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纯粹的、连“无”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的黑暗。

    秋蝉的意识，像一滴被甩进滚油里的水，在瞬间被炸成了亿万个碎片。

    那不是痛苦。

    痛苦是一种可以被感知和描述的情绪，而此刻，他连“感知”这个主体都已不复存在。

    那所谓的豪华天劫套餐，根本不是冲着毁灭他来的。

    毁灭是终结，是结局。

    而这场灾劫，是一场狂欢。

    血色的劫云中，秋蝉“听”到了令人作呕的狂喜，那是腐朽堕落的赞歌；阴风里哀嚎的怨魂并非在诅咒，而是在尖笑着发出邀请；那焚烧因果的黑炎，像是在为这场盛大的失败献上礼炮；而那崩坏法则的雷霆，则是这场宇宙级烂尾工程剪彩的掌声！

    这是亚空间邪神们在开派对！

    祂们透过现实的帷幕，看到了一个绝佳的乐子：一个试图利用规则漏洞一步登天的投机者，和一个妄图逆转天命的轮回者，在祂们共同的努力下，上演了一出年度最佳悲喜剧！

    恐虐在为这纯粹的毁灭意志而咆哮！纳垢在为这新生的腐朽与绝望而欣慰！奸奇被这无法预测的剧本走向逗得前仰后合！而色孽……色孽为这求而不得、在极致渴望中瞬间崩塌的瞬间，感到了至高的愉悦！

    无人知晓的系统警告此起彼伏！

    【警告：广义生产行为（筑基）遭遇不可抗力，已判定为烂-尾-工-程-！】

    【错误！生产总值计算出现负值！系统底层逻辑遭遇概念崩坏攻击！正在尝试重启……重启失败！】

    【检测到世界法则0721号服务器强制更新协议启动……】

    【根据每周重置协议，正在对用户秋蝉临时数据进行格式化……滋……滋……】

    【！！！警告！！！检测到高维权限干涉！【世界引擎虚数之心】、【多子多福附庸系统】、【混沌魔女蕾丝pantS】……多个插件产生底层冲突！】

    【格式化进程……中断！】

    【部分核心记忆日志已作为BUG文件写入底层，无法删除！】

    【复活程序启动……祝您下次好运。】

    “……”

    “哈……哈……”

    剧烈的喘息声将秋蝉从无边的黑暗中拽了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站在那个该死的“阴阳合道阵”的阵眼中央。

    穹顶的星辰依旧在流转，空气里的馨香也一如先前。

    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天劫，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

    “操。”

    秋蝉低声骂了一句，第一时间不是检查身体，而是调出自己的系统界面。

    那长长一串金光闪闪、差点闪瞎他狗眼的奖励列表，此刻灰暗得如同服务器永久关停的游戏官网。

    【任务失败惩罚】那一行血红的大字，倒是亮得格外刺眼。

    【……宿主将会成为大道0721星系的公共的鼎炉，并永久绑定雌小鬼吸引体质，走到哪里都会被小鬼纠缠至死。】

    秋蝉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他的紫微真传呢？他的盘古精血呢？他那念动斩妖的心剑和口含天宪的言出法随呢？

    裤子都脱了，……啊呸，架势都摆好了，结果天劫下来把他秒了，然后告诉他删档重来了？

    不对，这不是删档重来！

    这是游戏打到一半，GM冲出来指着你的鼻子说：“你利用BUG，封号！没收所有非法所得！并且处罚你以后上线必被全服熊孩子追着屁股砍！”

    他抬起头，看向阵法对面的瑚芳鸳。

    然后，他愣住了。

    对面的女人，依旧盘膝而坐，依旧是那副清冷绝世的容颜。

    但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一种混杂着震惊、骇然、不可置信，以及……一丝丝崩坏的疯狂。

    她的左眼，那片璀璨的星辰，在剧烈地闪烁，仿佛即将熄灭。

    而她的右眼，那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则在疯狂地收缩与膨胀，逸散出丝丝缕缕代表着“终结”与“虚无”的黑色雾气。

    一缕金色的神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滑落，滴落在她雪白的裙摆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一朵凄厉的红莲。

    她看着秋蝉，眼神里不再是探究，不再是戒备，而是一种……看一个活生生的、会走路的宇宙悖论的眼神。

    “你……”瑚芳鸳的声音干涩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还记得？”

    无数次的轮回中，她经历过无数次失败。

    境界跌落、神魂受损、被仇家追杀至死……每一次的“重来”，都是一次对存在感的削弱，记忆也会随之变得模糊，只有她这个核心的“观测者”才能保留完整的记忆。

    可眼前这个男人……

    他凭什么？！

    凭什么在那种连概念都能抹去的“天人五衰”和“三灾并发”的联合绞杀下，还能保留自我意识？！这个世界的法则在他身上是失效的吗？！

    “记得什么？”秋蝉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不是正准备和长公主殿下您为了爱与正义牺牲一下吗？怎么打了个盹，感觉脖子有点凉？”

    他确实记得。

    虽然那种被撕碎的感觉很模糊，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但【任务失败】四个大字带来的屈辱感，和那条恶毒的惩罚，却像是用烙铁刻在了他的灵魂上，清晰无比。

    不过，在这种时候，装傻充愣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尤其是面对一个看起来马上就要精神失常的轮回大佬。

    “装傻？”

    瑚芳鸳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与自嘲。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间，整座大殿都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好，很好。”

    她一步步走出阵眼，向着秋蝉走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的“嗒、嗒”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脏上。

    “看来这一世的蝴蝶效应，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她走到秋澈面前，伸出那只沾染着金色神血的、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了秋蝉的胸口。

    “你感觉不到吗？”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在我们渡劫失败的那一刻，我们两个，都被这个宇宙……拉黑了。”

    “拉黑？”秋蝉挑了挑眉。

    “天人五衰，可不是打一下就完事的东西。”瑚芳鸳的指尖在秋蝉胸口画着圈，一股腐朽、衰败的死气顺着她的指尖，毫不掩饰地传递过来，“它是一种道伤，一道刻在灵魂和存在概念上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