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空间波纹的刹那，王小仙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

    上下左右的概念彻底消失，四面八方都是扭曲、旋转、不断变幻的色块和光影。身体被一股温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裹挟着向前，速度快得让他有些头晕目眩。怀里的幽冥本源珠和那五块碎片同时震颤，发出低沉的共鸣，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汪呜！抓紧了！”

    黑爷的咆哮在耳边炸响，但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传来的，闷闷的，有些失真。王小仙感觉右臂一沉，低头看去，黑爷不知何时已咬住了他的衣袖，四只雪白的爪子死死扣进他手臂皮肉，幽蓝眼珠在变幻的光影中亮得吓人。它那双谛听之耳完全竖起，耳廓疯狂颤动，竟在这完全混乱的空间波动中，捕捉着常人无法察觉的规律。

    “咯哒！这不是普通的空间通道！是‘时空奇点’的缝隙！”鸡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同样有些失真。它扑腾着翅膀，勉强悬停在王小仙上方，那双小眼睛中金红光芒大盛，竟能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混乱中，看清那些扭曲光影的本质，“我们不是在‘移动’，是在被这个奇点的‘呼吸’带着‘流淌’！必须顺着它的‘呼吸’节奏，否则会被甩出去，掉进未知的时空乱流！”

    王小仙心中一凛，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亮起，强行稳住身形，顺着那股裹挟的力量向前“流淌”。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都跟了进来，五人被无形的力量连接在一起，在光怪陆离的通道中随波逐流。

    “黑爷，能听出这‘呼吸’的节奏吗？”王小仙大声问，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有些飘忽。

    “汪呜……在听！”黑爷耳朵疯狂颤动，幽蓝眼珠半眯着，仿佛在倾听某种宏大而古老的韵律，“很慢……很长……一次‘呼吸’大概要三十息。现在是‘吸气’阶段，我们在被往里‘吸’。等到了‘呼气’阶段，如果我们还没找到出口，会被‘呼’出去，掉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咯哒！出口在‘吸气’和‘呼气’转换的瞬间出现！”鸡哥补充道，眼中金红光芒凝成一线，死死盯着前方光影变幻的深处，“我看到了！在正前方，大约三百‘流速’之后，有一处稳定的‘锚点’。但锚点周围有七道‘时空涡流’交错，必须从特定的缝隙穿过！”

    “流速？锚点？时空涡流？”凌无双扯着嗓子喊，厚背砍刀紧紧握在手里，“鸡哥你说人话！”

    “咯哒！就是三百次心跳的时间后，会看到一个发光的地方，但周围有七个会把人撕碎的漩涡，得从它们中间的缝钻过去！”鸡哥没好气地解释。

    “这还差不多！”凌无双咧嘴笑了，但笑容有些僵硬。显然，在这种完全超出认知的环境里，连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也有些发怵。

    时间，或者说某种类似时间的概念，在通道中缓缓流逝。

    二十息，二十五息，二十八息……

    “汪呜！要到转换点了！准备！”黑爷厉声咆哮，“出口会在正前方出现，持续三息！鸡哥，指路！”

    “咯哒！左前十五‘流速’，右后二十二‘流速’，正前偏下半‘流速’——就是现在！”鸡哥尖声啼鸣，眼中金红光芒凝成三条细线，如探照灯般照亮前路。

    王小仙毫不犹豫，右臂金纹亮到极致，掌心灵力疯狂涌入怀里的幽冥本源珠。珠子光芒暴涨，墨绿光晕扩散开来，将五人一狗一鸡全部笼罩，强行在扭曲的“流速”中稳住方向，朝着鸡哥指引的那个“缝隙”冲去！

    “噗——！”

    穿过缝隙的刹那，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五人落地，脚下是坚硬、冰冷、仿佛金属般的地面。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源，连神识探查都被压缩到不足三丈范围。只有王小仙怀里幽冥本源珠散发的墨绿光芒，勉强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

    “这是……什么地方？”苏清寒冰魄剑微微抬起，淡蓝剑域悄然扩张，但只延伸出五丈就被无形的力量阻隔，无法继续。

    “汪呜……没有声音。”黑爷趴在地上，耳朵竖起，幽蓝眼珠警惕地扫视四周，“完全的死寂。没有风声，没有水声，没有虫鸣，甚至连……空间本身‘存在’的声音都没有。这里像是个……被彻底‘静止’的地方。”

    “咯哒……因果线全断了。”鸡哥也蔫蔫地缩在黑爷背上，但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黑暗深处，“这里没有‘因’，也没有‘果’。一切因果联系都被斩断了。我们就像掉进了一个……‘因果真空’。”

    王小仙心中一沉。

    没有声音，没有因果，这意味着黑爷和鸡哥最擅长的探察手段，在这里几乎失效。

    他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微微发烫。怀里的幽冥本源珠，与那五块碎片的共鸣变得微弱而混乱，指向四面八方，仿佛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残留着碎片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碎片……在这里？”顾长生瓮声问，巨盾横在身前，“但感应很乱，分不清方向。”

    “可能在，也可能不在。”王小仙摇头，目光扫过黑暗，“这里的空间结构很古怪，能干扰感应。但既然我们能进来，说明这里和碎片有关。找找看，应该会有线索。”

    他掌心灵力微吐，幽冥本源珠光芒再亮三分，墨绿光晕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照亮了更远一些的区域。

    借着光芒，众人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金属大厅。地面是暗银色的金属板，拼接得严丝合缝，表面布满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纹路。墙壁是高耸的弧形金属壁，同样布满纹路，向上延伸，没入头顶的黑暗，看不到穹顶。

    大厅中央，立着七根粗大的金属柱。每根柱子都有三人合抱粗细，高达十丈，表面刻满了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变幻，散发着淡淡的、不同颜色的微光——赤、橙、黄、绿、青、蓝、紫，正好七色。

    而在七根柱子围成的圆心位置，有一个凸起的圆形平台。平台直径三丈，高约一尺，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柱子散发的微光。

    平台中央，空空如也。

    “汪呜……柱子上的符文在‘说话’。”黑爷忽然开口，耳朵竖起，幽蓝眼珠死死盯着那七根柱子，“但不是用声音，是用……‘波动’。每根柱子的符文波动都不一样，但彼此间有某种规律性的共鸣。它们在……计算什么。”

    “咯哒……是封印阵法的核心节点。”鸡哥眼中金红光芒闪烁，盯着那些流动的符文，“七根柱子，对应七种属性的封印之力。赤柱主‘火’，封印暴戾；橙柱主‘土’，封印厚重；黄柱主‘金’，封印锋锐；绿柱主‘木’，封印生机；青柱主‘水’，封印流动；蓝柱主‘风’，封印迅疾；紫柱主‘雷’，封印毁灭。七柱合一，能封印万物。但……”

    它顿了顿，小眼睛看向平台中央。

    “核心不见了。应该放在平台上的‘阵眼’，被人拿走了。”

    王小仙心中一动，从怀里掏出那五块碎片。

    碎片一出现，就剧烈震颤起来！表面道纹疯狂闪烁，灰白光芒如潮水般涌出，竟与那七根柱子散发的微光产生强烈共鸣！柱子上的符文流动速度骤然加快，七色微光大盛，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

    而在平台中央，原本空空如也的位置，此刻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残缺的碑影虚影！

    碑影高约一丈，宽三尺，厚一尺，表面布满裂痕，只有底部五分之一还算完整，其余部分都是虚幻的光影。但从那残缺的轮廓和表面隐约可见的古老道纹来看，赫然与王小仙手里的五块碎片同源同种！

    是因果碑的虚影！

    不，不是虚影。

    王小仙能感觉到，那碑影中，蕴含着真实的、浩瀚的、仿佛能镇压诸天的道韵。只是太过残缺，力量十不存一。

    “这是……”苏清寒冰魄剑微微震颤，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撼，“因果碑的……本体投影？”

    “不完全是。”王小仙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那残缺碑影，“是‘烙印’。真正的因果碑碎裂后，有一部分‘道韵烙印’被封印在这里，与这七根柱子组成的大阵相连，成了阵眼。但现在，烙印的核心部分被人拿走了，只剩这点残缺的投影。”

    他顿了顿，看向平台中央。

    “拿走核心的人，应该就是当年打碎因果碑，并将碎片散落四方的那位。他在这里布下七柱封印大阵，以因果碑的烙印为阵眼，镇压着……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大厅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轰隆隆——！！”

    七根柱子上的符文疯狂流转，七色微光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在大厅顶部交织、碰撞，竟凝成一道巨大的、不断旋转的七色漩涡！漩涡中心，传来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咆哮：

    “谁……打扰本座……沉眠……”

    声音重叠、嘶哑，充满了暴戾、怨毒、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

    随着声音响起，大厅地面那些金属板上的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血光如蛛网般蔓延，转眼覆盖整个大厅，将暗银色的金属地面染成一片血红。

    而在那片血红之中，无数道模糊的身影，正缓缓从地面“浮”出。

    它们身穿破碎的古老甲胄，手持锈蚀的兵器，眼眶中跳动着暗红的火焰。动作僵硬，但每一步踏出，都带着森然的杀意。密密麻麻，至少上千。

    是战场英灵。

    但与古战场里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英灵不同，这些英灵行动整齐划一，如军队般列阵，将王小仙一行团团围住。它们身上的气息，最弱的也有金丹初期，最强的甚至达到了金丹后期。

    而在英灵大军后方，七根柱子前，一道高达三丈的暗红身影，缓缓凝聚成型。

    那身影身披血色重甲，头戴狰狞骨盔，手持一柄门板宽、布满倒刺的巨斧。头盔下，两点幽绿的鬼火跳动，死死盯着王小仙手中的碎片，以及平台中央那残缺的碑影投影。

    “因果碑……碎片……”

    它开口，声音如金属摩擦，刺耳难听。

    “交出来……饶你们……全尸。”

    “汪呜……这家伙很强。”黑爷低吼，幽蓝眼珠死死盯着那道暗红身影，“心跳声如擂鼓，气息至少金丹圆满，甚至可能触摸到了元婴门槛。而且它和这七根柱子、这片空间有联系，在这里作战，它能调动部分封印大阵的力量。”

    “咯哒……因果线重新连上了。”鸡哥也盯着那道身影，眼中金红光芒闪烁，“但不是完整的因果，而是被强行‘嫁接’的。它的‘因’早就断了，现在是用这封印大阵的‘果’，强行续接了一条虚假的‘因’。所以它离不开这里，一旦离开，就会立刻崩溃。但在这里……它就是‘王’。”

    王小仙咧嘴笑了。

    “怪不得碎片会被放在这里当阵眼。原来是为了镇压你这个‘老王八’。”

    他顿了顿，看向手中那五块碎片，又看了看平台中央那残缺的碑影投影，眼中闪过明悟。

    “我大概明白了。当年那位打碎因果碑的大能，将碎片散落四方，却把最重要的‘烙印核心’留在这里，作为封印阵眼，镇压你这个被上古战场怨气侵蚀、快要化成‘幽冥将’的大家伙。只要阵眼在，你就出不去，只能在这鬼地方当个看门狗。”

    “但现在……”他笑容灿烂，“阵眼被人拿走了，封印松动了，你又能出来蹦跶了。不过可惜啊……”

    他右臂抬起，因果幽冥臂金纹亮起，掌心灵力涌入五块碎片。

    “嗡——！”

    五块碎片同时震颤，灰白光芒冲天而起，与平台中央那残缺的碑影投影产生强烈共鸣！投影骤然凝实三分，散发出的镇压道韵强了一倍！

    “呃啊——！”

    暗红身影发出痛苦的嘶吼，周身血光剧烈摇曳，气息暴跌三分。它身后那上千英灵大军，也齐齐一滞，动作变得迟缓。

    “你看，虽然阵眼核心没了，但这五块碎片加上残留的投影，好像……也能凑合着用。”王小仙咧嘴一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你告诉我们，当年是谁拿走了阵眼核心，碎片又被藏哪儿了。我们呢，就暂时不催动这碑影镇压你，让你再多活几天，如何？”

    暗红身影死死盯着他，眼中幽绿鬼火疯狂跳动，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但它没敢动手。

    刚才碑影投影的威力，它感受得很清楚。虽然不如完整的阵眼，但要镇压它一时半刻，绰绰有余。到时候，眼前这些人类修士一拥而上，它绝对讨不了好。

    沉默许久，它缓缓开口，声音嘶哑：

    “拿走核心的……是‘守墓人’。”

    “守墓人？”王小仙挑眉。

    “看守这座‘墓’的人。”暗红身影指向大厅深处，那里，黑暗之中，隐约能看见一扇紧闭的、布满符文的金属大门，“他在‘墓室’里。碎片……也在里面。”

    “墓室？”王小仙心中一动，“谁的墓？”

    “那位……打碎因果碑，将本座封印于此的……‘超脱者’。”

    暗红身影眼中鬼火跳动，透着一股深深的恐惧与怨恨。

    “他的……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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