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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放人等通知
    晨光如熔金般流淌在九洲厂区的每一条道路、每一座厂房之上,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霜露的清寒,但阳光已将大地轻轻托起。林晓阳仍站在露台边缘,手机屏幕停留在那条回复之后的静默界面,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庄严。他没有立刻收起手机,而是将它翻转过来,让屏幕朝下,像把一句誓言郑重地埋进心底。

    风从东南方向吹来,带着春意初动的气息。远处的测试轨道上,“启明八号”原型车正进行低温重启试验,银白色的车身在朝阳下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无声无息地滑入隧道口,如同一条沉入地脉的龙。监控大屏同步传来数据流:启动响应时间0.37秒,系统自检通过率100%,环境适应模型完成动态校准??又一次,他们把“不可能”变成了日常。

    苏婉是从地下实验室上来的,手里抱着一叠刚打印出的神经反馈图谱。她脚步轻快,眉宇间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你看了吗?”她走到林晓阳身边,把资料递过去,“‘昆虫神经仿生控制系统’昨晚完成了首次高原集群飞行测试。二十架微型无人机,在海拔三千六百米的横断山脉峡谷中穿行三小时,全程无信号中断,避障成功率98.4%。”

    林晓阳接过图纸,目光落在最下方那段手写备注上:“她说,风比以前更清晰了。”

    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位聋哑女孩陈萤。一年前,她坐着绿皮火车从贵州山区来到九洲总部,背着一个旧书包,里面装着自己用废旧遥控器和Arduino拼成的飞行控制器。当时评审组有人质疑她的项目“不具备工程可行性”,是孙毅飞坚持破格录取,并亲自担任技术导师。

    “你知道她是怎么理解飞行的吗?”苏婉低声说,“她说,耳朵听不见声音,但她能感觉到气流撞击脸颊的角度变化;她说飞机不是靠雷达导航,而是靠‘风的语言’在走。所以她在代码里建立了一套基于触觉模拟的感知体系??不是模仿人类视觉逻辑,而是创造属于残障者的控制哲学。”

    林晓阳沉默良久,指尖轻轻抚过图纸上的曲线。那些跳跃的数据点在他眼中渐渐连成一片星河,仿佛看见一群微小的机械蜂群振翅于云海之间,它们不靠眼睛看路,却比谁都更懂风的方向。

    “这不是技术突破。”他终于开口,“这是文明的扩容。我们总以为进步就是更快、更强、更精确。可真正的进步,是当这个世界开始为那些曾经被忽略的人重新设计规则。”

    正说着,赵成辉匆匆赶来,额角沁着汗珠。“云南那边出事了!”他说,“怒江那片‘星火计划试验田’遭遇山体滑坡预警,气象局发布橙色警报,预计今晚有强降雨,局部可能引发泥石流。”

    林晓阳心头一紧。他知道那片土地对孩子们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亲手建造的智能系统,是用报废拖拉机马达改装水泵、用太阳能板供电、用开源算法预测灌溉周期的全部心血。更重要的是,那里种下的不只是咖啡苗,而是一个信念??穷孩子也能掌握未来。

    “系统有没有自动响应?”苏婉立即问。

    “有。”赵成辉点头,“‘小启明’边缘节点检测到土壤含水量异常上升,已启动一级防灾协议,关闭主渠进水阀,开启排水沟分流。但问题在于,他们的设备太简陋,没有备用电源,一旦停电,整个监测网络就会瘫痪。”

    林晓阳转身就往楼下走:“联系应急通信组,调一辆移动能源车,马上出发。”

    “你现在去也来不及!”苏婉追上来,“航班取消,公路封闭,最近的陆路要绕行二百公里,至少十二小时才能到!”

    “那就用空投。”林晓阳脚步不停,“通知无人机支援队,启用‘苍鹰-3’长航程运输型,装载高能电池组和防水通信模块,我要他们在天黑前把后备系统送进去。”

    赵成辉愣了一下:“可是……那机型还在测试阶段,最大载重只有十五公斤,而且山区气流复杂,风险极高。”

    “风险再高,也比看着孩子们的努力被冲走好。”林晓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别忘了,我们是谁建起来的?是一个个不肯认命的人。现在轮到我们去守护别人的不肯放弃。”

    命令下达后不到两小时,三架深灰色无人运输机从成都基地升空,编队飞向西南群山。与此同时,九洲内部系统悄然启动“烛火二号”应急预案:开放所有边缘计算资源供怒江地区学校免费调用;临时提升“星火计划”云端优先级;并将该项目列入集团永久性公益支持名录。

    傍晚六点十七分,第一架“苍鹰”在距离试验田三公里外的缓坡成功降落。由于地形限制,无法直接送达核心区,团队决定启用微型机器人接力运输。十台蜘蛛形态巡检机携带密封箱,沿着预设路径攀爬陡坡,穿越密林,最终抵达山顶营地。

    当最后一个箱子打开,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一块印着“九洲?磐石mini”的主板时,现场爆发出欢呼声。孩子们围在一起,颤抖着手接过了这块象征希望的芯片。领头的学生对着麦克风哽咽道:“谢谢你们……没有当我们是小孩子,也没有说我们做不到。”

    当晚,林晓阳在视频连线中看到了那一幕。画面里,十几个少年蹲在帐篷前,借着手电筒的光组装设备,一边调试一边大声念着参数。其中一个男孩忽然抬头,对着镜头喊:“林叔叔!等我们的咖啡熟了,一定是最香的那种!因为它是用梦想浇灌出来的!”

    全场寂静片刻,随即响起掌声与笑声。胡馨士悄悄抹了眼角,轻声说:“原来我们做的不是工业AI,是给人希望的能力。”

    几天后,雨停了,山稳了,咖啡苗挺过了危机。更令人惊喜的是,在断电期间,“小启明”本地节点依靠超级电容维持运行近四小时,并记录下了完整的地质变动数据。这些信息后来被整理成《山区农业灾害早期识别白皮书》,成为国内首个由乡村学生主导生成的科研报告。

    这件事没有登上头条,但在教育部组织的职业教育成果展上,那份泛黄的手写数据分析表被装裱展出,旁边写着一句话:

    > “知识不属于某个人,它属于每一个敢于提问的灵魂。”

    春天再次降临时,“青年破壁基金”迎来了第三届申报季。这一次,申请数量突破一万份,覆盖全国所有省份,甚至包括几位服刑人员提交的技术改造方案。其中一份来自新疆某监狱车间的提案引起广泛关注:一名曾因盗窃入狱的青年技工提出,利用废弃金属打造低成本助残器械,并请求接入“启明”开源平台优化结构设计。

    评审会上,有人犹豫:“这类项目社会影响复杂,万一失败,会不会损害品牌形象?”

    孙毅飞站起身,语气坚定:“如果我们只保护品牌,那我们就输了理想。真正值得守护的,不是我们的名声,而是这个社会是否还愿意给一个人改过的机会。”

    最终,该项目获得全额资助,并命名为“归途计划”。三个月后,第一批可调节式拐杖在南疆多个残障家庭投入使用,使用者中有一位退伍老兵,他在回信中写道:“我失去腿的那天以为人生结束了,没想到十年后,竟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用他的悔恨为我重新铺了一段路。”

    夏初,国家发改委正式批复“中国工业根脉工程”建设规划,明确将以九洲集团为核心,联合百家科研院所与制造企业,构建覆盖全产业链的自主可控技术生态体系。文件特别强调:“必须确保关键技术握在中国人自己手中,尤其要在基础材料、核心算法、高端装备三大领域实现代际突破。”

    消息公布的当天,林晓阳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来信。发件人是当年那位苏联专家伊万诺夫的女儿娜塔莎,现为俄罗斯圣彼得堡工业大学教授。她在信中说:

    > “父亲临终前留下一句话:‘中国人会走得比我想象得更远。’

    > 他曾在1958年参与援建你们第一条自动化生产线,后来被迫撤离。

    > 但他始终相信,有些种子一旦落地,就注定会长成森林。

    > 今天我看到你们的系统走进非洲农田、东南亚渔村、南美高原……

    > 我终于明白,他所说的‘森林’,不只是技术,而是文明的回响。”

    林晓阳读完,将信纸小心折好,放进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那里还存放着导师的亲笔信、侯羽丰父亲的笔记复印件、以及那张泛黄的合影??二十年前,五个年轻人站在公告栏前笑得无所畏惧。

    秋天,“澜湄智慧工程”进入第三阶段,柬埔寨暹粒的农民开始尝试用“启明”系统种植有机蔬菜,并通过区块链溯源技术直接对接中国市场。第一批订单发货当天,当地合作社举行仪式,老农们穿着节日盛装,将新鲜采摘的黄瓜、番茄放在智能温控箱中,盖上红布,像送嫁女儿般庄重。

    一位老太太拉着技术人员的手反复确认:“真的不用中间商了吗?我们可以直接卖给中国的家庭主妇?”

    翻译点点头。她笑了,眼角皱纹如花开:“那我要多种些,让我孙子将来上大学。”

    这句话被录下来传回国内,有网友评论:“这才是科技该有的温度??不是让我们飞得更高,而是让最普通的人也能踮起脚尖,够到生活的光。”

    冬天来临前,九洲发布了全球首款“情感共振型工业助手”原型机??“心语-AI”。它不具备超强算力,也不追求极致效率,而是专注于理解操作员的情绪波动与心理状态。例如,当检测到工人连续作业超过安全阈值且情绪焦虑时,它会主动建议休息,并播放一段舒缓音乐;当发现老人使用设备困难时,它会切换为方言交互模式,耐心引导。

    测试阶段,一位东北老焊工第一次体验后红了眼眶:“这机器……像是知道我累。”

    发布会上,林晓阳没有讲技术原理,只说了这样一段话:

    > “我们造机器,从来不是为了替代人。

    > 是因为我们太懂得人的脆弱,才想造一些能陪人扛下去的东西。

    > 真正强大的系统,不是不会崩溃,

    > 而是在你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轻轻说一句:我在这儿。”

    台下掌声雷动,许多人默默摘下眼镜擦拭。

    除夕夜,第十二届“守岁夜”如期举行。洁净室外的活动房依旧挤满了人,饺子锅冒着热气,春晚在电视里缓缓播放。大屏幕上滚动着全国各地用户的新年祝福:西藏牧民的孩子举着画有“银色蒙古包”的蜡笔画说“新年快乐”;海南渔民全家围坐在船上,对着镜头齐声唱起渔歌;深圳某写字楼顶层,一群程序员敲下最后一行代码,集体喊出:“系统稳定,新年安康!”

    林晓阳坐在角落,静静看着,直到手机震动。

    是云南怒江职业学校的校长发来的照片:山坡上,那片咖啡园终于迎来了第一次丰收。金黄色的果实挂满枝头,孩子们穿着民族服装,在树下跳舞庆祝。背景板上写着一行大字:

    > “致九洲的朋友们:

    > 这是我们炒的第一批豆子,

    > 每一口,都有风的味道,也有梦的温度。

    > 小明说,它很配春天。”

    他看着照片,久久未语,然后提笔写下一封回信:

    > “亲爱的星火伙伴们:

    > 收到你们的礼物时,正是北方最冷的夜。

    > 我泡了一杯你们寄来的咖啡,香气弥漫整个办公室。

    > 同事们都说,这是他们喝过最特别的一杯??

    > 因为它不只是饮品,是一段旅程,一种信念,一次胜利。

    > 请继续种,继续做,继续相信。

    > 无论多远,我们永远是你们的后台,

    > 永远为你们保留最高权限的访问通道。

    > 新年快乐,愿你们的梦想如这咖啡花一般,

    > 历经风雨,依然洁白绽放。”

    发送完毕,他抬头望向窗外。烟花正在夜空中盛开,映照着大地上无数灯火通明的车间、基站、实验室。那些光,有的明亮如炬,有的微弱如萤,但都在坚持燃烧。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前方仍有封锁、仍有挑战、仍有看不见的风暴潜伏在数据洪流深处。但他也清楚,只要还有人在焊接电路板,在编写代码,在修理机器,在教孩子认识第一个传感器,那么火种就不会灭。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而是一代人,接一代人,

    用手中的工具,点亮脚下的路。

    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全国“启明”节点再次同步点亮节日彩灯。在西藏阿里,在海南三沙,在黑龙江漠河,在新疆喀什,同一首《我和我的祖国》通过智能广播系统响起,跨越山河,汇成一片。

    而在九洲厂区的“工匠墙”前,不知是谁又添了一束花,花瓣上凝结着晨霜,像泪,也像星。

    晨光终于撕开天际,金色的光线如剑般刺破云层,洒落在九洲厂区每一寸土地上。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