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还放烟花?有钱人就是好啊,烟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比我家的破房子的砖瓦还抗雨。”
“别说,还真好看,老郑,把你手机借我拍下照呗,等会儿我赢钱了就给你租赁费。”
“你个臭王八犊子,不要说手机了,你连裤衩都快要输给我了,还给租赁费,你给的起吗!在这充什么大爷?”
几个人越吵越大声,周长达在一旁听的心烦意乱。
他对外面的烟火一点兴趣也没有,满脑子只有上赌桌的那股兴奋劲。
他抬手一拍桌子,大喊道:
“你他娘的一群没脑子的家伙,还赌不赌了,不赌我走了。”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不看什么烟火了,一个个全都围着他的桌子。
赌场总共有十几张桌子,就这桌子上的人最多。
哪怕不能上台去打,也有不少人在旁边兴奋地旁观。
上一回周长达来的时候还不受人待见,多说两句话,就被人嚷嚷着要赶出去。
这一回,一个个都变脸,对周长达的态度简直殷切至极:
“赌,怎么不赌!周大爷都下场了,我们怎么敢不赌啊。”
“要不说还是你有眼光,娶了个漂亮的老婆回来,还附赠个有出息的儿子,你这几天赌博的钱都是他给的吧,啧啧啧,算是亲儿子也没这么孝顺啊。”
周长达被夸的舒畅,小小的筹码在他手里一挥,就全部给赌出去了。这一把输的那叫个惨烈,全都输光了,今天买菜的钱也没有了。
但即便如此,离开房门时,周长达的心情依旧算得上是不错。
今天没了还有明天的。
寒假结束以后,他还会得到一大笔赡养费。
他就知道上一回沈清辞果然是吓唬他。
现在户口本上就剩下他一个。
作为户主,沈清辞就算知道了是他故意怂恿柳雨去死又怎样?
沈清辞能做什么?
为了前途,为了未来,还不是得乖乖给钱给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几天沈清辞一面都不愿意见他。
打来的电话也是分外冷漠,但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周长达笃定自己已经彻底把沈清辞拿捏了。
就算沈清辞是个动手狠辣的野种,但也总归是野种。
现在没了爹,没了娘,还带着个生病的弟弟,又要求学。
要是不仰仗他,恐怕连大学都上不完,这一家子还不是得靠着他。
所以沈清辞给他这些钱是理所应当。
他甚至还想要更多钱回来呢。
只不过这些得徐徐图之,要是一口气要太多钱......
周长达身上被打出来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朝着家方向走去时,完全没注意身后跟上了几道影子。
直到一路走进巷口,在拐角处被人套上了麻袋,被拖到垃圾站一顿打时,周长达都还没从刚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
“我靠,你们怎么敢抢我的?你们不想活了吗!你知道吗我是谁吗,你就敢抢我的东西。”
已经下定决心抢钱的人,怎么会跟周长达过多废话。
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玩意,包括他赢回来的那点筹码,发短信的手机都抢走以后,就狠狠地往他腰上踹了一脚。
又过了半个钟左右,这场暴打才终于走向了尽头。
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周长达依旧不知悔改,骂骂咧咧地说着一定要弄死这帮家伙。
从麻袋里爬出来以后,依旧选择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痛得厉害,拖着腿走的动作慢的不行。
原先五分钟就能到家,现在这条路足足走了有小半个钟。
因为没有手机,他甚至连准确的时间都无法估量。
身上的伤口痛得实在太厉害了,每走一段路,周长达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贫民区没有什么公共区域,只有存放杂物的垃圾桶可以暂时靠着。
周长达坐在烂沙发上,让自己被踹到旧伤复发的腿放松,嘴上不干不净地骂人:
“看老子发达了,就想来抢钱,都给我等着,等我从小兔崽子哪里多收点钱回来,你们一个两个都得跪下来求我。”
“靠,痛死了.....”
腿上的疼痛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
周长达咬咬牙,想要回家等着人伺候时,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哐”的一声,那味道终于有了源头。
一头被踢翻的油桶滚动着,汽油蔓延向他所在的区域。
垃圾站往往设在巷口最偏僻的死角处,疯狂弥漫着的汽油,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变成了无限放大的火势。
电视机闪动了一下,今日新闻播报的声音响起:
“由三区皇家赛马集团赞助的烟花大会如期举行,接下来三日之内,将会在主城区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烟花庆典,参与的民众都可以领取到集团赞助的精美礼品一份。”
“特燃烟花没有在指定区域降临,不慎引起火灾,因为天气原因及时掌控了火势,仅有一人死亡。”
“死者身份不明,十五日内无家属认领,将会埋葬进无名墓区。”
新闻对于烟花大会情况,只预留了不到半分钟的播报时间,很快就切换为十八区新产业推进的目标。
十八区每日死亡的人太多,对比起一条轻贱的人命,显然这条新闻更加重要。
沈修在砂锅里炖煮的汤弥漫出香味,这条新闻才终于走向了终结。
他小心的将盖子掀起来,洒了枸杞以后装进饭碗,想了想,又往了其中一份里面加了两只大鸡腿。
饭碗塞得满满当当,滴落下来的汤汁落在了碗口处。
沈修用纸巾擦拭干净。
如果是以往,这样的行为肯定会挨上一顿骂。
但现在不会了。
因为会骂他的人已经死了。
新闻中半分钟不到的播报,死者却是跟他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人。
不过这也不重要,这世上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谁会在意贫民窟里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不管周长达是因为烟花爆炸,恰好被点燃的火苗给烧死,还是因为不要被人记恨弄死,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他已经死了。
他死于那场火灾之中,连带着之前的一切都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