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身影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在王小仙心里激起千层浪。
超脱者……衣冠冢……
原来这座遗迹，这座庞大、死寂、充斥着时空乱流的“奇点”，竟然是一位上古大能的墓葬。而他们要找的第六块碎片，就在墓室里。
“汪呜……那扇门后面，有呼吸声。”黑爷忽然压低声音，幽蓝眼珠死死盯着大厅深处那扇布满符文的金属大门，那双谛听之耳完全竖起，耳廓微微颤动，“很慢，很稳，每一次呼吸的间隔都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是个活人，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元婴，甚至可能更高。”
“咯哒……门上的符文，是‘时空锁’。”鸡哥也蔫蔫地抬起头，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扫过那扇门，将那些复杂到极致的符文结构一一解析，“总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符文，分三层嵌套。外层是空间禁锢，中层是时间凝固，内层是……因果隔绝。要打开这扇门，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掌握空间法则，至少能短距离瞬移；第二，掌握时间加速或减速的技巧；第三，也是最难的，必须身负因果道，能用因果之力穿透那层‘因果隔绝’。”
王小仙倒吸一口凉气。
空间、时间、因果，三道齐开，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封印？
那位“超脱者”，到底有多强？
“看守这座墓的人……”王小仙看向暗红身影，“是谁？”
“本座……不知。”暗红身影眼中的鬼火跳动，透着一丝忌惮，“本座被封印在此十万年，只见过他三次。每一次，他都戴着面具，穿着宽大的黑袍，看不清面容。但他的气息……很古怪。不像活人，也不像死人，更像是……某种规则的具现。”
规则的具现？
王小仙心中一动，想起了尸冥老人。
那位在葬仙崖底种地、看似慈祥实则深不可测的老农，身上就带着一种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道韵”。难道看守这座墓的，是类似尸冥老人那样的存在？
“他有名字吗？”苏清寒忽然开口，冰魄剑微微抬起，指向暗红身影，“或者说……称号？”
“他自称……‘守墓人’。”暗红身影缓缓道，“除此之外，本座一无所知。但本座警告你们，不要试图硬闯。十万年来，误入此地的生灵不下百数，其中不乏元婴修士，甚至有过一位触摸到化神门槛的大能。但所有试图闯入墓室的人，都死了。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王小仙眉头紧皱。
这“守墓人”，听起来比血冥尊者还麻烦。
“小子，现在退走，还来得及。”暗红身影看着他，眼中鬼火闪烁，“碎片虽好，但也要有命拿。本座可以送你们离开奇点，回到裂隙。至于碎片……等你们修为够了，再来不迟。”
“等不了。”王小仙摇头，咧嘴一笑，但那笑容里没了往日的轻松，多了几分凝重，“裂隙最多还有两天就会彻底崩溃。到时候幽冥气息肆虐，整个仙魔关都要遭殃。我们必须拿到碎片，尝试封印。”
“那就只能硬闯了。”暗红身影沉默片刻，缓缓道，“本座可以帮你们拖住‘守墓人’三息。三息之内，你们必须破开门，拿到碎片，然后立刻离开。三息一过，本座自身难保，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三息……”王小仙看向那扇门，又看向黑爷和鸡哥，“够吗？”
“汪呜……如果只是开门，够了。”黑爷耳朵微微转动，仔细倾听着门后那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门内隐约传来的、某种机械运转的“咔嗒”声，“但开门后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那个‘守墓人’的反应速度，我也预测不了。”
“咯哒……开门的方法，我大致推演出来了。”鸡哥眼中金红光芒疯狂闪烁，那些复杂的符文结构在它眼中被迅速拆解、分析、重组，“空间禁锢层，需要同时刺激门上九个关键节点，节点位置在……左三右六，上二下七，中一。时间凝固层，需要在刺激节点的同时，用时间加速或减速的力量覆盖整扇门，加速或减速的倍率必须是‘三’的倍数。因果隔绝层……需要小仙你用因果之力，在门上‘画’出一道临时的‘因果裂缝’，从裂缝钻进去。”
王小仙听得头皮发麻。
这也太复杂了。
九个节点要同时刺激，还得覆盖时间之力，最后还要用因果之力开门……这简直是在考验他的极限操作。
“能行吗？”顾长生瓮声问，巨盾微微抬起，对准那扇门。
“不行也得行。”王小仙深吸一口气，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缓缓亮起，“清寒师姐，长生师兄，无双师兄，灵儿师姐，你们准备掩护。黑爷，鸡哥，你们负责指引。前辈……”
他看向暗红身影。
“三息，拜托了。”
暗红身影点头，眼中鬼火暴涨。它那半透明的身躯开始剧烈扭曲、膨胀，暗红光芒如潮水般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高达十丈、布满扭曲面孔的狰狞魔影。
“本座……尽力。”
话音未落，魔影仰天无声咆哮，化作一道暗红血光，朝着那扇金属大门狠狠撞去！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大厅！金属大门剧烈震颤，门上那些符文疯狂闪烁，爆发出刺目的金、银、灰三色光芒。三层封印被同时触动，空间开始扭曲，时间流速变得混乱，因果之力如蛛网般弥漫。
几乎同时——
“就是现在！”黑爷厉声咆哮，“节点位置：左上、左中、左下、中上、正中、中下、右上、右中、右下！同时刺激！”
“咯哒！时间加速，三倍！覆盖整扇门！”鸡哥也尖声啼鸣，眼中金红光芒凝成九道细线，精准锁定那九个节点的位置。
王小仙动了。
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左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拢，指尖灵力疯狂涌出，化作九道淡金色的剑气，朝着那九个节点激射而去！与此同时，他右掌按在怀里的幽冥本源珠上，珠子微微一烫，一股温润的幽冥之力涌入体内，与因果道种的力量融合，让他对时间流速的感知瞬间清晰了数倍。
“时间……加速！”
他心中默念，右臂金纹再亮，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将整扇金属大门笼罩。门上的时间流速，骤然加快三倍！那些疯狂闪烁的符文，闪烁频率瞬间提升，仿佛被按了快进键。
“嗤嗤嗤——！”
九道剑气几乎同时命中九个节点！金、银、灰三色光芒剧烈对冲、湮灭，门上那三层封印开始出现短暂的紊乱。
“就是现在！因果裂缝！”鸡哥急吼。
王小仙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右掌。掌心灵力混合精血，在空中迅速“画”出一道扭曲的、金绿交织的复杂符纹——正是因果轮回印的简化版。
“因果嫁接，裂缝开！”
“嗡——！”
符纹落在门上，与那层“因果隔绝”封印疯狂对冲。符纹表面，那些金绿道纹如活物般蠕动、延伸，竟在坚不可摧的因果隔绝层上，“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细微裂缝！
裂缝内部，漆黑一片，散发出浓郁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走！”
王小仙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率先冲向裂缝！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紧随其后。黑爷和鸡哥最后冲入。
就在他们冲入裂缝的刹那——
“嗡——！”
金属大门内部，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穿着宽大黑袍、戴着惨白面具的身影，缓缓从门后的黑暗中走出。
它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步踏出，都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整个遗迹、与这片时空乱流融为一体。它手中握着一根漆黑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手杖，手杖点地，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死寂的大厅中格外清晰。
“闯墓者……死。”
沙哑、干涩、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
“轰——！”
暗红身影凝成的魔影，在它面前，如泡沫般炸裂，化作漫天暗红光点，消散无形。
暗红身影本体如遭重击，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的墙壁上，身躯明灭不定，眼中鬼火黯淡到了极致。
“三息……还没到呢……”它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身形彻底透明，消散在空气中。
那道黑袍身影，看都没看它一眼，目光缓缓转向金属大门上那道正在缓缓闭合的因果裂缝。
手中漆黑手杖抬起，对着裂缝，轻轻一点。
“时空……逆流。”
“嗡——！”
一股无形的、浩瀚到无法形容的力量，顺着裂缝涌入墓室内部！
墓室中，王小仙一行刚刚落地，还没看清周围环境，就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从身后涌来！
时间，开始倒流。
他们冲入裂缝的动作，被强行“逆转”，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要重新退出门外！
“不好！”王小仙脸色大变，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疯狂闪烁，掌心灵力疯狂涌入怀里的四块碎片，“因果碑影，镇！”
“嗡——！”
四块碎片同时震颤，灰白光芒爆闪，在空中凝成一道残缺碑影，挡在身后！碑影表面，那些天然道纹流转，散发出的古老道韵与那股“时空逆流”的力量疯狂对冲、湮灭。
“咔嚓咔嚓——！”
碑影剧烈震颤，表面浮现无数裂痕，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汪呜！左前方三十丈，有一口石棺！石棺内部有强烈的时空波动，是这片墓室的‘核心’！躲到石棺后面，能削弱时空逆流的影响！”黑爷急吼，那双谛听之耳竟从完全混乱的时空波动中，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稳定”节点的声音！
“咯哒！石棺上刻着‘超脱者’的名讳——‘时墟’！那是他的道号！用因果之力触碰名讳，或许能引动石棺的防护！”鸡哥也尖声啼鸣，眼中金红光芒死死锁定那口石棺，以及石棺上那两个古老、扭曲、仿佛蕴含着无尽时空奥秘的文字。
王小仙毫不犹豫，右臂金纹再亮，左手抬起，对着左前方三十丈外那口石棺，凌空一抓！
“因果牵引，碑影移！”
“嗡——！”
残缺碑影剧烈震颤，灰白光芒裹挟着众人，强行对抗着时空逆流的力量，朝着那口石棺冲去！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石棺后的刹那——
“时空……禁锢。”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嗡——！”
整片墓室的空间，骤然凝固。
时间，彻底停止流动。
王小仙一行，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被定格在半空中，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了。
只有那道黑袍身影，缓缓从门外走入。
它手中的漆黑手杖轻轻点地，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死寂的墓室中回荡。
它走到王小仙面前，惨白的面具下，那双漆黑如墨、没有眼白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看了许久。
然后，它缓缓抬起手，伸出枯瘦、苍白、布满皱纹的手指，点向王小仙的眉心。
“因果道种……轮回印……幽冥珠……四块碎片……”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是他的传人？”
王小仙想说话，但嘴唇动不了，连眼球都无法转动。
“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黑袍身影收回手指，转身，看向那口石棺。
“时墟大人的衣冠冢，十万年来，你是第一个能走到这里的外人。”
它顿了顿，手中漆黑手杖再次点地。
“时空……恢复。”
“嗡——！”
凝固的空间重新流动，停止的时间重新运转。
王小仙一行“噗通噗通”摔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惊骇。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真的感觉到了死亡——不，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彻底的“存在抹除”。
“你……”王小仙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道黑袍身影，“不杀我们？”
“杀你们，易如反掌。”黑袍身影缓缓道，“但时墟大人留下过谕令：若后世有身负因果、轮回、幽冥三道者至此，可入墓室，取走第六块碎片。”
它顿了顿，惨白的面具转向王小仙。
“你，勉强符合条件。”
王小仙愣住了。
“为、为什么？”
“因为……”黑袍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集齐六块碎片，重聚因果碑，是时墟大人……最后的‘实验’。”
“实验？”王小仙心中一凛。
“他想看看，后世之人，能否凭此碑……真正‘超脱’。”黑袍身影缓缓道，“但实验有风险。重聚因果碑，可能会引动当年打碎此碑的‘那股力量’的注意。到时候，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它说完，手中漆黑手杖再次点地。
“嗡——！”
那口石棺的棺盖，缓缓滑开。
棺内，没有尸骨，没有衣冠，只有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螺旋道纹的……
第六块碎片。
碎片静静躺在棺底，散发出浓郁的、令人心悸的时空波动。
“拿走吧。”黑袍身影缓缓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记住，重聚因果碑时，选一个……足够隐蔽的地方。”
“还有……”
它顿了顿，回头看了王小仙一眼，惨白的面具下，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替我跟尸冥……带句话。”
“就说……”
“守墓人……还在等。”
话音未落，它身形一晃，消失在门外。
金属大门，“轰”的一声，重新闭合。
墓室中，重归死寂。
只有那口敞开的石棺，以及棺底那块漆黑的碎片，静静等待着。
王小仙站在原地，看着门外，又看看棺中的碎片，久久不语。
尸冥老人……守墓人……
这两者之间，果然有关系。
“汪呜……碎片，拿不拿？”黑爷低声问道。
“咯哒……因果线在剧烈波动，拿了这块碎片，会有大因果缠身。”鸡哥也盯着棺中的碎片，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闪烁不定。
王小仙深吸一口气，咧嘴一笑。
“拿。”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既然都到这儿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他迈步，走到石棺前，伸手，拿起那块漆黑的碎片。
碎片入手冰凉，触感如同万载玄冰。表面那些螺旋道纹缓缓流转，与怀里的另外四块碎片产生强烈的共鸣。
第六块碎片，到手了。
“走吧。”王小仙将碎片揣进怀里，转身朝外走去，“该回去……”
“算总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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