广智一起压着才这么‘老实听话’过啊。”

    他眯起眼睛,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意味深长地说:“我看呐,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帮小崽子突然这么‘乖’,静悄悄的,肯定在底下憋着什么坏水呢!跟我这儿玩‘以退为进’?”

    “哎呀,”指导员方圆笑着放下水杯,由衷地感叹:“不愧是连长啊!他们这点花花肠子在你面前,简直无所遁形,一眼就被你识破了!”

    “哦?”郭玉杰身体前倾,带着点“果然如此”的得意,催促道:“快说快说,他们憋着劲儿想干啥?”

    方圆揉了揉太阳穴,想起那群猴精猴精的新兵就有点好笑又好气:“他们倒也不敢提过分要求,就一个心思——说是‘请求’。只要他们表现够好,能不能给他们个机会去医院看看林白?”

    “哈!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郭玉杰举着烟的手指在空中用力点了点,像是抓到了确凿的证据,咧嘴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这帮小子,骨子里跟他们班长张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没点好处能这么老实?这叫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指导员方圆靠在办公椅背上,微微放松了肩膀,显得理解又无奈:“他们新兵连在营期间原则上没有假条,林白刚醒,伤情肯定不允许立刻归队,班长张维也一直在医院守着,就剩下班副张广智带着。

    一群大小伙子,朝夕相处的战友伤成这样,心里挂念,有这点‘小心思’,其实也正常。再说了,”

    方圆拿起桌上的几份评估报告晃了晃,“林白在这群新兵里的人缘,那是真的好。报告里几乎每个五班战士的综合评定上都有一条:林白不在,对他们的情绪稳定度影响很大。

    而且他在班上,对每一个新兵都很照顾。大家都把林白当家人。”

    郭玉杰深深吸了一口烟,烟气在口腔鼻腔里打了个转,再长长地呼出去,烟雾在空中弥漫开。

    “老方啊,”他带着感慨,声音低沉了几分,“做人做到林白这份上,真是难得了!关键是这小子才多大呀!

    这人又不是人民币,哪能让人人都喜欢呢?可林白这小子,嘿,他愣是做到了!

    这到了新兵连拢共才多久?就能让一个班的人都这么惦记他,甚至别的班也跟着操心,这份本事,真不是谁都有的。”

    指导员方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如此。不仅五班自己人,四班、六班,甚至隔得远的几个班,都有新兵私下跑来问我林白的伤势怎么样了。

    昨天十班的那个周小舟,你是没看见,直接在走廊里拉住我,眼圈一红,嗷一嗓子就哭出来了,边哭边问林白啥时候回来,那动静大的……

    最后还是十班长一脸无奈皱着张脸,硬是连拖带拽把他给弄走的。”

    “哈哈哈!还有这事!”郭玉杰被逗得大笑,将手里快要燃尽的烟头用力摁灭在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嗤响。

    “不过嘛,”他笑容里带着一丝暖意,“这小子嚎那一嗓子倒也不难理解。林白在断崖壁那教他攀爬,单这份情谊,也够他承情的。”

    指导员方圆也笑了:“是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林白平日里待人接物这份真诚和担当,就够这帮新兵蛋子好好地琢磨一阵子的。这可比讲大道理管用多了。”

    “说得对!”郭玉杰重重地点点头,随即神情又转为一丝凝重和期待,“现在人总算是醒了,这比什么都重要。接下来,就看他的恢复情况了……”

    方圆翻动桌上厚厚一摞资料的手突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抬头看向郭玉杰,语气带着询问:“连长,差点忘了正事。过两天就是新兵授衔仪式了,紧接着就是下连分配。林白他……这情况,怎么办?”

    郭玉杰那双经历过风霜的眼睛习惯性地眯了起来,透出果断的神色:“张维那边,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到时候让他提前归队!

    他带的班,授衔这么重要的仪式,他这个当班长的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

    他不在场,给他的兵戴上军衔领花,那成什么样子了?”

    他顿了顿,语气柔和下来:“至于林白嘛……这孩子伤得不轻,刚捡回条命,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这种时候,就别让他来回折腾了。

    他的功勋章、嘉奖令、还有团里准备的其他奖状证书,咱们哥俩亲自陪着团长,政委他们跑一趟,拿到他病房去给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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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在病床前给他授衔,这份光荣,照样跑不了!”

    方圆轻轻叹了口气,镜片后的目光有些复杂:“话是这么说,连长。能在全团新兵面前,在庄严的授衔仪式上接过象征着军人荣誉的军衔,对每一个新兵来说,意义都非同寻常。林白错过了这个仪式,终究……也是一种遗憾啊。”

    “遗憾?他遗憾个屁!”郭玉杰大手一挥,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爽和务实,“你看看这届新兵里头,还有谁有他拿的荣誉多?这又是功勋章又是嘉奖的!

    这分量,不比一个仪式重?再说了,病房颁奖,团长和政委还有咱哥俩都亲自去,这待遇谁有?”

    方圆有些无奈地看了郭玉杰一眼,只得解释道:“连长,我也不是说只有林白本人会遗憾。

    还有五班那群新兵蛋子!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盼着呢!

    盼着林白能早点回来,盼着能在授衔仪式上和他们一起戴上军衔,一起拍张全班福。

    这要是授衔仪式结束就分下连队了,以后天南海北的,再想聚齐、想看看林白,可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对他们来说,这才是实实在在的遗憾。”

    “呵!我的大指导员哟!”郭玉杰拍了拍桌子,一副“你想太多”的表情,“啥时候变得这么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了?

    当兵的人,聚散离合不是常事吗?

    以后在一个部队里,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日子长着呢!

    吃饭、拉练、演习,碰面的机会多的是!

    等林白养好了,归队了,还怕没机会见面?这算个啥遗憾呐!纯粹是瞎操心!”

    指导员方圆张了张嘴,看着对面这位理所当然、直来直去的连长,只觉得一股“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他精致的道理和细腻的情感,

    在郭玉杰这种粗粝务实的逻辑面前,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算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把那点文人气儿的遗憾咽了下去。

    跟这个满脑子都是钢铁纪律和实际困难的大老粗较什么劲儿呢!

    还是想想怎么把授衔仪式和新兵分配工作安排得更妥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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