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议事殿的烛火熄灭后,何文带着三道密令离开,他的脸上已然褪去了才的震惊,只剩下身为宗门大管家的冷静与果决。
第一道密令,是关于少主孟言卿的“惨胜”。
何文立刻召集了外事堂和内务殿的几位心腹,将新的说辞定调:少主身负重伤,筑基长老战死,虽然反杀了血神教的头目,但宗门元气大伤。
这消息被精确地控制在“惨烈”的范畴,既能解释弟子伤亡,又能掩盖黑阳令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第二天清晨,这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遍了青州府。
“听说了吗?天衍宗的孟少主,差点死了!”
“何止!据说同行的弟子死了七七八八,连府兵都折损不少,血神教这帮杂碎太毒了!”
云梦大泽,孟希鸿亲自出面,脸色铁青,对着前来慰问的青州府官员和各大势力代表,
只字不提灭世圣宗,只痛斥血神教的阴险毒辣,将自己的怒火表现得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第二道密令也在悄然执行。
外事堂的赵铁山和方恨晚接到指令,对外宣称宗主炼制一尊“镇宗法器”急需一种罕见矿石,名为“黑阳石”。
他们通过百盟商会的渠道,悬挂了高额的收购任务,动静大得仿佛要将整个青州的矿石都买空。
“黑阳石?没听说过啊。”商会的人疑惑。
“宗主急需,给你们钱执事说一下,他应该知道。”外事堂弟子说道。
这动静,与其说是收购,不如说是撒下了一张巨大的网,等待那条对“黑阳”二字敏感的大鱼上钩。
而第三道密令,才是真正掀起风暴的引子。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天衍宗山门大开,数百弟子披甲带刃,旌旗招展。
孟希鸿身着玄袍,站在点将台上,气势如虹,却难掩眉宇间的暴戾。
“这次黑风山清剿,我孟希鸿亲自带队!”他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血神教屡次犯我天衍宗,伤我爱子,杀我同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冀北川和张祥化站在他身后,神情肃穆,眼中充满了“赴死”的决心。
他们知道这是演戏,但此刻的孟希鸿,却将那股疯狂的怒意演绎得无比真实,连他们都差点以为宗主真的要孤注一掷了。
五百青州府的精锐被调集而来,汇合天衍宗的主力,浩浩荡荡,直奔千里之外的黑风山,而云松子也装模做样的跟在队伍后面。
这一幕,彻底震撼了青州。
“天衍宗疯了!倾巢而出了!”
“宗主亲自带队,这是要拼命啊!看来儿子重伤,是真的把他惹毛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那支远征的队伍上。
而天衍宗内部,一个今日负责打扫庭院的弟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捏碎了一枚传音玉符,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扫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天衍宗门户大开,连金丹大能都已随军出征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虚影悄然脱离大部队,折返而回。
云松子,正慢悠悠地走到山门大阵的核心枢纽。
他捻着胡须,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年轻人,玩得真大啊。”
随后他抬手,一道灵光注入阵法核心,将自己隐藏于大阵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青州城外一处不起眼的茶馆里,赵铁山和方恨晚喝着茶,仿佛是两个准备退休的商人。
但他们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手中的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的,才是孟希鸿真正的目标。
“宗主已经出发,大鱼很快就会行动。”赵铁山放下茶杯,声音低沉而肃杀。
“我们,该收网了。”
方恨晚点了点头,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他负责的外事堂弟子,遍布青州府各个角落,收集的不仅仅是血神教的假情报,还有孟希鸿秘密筛查出的,那些真正值得怀疑的据点和可疑人物。
“黑风山那边动静越大,我们的行动就越安全。
内鬼现在一定忙着向灭世圣宗邀功,根本顾不上我们。”方恨晚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简,里面是孟希鸿亲自圈定的目标名单。
这份名单上,没有一个血神教的“分舵”,只有零散的,隐秘的,甚至伪装成普通商行或药铺的据点。
这些地方,才是血神教用来提炼血精、进行诡秘交易的真正巢穴。
“天影殿的精锐已经就位。”赵铁山低声道,“他们伪装成青州府的捕快和流寇,分散在目标周围。
一旦我们动手,他们会立刻封锁现场,不留活口。”
天影殿,作为天衍宗的暗部力量,其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执行这种见不得光的“清理”任务。
他们不负责正面战场,只负责以最快、最残忍的方式,清除威胁。
“记住宗主的命令,雷霆之势,一个不留。”方恨晚起身,将玉简收好。
“我们不需要审讯,不需要证据,我们只需要结果。血神教的毒瘤,必须连根拔起。”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带着心腹,悄然离开了茶馆,融入了青州府的夜色之中。
......
三千里外,黑风山脉。
孟希鸿带领的队伍,声势浩大,一路急行,烟尘滚滚。
这支队伍与其说是精锐,不如说是一支庞大的诱饵。
孟希鸿故意放慢了行军速度,让沿途的势力和眼线,都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们的行踪和规模。
“宗主,再往前五十里,便是情报中血神教的驻地了。”冀北川策马靠近,压低了声音。
孟希鸿骑在一匹高大的灵兽背上,脸色疲惫,眼中却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黑风山地势如何?”
“山高林密,只有一条主道可入。易守难攻,而且……………一旦被合围,后撤困难。”冀北川答道。
“很好。”孟希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这才是绝佳的陷阱之地。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整,但要做出急不可耐,随时准备攻山的态势。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并且即将发起总攻。”
“宗主,您是想给幕后之人,留出充足的反应时间?”张祥化问道。
“当然。”孟希鸿看向远处的黑风山,那里一片寂静,根本不像是有重兵把守的样子。
“这群臭虫,不会放过这个一网打尽我的机会。
他们会以为,我将所有筹码都押在了这里。
他们会调集一部分力量来吃掉我们,而最强的力量,可能会去偷袭咱们的宗门,
但殊不知,那边才是我们精心为其准备的埋骨之地。”
他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潜伏在暗处的金丹老怪,正流着口水,准备扑向自己。
“我们不仅是饵,还是最昂贵、最美味的饵。”孟希鸿平静地说道。
“传令下去,让青州府的精锐在外围扎营,天衍宗弟子在前。我们要表现出,对情报深信不疑的愚蠢。”
随后,孟希鸿悄然取出镇北王令,注入一道灵力后,又迅速将其放回原处。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夜幕降临,黑风山下,火把通明。
这支庞大的队伍,像一只停留在陷阱边缘的猎物,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而就在此时,千里之外的青州府,真正的杀戮,开始了。
赵铁山和方恨晚几乎同时出手,目标是青州城内一处伪装成丝绸行的密室,以及城郊一座名为“平安药庐”的偏僻院落。
丝绸行内,血神教的筑基修士正在进行一场诡秘的祭炼。
当赵铁山带着天影殿的精锐破门而入时,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
“杀!”
没有废话,没有警告。
天影殿的弟子身法诡异,出手便是致命的杀招。
刀光剑影,血溅当场。
同一时间,平安药庐。
方恨晚带着外事堂的炼气好手,直接以法器轰塌了药庐的后墙。
药店内,几名正在分娩的凡人女子被锁在石室中,旁边是堆积如山的血精材料。
“畜生!”方恨晚怒吼,双目赤红。
他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将那几名看守的血神教徒当场斩杀。
“救人!清剿干净!所有与血神教有关的东西,全部烧毁!”
青州府的夜,因孟希鸿远征而显得格外平静。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下,一场针对灭世圣宗羽翼的雷霆清剿,正在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和效率进行着。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高层,没有留下任何审讯的活口,一切都进行得干净利落,仿佛只是深夜里几场普通的火灾或帮派械斗。
在黑风山的诱饵行动,吸引了所有目光的同时,孟希鸿的毒刀,已经悄无声息地,刺入了敌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