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第二入口的隧道继续向深处前行，空气中的幽冥气息越来越浓郁，但诡异的是，这种浓郁并不像主入口那边狂暴混乱，反而呈现出一种被“梳理”过的、井然有序的流动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引导、约束着这些本应毁灭一切的气息。
“汪呜……风声变了。”黑爷走在最前，四只雪白的爪子踩在潮湿的岩石地面上悄无声息，但那双谛听之耳完全竖起，耳廓微微颤动，“不再是单纯的寒风，里面开始夹杂着……说话声。很模糊，很遥远，像是从地底深处、或者从时间尽头传来的回响。有的在争吵，有的在怒吼，有的在哀求……但都听不真切，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杂音。”
“咯哒……因果线也开始‘有序’了。”鸡哥蔫蔫地蹲在黑爷背上，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扫过前方深邃的黑暗，那些原本在入口处断裂、扭曲的因果线，此刻竟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汇聚、延伸，最终没入隧道尽头的黑暗之中，“它们在‘编织’，朝着某个中心点编织，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复杂的因果网络。网络的中心……就在前面。”
王小仙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那六块碎片。碎片此刻异常平静，彼此间的共鸣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但碎片内部，那股古老、浩瀚、仿佛能统御一切的道韵，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深邃。他能感觉到，丹田内那颗“痞仙金丹”表面的因果道纹，正在贪婪地吸收着碎片散发出的道韵滋养，变得愈发凝实、璀璨，修为朝着金丹中期稳步推进，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中期的瓶颈。
“看来，咱们离‘实验场’不远了。”他咧嘴一笑，但笑容里没了往日的轻松，多了几分凝重。能让六块因果碑碎片都如此“安静”的地方，绝不是什么善地。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隧道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广阔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洞窟，穹顶高不知几百丈，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幽绿、暗红、惨白光芒的奇异晶石，如同倒悬的星空。洞窟中央，是一片方圆数里的圆形“广场”，地面光滑如镜，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仿佛是用无数骨骼研磨、烧制而成。广场上，竖立着数百根高低错落的石柱，每一根石柱顶端，都悬浮着一团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缓缓旋转的“光茧”。
光茧有的呈现淡金色，内部隐约有佛陀虚影盘坐，梵唱阵阵；有的呈现血红色，魔影翻腾，厉鬼嘶嚎；有的呈现青灰色，剑气纵横，杀伐之气冲霄；更多的则是灰白色，死寂一片，仿佛空无一物。
而在广场的正中央，立着一座高达十丈的漆黑石碑。
石碑的样式，与王小仙识海中那块残碑本体，有八九分相似。但眼前这块石碑是完整的，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螺旋道纹。石碑顶端，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透明、内部有无数星光流转的奇异晶体。
晶体散发出的光芒并不强烈，却仿佛是整个洞窟、乃至整个幽冥裂隙的“心脏”，每一次明灭，都引动着广场上数百光茧同步震颤，整个洞窟的幽冥气息也随之起伏、流转。
“这就是……实验场？”凌无双瞪大眼睛，看着广场上那些诡异的光茧，握紧了手中的厚背砍刀。
“那些光茧里……封印着东西。”苏清寒冰魄剑微微抬起，清冷的眸子扫过那些光茧，“是残魂，是执念，是某种‘道’的碎片。它们在……被‘解析’，被‘重组’。”
“汪呜……我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那些光茧里传出来的。”黑爷幽蓝眼珠死死盯着广场，那双谛听之耳疯狂颤动，试图从混杂的杂音中分辨出清晰的语句，“淡金色光茧里是佛门高僧的残魂，他们在诵经，在超度，但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血红色光茧里是魔道巨擘的残念，在咆哮，在诅咒，但诅咒的对象很混乱，有时是彼此，有时是……那块石碑。青灰色光茧里是剑修的剑意执念，只有纯粹的杀伐之音。灰白色光茧里……是彻底的死寂，但死寂深处，有极其微弱的、类似心跳的‘搏动’。”
“咯哒……因果网络的核心，就是中央那块石碑。”鸡哥眼中金红光芒大盛，死死盯着石碑顶端的透明晶体，“那晶体是‘因果核心’，是整个实验场的控制中枢。所有光茧的因果线，最终都汇聚到晶体上。晶体在……‘记录’，‘分析’，‘推演’这些光茧里封印的‘道’，然后通过石碑，将结果反馈出去，影响整个裂隙的运转。”
王小仙听得心中震撼。
以残魂执念、道法碎片为材料，进行“解析”和“重组”实验？这“时墟”大人，到底想干什么？创造新的“道”？还是……寻找某种“完美”的融合？
“看来，咱们的‘债主’，不只是外面那些活人。”王小仙咧嘴一笑，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光茧，“这里的‘老前辈’们，恐怕也对咱们手里的碎片，感兴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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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嗡——！”
广场中央，那块漆黑石碑顶端的透明晶体，忽然亮起了刺目的光芒！光芒如探照灯般扫过洞窟入口，最终锁定在王小仙身上——更准确地说，锁定在他怀里那六块碎片上。
紧接着，一个平和、淡漠、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在整个洞窟中回荡起来：
“检测到‘因果碑’碎片聚合体，符合‘实验样本’标准一。”
“检测到‘因果道种’载体，符合‘实验样本’标准二。”
“检测到‘轮回印’、‘幽冥本源’伴生，符合‘实验样本’标准三。”
“综合判定：最优实验体，编号‘零’。”
声音刚落，广场上，数十个灰白色光茧同时剧烈震颤！茧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一股股强大、混乱、但被某种力量强行约束的气息，从裂痕中弥漫出来。
“警告：实验场守护机制激活。‘残念聚合体’生成中。目标：捕获最优实验体，提取完整数据。”
“咔嚓！咔嚓！咔嚓！”
连续数十声脆响，那些灰白色光茧轰然炸裂！一道道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虚影，从炸裂的光茧中飘出。虚影没有固定的面容，身形不断扭曲变幻，时而化作佛陀，时而化作魔头，时而化作剑修，但最终都定格成一种扭曲的、介于虚实之间的灰白形态。它们眼中跳动着冰冷的、毫无理智的灰白火焰，手中凝聚出刀、剑、枪、幡等各式各样的兵器虚影，齐齐转头，灰白的“视线”锁定王小仙一行。
数量，整整三十六个。
每一个散发出的气息，都在金丹中期到金丹后期之间。
而且，它们身上的因果线，全部与中央石碑相连，显然能调用实验场的部分力量。
“这下热闹了。”王小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缓缓亮起，“三十六打六，不对，是三十六打八，咱们还有黑爷和鸡哥。人数劣势有点大啊。”
“汪呜……它们不是真正的生灵，是残念聚合体，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会执行‘捕获’命令。”黑爷低吼道，幽蓝眼珠警惕地扫过那三十六道虚影，“但它们体内有‘冲突’。佛魔剑三种不同的‘道’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彼此侵蚀，在胸口、丹田、眉心各有一处不稳定的‘冲突节点’。攻击节点，能让它们暂时失控。”
“咯哒……节点位置：胸口正中是佛魔冲突点，丹田是魔剑冲突点，眉心是佛剑冲突点。”鸡哥眼中金红光芒疯狂闪烁，将那些虚影体内的能量冲突点一一标记出来，“同时攻击三个节点，或者集中攻击其中一个最弱的节点，都能引发连锁崩溃。但必须快，它们的恢复速度很快，而且石碑在给它们提供能量。”
话音刚落，三十六道虚影同时动了。
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无声的、如潮水般的冲锋。三十六个金丹中期以上的虚影，如一片灰白的死亡浪潮，朝着王小仙一行席卷而来！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地面被凌厉的气息犁出深深的沟痕。
“结阵！防御！”
王小仙厉喝，右臂金纹骤亮，左手一抄，将六块碎片全部按在胸口，掌心灵力疯狂涌入！
“嗡——！”
六块碎片再次共鸣，灰白光芒冲天而起，在他头顶凝成一道高达三丈的因果碑虚影！虽然比之前黯淡许多，但道韵依旧浩瀚。
“因果碑影，镇四方！”
虚影猛地一震，灰白光芒如伞盖般张开，将众人笼罩其中。光芒所过之处，那些冲锋而来的虚影动作齐齐一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减缓了三成。
“冰魄剑域，凝！”
苏清寒清叱，冰魄剑化作一道银轮悬于头顶，淡蓝色的寒气如潮水般涌出，在因果碑虚影的笼罩范围内，又凝成一层厚实的冰晶护罩。双重防护，将众人护得严严实实。
“铛铛铛——！！”
虚影的攻击如暴雨般落在冰晶护罩上，爆发出密集的金铁交击声。护罩剧烈震颤，冰屑四溅，但终究挡住了第一波冲击。
“长生师兄，顶住正面！无双师兄，灵儿师姐，两侧游击，攻击节点！”王小仙快速下令，同时目光死死锁定虚影潮中那几个气息最强、冲突也最明显的目标。
“吼——！”顾长生怒吼，巨盾重重顿地，土黄光晕炸开，化作一道厚重的土墙，挡在正前方，硬生生扛住了七八个虚影的联手冲击，盾面符文疯狂闪烁，裂痕蔓延，但他寸步不退。
凌无双和赤灵儿一左一右杀出。凌无双厚背砍刀泛起暗红血光，如猛虎入羊群，专挑那些丹田处魔剑冲突剧烈的虚影，刀刀狠辣，直劈丹田！赤灵儿血镜高举，镜面血光如毒蛇吐信，专射虚影眉心佛剑冲突点，精准狠辣。
“噗！噗！噗！”
短短几息，就有三四个虚影被击中要害，体内冲突爆发，身形扭曲炸裂，化作漫天灰白光点，被中央石碑吸回。但更多的虚影悍不畏死地扑上，攻击如潮水般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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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呜！左前方那个持剑虚影，胸口佛魔冲突点最弱，现在！”黑爷急吼。
“咯哒！右后方那个持幡虚影，丹田魔剑冲突点有破绽，攻击！”鸡哥也尖声指引。
王小仙眼神一凝，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左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拢，同时对着那两个方向，凌空点出两道金绿剑气！
“因果牵引，冲突引爆！”
“嗤！嗤！”
两道剑气几乎同时命中目标！持剑虚影胸口佛光魔气疯狂对冲，持幡虚影丹田剑意魔念激烈冲突，两个虚影同时发出无声的惨嚎，轰然炸裂！
但就在这时——
“嗡——！”
中央石碑顶端的透明晶体，光芒再亮一分！一道粗大的灰白光柱从晶体中射出，如瀑布般注入虚影潮中。那些被击溃的虚影，残存的光点迅速重组，竟在光柱中重新凝聚出形体，而且气息比之前更强了一丝！
“该死！石碑在给它们‘回血’！”凌无双骂了一句，一刀劈飞一个虚影，但对方很快又在光柱中复原。
“不能这样耗下去！”苏清寒冰魄剑连连挥动，寒气如刃，将几个虚影暂时冻结，但很快就被它们挣脱，“必须打断石碑的能量供给！”
“打断？怎么打断？”顾长生闷声道，巨盾又被轰中几下，裂痕越来越多，“那石碑一看就不是咱们能撼动的。”
王小仙目光死死盯着中央石碑，又看看头顶的因果碑虚影，脑中念头飞转。
石碑是实验场的中枢，能调动整个裂隙的力量。硬撼，肯定不行。但……
他看向怀里那六块碎片。
因果碑碎片，和那块完整的石碑，本是同源。如果……
“汪呜……石碑顶端的晶体，内部有一条细微的‘裂痕’，是当年实验失败时留下的。”黑爷的咆哮忽然在王小仙耳边炸响，那双谛听之耳竟从石碑散发的宏大能量波动中，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乎不存在的、细微的“杂音”——裂痕处能量流转不畅产生的滞涩！
“咯哒……裂痕在晶体正中偏下三寸，被表面的星光纹路掩盖，很难发现。”鸡哥眼中金红光芒也死死锁定那处，“如果用因果碑碎片的力量，精准刺激那道裂痕，可能会引发晶体短暂的能量紊乱，切断对虚影的能量供给。但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在晶体能量运转到裂痕处的刹那出手，持续时间……最多半息。”
王小仙眼睛亮了。
半息，够了。
“清寒师姐，长生师兄，无双师兄，灵儿师姐，帮我争取三息时间！”王小仙厉喝，同时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左手将六块碎片全部握在掌心，掌心灵力再无保留，如火山喷发般涌入！
“嗡——嗡嗡嗡——！！！”
六块碎片剧烈震颤，共鸣瞬间攀升到极限！灰白、墨绿、暗金、漆黑六色光芒疯狂交织，在王小仙头顶凝成一道前所未有的、凝实到几乎化作实质的完整因果碑虚影！虚影高达五丈，表面道纹如星河流转，散发出镇压诸天、统御时空的浩瀚威压，连整个实验场的幽冥气息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拦住那些虚影！”苏清寒清叱，冰魄剑域催动到极致，寒气如怒涛般席卷，将扑向王小仙的十几个虚影暂时冻结。顾长生巨盾横推，如一座移动的山岳，挡住左侧。凌无双和赤灵儿刀光镜影，死死缠住右侧。
三息时间，每一瞬都漫长如年。
王小仙眼中只有中央石碑顶端那块透明晶体，右臂抬起，食指中指并拢，指尖灵力、因果之力、六块碎片道韵，三者疯狂汇聚，凝成一道纤细如发、却璀璨到极致的六色光针。
“就是现在！”
黑爷和鸡哥的咆哮与啼鸣同时响起。
“因果碑影，破妄一击！”
王小仙眼中寒光爆闪，指尖那道光针，如穿越时空般，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刺入晶体正中偏下三寸、那道被星光纹路掩盖的细微裂痕之中！
“嗤——！”
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
透明晶体猛地一震！内部流转的星光骤然紊乱，那道粗大的、连接虚影潮的能量光柱，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
彻底熄灭。
“能量供给……切断。”石碑中，那个平和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杂音”，“警告：实验场守护机制失效。启动……备用方案。”
话音未落，广场上剩余的二十多个虚影，齐齐一滞，眼中灰白火焰迅速黯淡，身形如泡影般开始消散。
“成功了！”凌无双大喜。
但王小仙心中却毫无喜悦，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备用方案？
“嗡——！！！”
中央石碑，连同顶端的透明晶体，猛地爆发出刺目的、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整个洞窟剧烈震颤，穹顶的晶石如雨般坠落，地面龟裂，那些石柱上的光茧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炸裂。
“实验体‘零’，反抗意志过强，符合‘极端压力测试’条件。”石碑的声音变得冰冷、机械，再无丝毫情绪，“启动‘最终试炼’：因果轮回，重塑实验。”
“以幽冥裂隙为炉，以万魂残念为柴，以因果碑为引……”
“重演——‘超脱之战’。”
“轰隆隆——！！！”
洞窟穹顶，骤然撕裂开一道巨大的、漆黑的空间裂缝！裂缝内部，并非虚无，而是倒映出一片尸山血海、剑气冲霄、佛光魔气疯狂对撞的……
上古战场景象。
景象中，一道模糊的、顶天立地的身影，手持一块完整的、散发出镇压诸天道韵的巨碑，正在与无数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血战。巨碑每一次挥动，都引动时空崩塌，因果逆乱。
那是……“时墟”手持完整因果碑，参与上古那场“超脱之战”的景象残留！
而此刻，这景象正从裂缝中“流淌”而出，带着那场大战的惨烈杀意、破碎道则、以及被强行“记录”下来的战斗余波，朝着王小仙一行，如山崩海啸般……
碾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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