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跪在焦土上,残剑插进地里,剑柄微微晃动。他的手指还勾着剑格,但已经用不上力。血顺着指尖滴下去,一滴,两滴,落在地上冒起细小的白烟。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骨头软得撑不起身体,全靠那把断剑撑住才没倒下。
他的眼睛闭着,眼皮底下眼球还在动。意识沉在一片黑里,像掉进了深井,往上爬不动,也落不到底。痛感还在,但不像刚才那样一阵接一阵地炸开。现在是持续的、钝的,从四肢百骸往中心压,像是要把他碾成灰。
就在他快要彻底失去知觉的时候,眉心突然传来一点热。
不是火烧的那种烫,也不是针扎的刺,就是一股温温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识海。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还没死。
紧接着,那股热开始动了。它沿着眉心往里钻,速度很慢,但非常稳。林战的身体还是瘫的,可体内有些东西变了。原本断裂的经脉像干涸的河床,现在有了一丝流动的迹象。那不是灵力,也不是神魔血气,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带着灰黑色的质感,却能在腐烂的地方生出新肉。
这股力量是从眉心来的。
鸿蒙道印醒了。
它以前只在战斗后自动吸收强者残留的信念气息,用来淬炼肉身和神魂。这次不一样。它主动启动,不再等别人留下什么,而是自己去找能用的东西。战场上死了太多人,怨气积了三天三夜,没人清理。这些怨气本该散在空中慢慢消解,但现在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往林战眉心汇聚。
灰黑色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来,贴着地面滑行,绕过尸体,穿过裂缝,最后钻进他的额头。每进来一丝,鸿蒙道印就亮一分。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残月印记,现在涨到了半圆,颜色也从暗红转成了幽紫。
这些怨气本来是有害的。普通修士沾一点就会神志混乱,重则走火入魔。可在鸿蒙道印里走了一圈,全被炼化了。杂质排出去,剩下最精纯的那一部分变成修复之力,顺着新开的一条细脉往下送,直接通向脊椎、心脏、脑核。
林战的左手动了一下。
五个指头先是抽搐,接着一根一根蜷起来,又伸直。这个动作很小,但在他现在的状态下,已经是巨大的变化。他的右手还是废的,筋脉全断,连动一下的反应都没有。但他能感觉到指尖了。那种麻,那种胀,说明血在重新流进去。
他的呼吸变深了。
不再是那种短促的喘,而是有了节奏。一口进,一口出,虽然微弱,但稳定。胸口起伏的幅度一点点加大,破烂的衣服随着呼吸轻轻抖动。脸上凝固的血块裂开几道缝,新的血从下面渗出来,颜色比之前鲜。
三千死士站在百步外,没人往前。
他们原本是冲杀过来的第三波,任务是踩着林战的尸体立功。可走到一半,队伍停了。不是有人下令,是所有人都感觉不对劲。空气变了。原本血腥味浓得呛人,现在突然干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风也不吹了,火不跳了,连远处烧了一天的尸堆都安静下来。
有人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握刀的掌心出了冷汗。有人抬头看天,发现云不动了。更奇怪的是,他们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想法——再往前,会死。
不是怕死,是知道会死。
这种感觉太真实,没人敢赌。
高台上的血煞老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他盯着林战的方向,眉头皱得很紧。他察觉到了那股波动。不是灵力,不是神识,也不是任何他认识的能量。但它让他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成型了。
他眯起眼,想看清林战眉心的变化。可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光华绽放,没有符文旋转,就连气息都没外泄。可越是这样,他越警惕。他在神界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天才陨落,也见过太多奇迹诞生。他知道,真正危险的东西,从来不会大声宣告自己来了。
林战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这一次,他睁开了左眼。
右眼还闭着,左眼只睁开一条缝。视线模糊,看到的东西都是重影。但他看到了天空。不是蓝的,是灰的。裂了一道口子,细细的,像玻璃上的划痕。那不是自然形成的,是空间因为能量失衡被撕开的口子。
他没力气去看太久,眼又闭上了。
可就在闭上的那一刻,他听见了。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神魂感知到的。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了一下,很轻,像风吹过铜铃。不是语言,也不是文字,是一种信息,直接灌进他的意识。
【可转化】
这两个字停留了一瞬,然后消失。
林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记住了。他的左手慢慢抬起来,不是完全举起,只是离地几寸,悬在那里。手指微微张开,像是在感受什么。他体内的那股灰黑力量还在运行,速度比刚才快了一些。道体的裂痕没有愈合,但不再扩大。黑红血雾少了大半,只剩下脊椎处还有淡淡的一缕,在缓慢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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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跳声变清楚了。
一下,一下,打在胸腔里,像鼓点。每一次跳动,眉心的鸿蒙道印就跟着震一次。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同步。他的人不动,但体内的重建已经开始。新的通道正在打通,旧的路径已经被废弃。那些曾经依赖的主经脉现在全是废墟,可有一条细线从眉心直下,穿过丹田,连接四肢末端。这条线很脆弱,但足够支撑他活下去。
三千死士中有两个人后退了。
他们不是故意的,是脚自己往后挪。旁边的人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变了。恐惧在蔓延。不是因为林战站起来了,而是因为他明明没动,却让人觉得他随时会动。
血煞老祖抬起手。
他没有下令进攻,也没有出手。他的手掌摊开,掌心向上,像是在测试空气中的某种波动。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确认了——那股力量不是临时爆发,也不是回光返照。它是稳定的,在增长。而且来源不是外界,是林战自己体内长出来的。
这不合理。
一个人被打到只剩一口气,按理说该散了。可林战不仅没散,反而在凝聚。像是要把所有坏的东西变成有用的。怨气、死气、恨意,这些本该毁掉他的东西,现在成了他的养料。
林战的嘴唇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但他确实在说话。说的是一个字。
“印。”
这个字出口的瞬间,眉心的鸿蒙道印猛地一缩,随即扩张,光芒涨了一圈。那条从眉心通向四肢的细脉瞬间稳固,流速加快。一股新的力量冲进左臂,整条手臂肌肉微微绷紧。
他的左手握成了拳。
五指收拢,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三千死士集体后退一步。
这一次是整支队伍动了。没有人下令,是所有人同时做出的反应。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未知。眼前这个人已经不能用常理判断。他明明跪着,却像站着。他明明快死了,却像在醒来。
血煞老祖终于收回手。
他站在高处,目光如刀,死死盯着那道残破的身影。他没有动,但体内神力已经开始运转。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林战的右眼缓缓睁开。
两只眼睛都睁开了,但眼神不一样。左眼是黑的,右眼泛着淡淡的紫。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看天。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左手的拳头上。
拳头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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