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

    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飘浮，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腐朽、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冥气息。那气息很淡，很微弱，仿佛被某种力量隔绝、稀释了无数倍，但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与幽冥裂隙入口处那种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感的气息不同，这里的幽冥气息更加内敛、深邃！

    王小仙站在石碑前，仰头看着那四个大字——“幽冥裂隙——第二入口”。字迹古老沧桑，笔画如刀劈斧凿，透着一股历经万载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汪呜……这石碑后面，是空的。”黑爷走到石碑旁，鼻子凑近石碑底部的缝隙嗅了嗅，幽蓝眼珠中闪过一丝警惕，“我听到了风声，很微弱，很遥远，像是从极深的地底吹上来的。风里带着血腥味、腐烂味，还有……很多杂乱的声音，但听不真切。”

    “咯哒……石碑被一道很古老的封印覆盖，封印结构很复杂，核心是‘空间隔绝’和‘因果隐匿’。”鸡哥也蔫蔫地飞到石碑顶端，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扫过石碑表面，将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封印纹路一一映照出来，“封印已经破损了大半，但核心还在运转。所以外面的人一直没发现这里。不过……”

    它顿了顿，看向王小仙手中的五块碎片。

    “小仙你刚才用碎片共鸣冲击岩壁，触动了封印的破损节点，让这里暂时显形了。但封印在自我修复，最多半个时辰，入口会重新隐藏。”

    王小仙点点头，目光从石碑上移开，扫视整个石室。

    石室不大，约莫三丈见方，四壁光滑，像是被人用利器硬生生从岩层中开凿出来的。除了中央这块石碑，再无他物。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隐约能看见几行杂乱的脚印。

    “这里应该是个中转站，或者……逃生通道。”苏清寒冰魄剑斜指地面，清冷的眸子扫过四周，“看这开凿痕迹，至少是几千年前的手笔。能在这里开辟第二入口，还能布下如此高明的封印，当年布置这里的人，修为恐怕不低。”

    “会不会是尸冥前辈说的那位‘超脱者’？”顾长生瓮声道，巨盾依旧横在身前，警惕着可能从石碑后面冒出来的危险。

    “有可能。”王小仙摸着下巴，咧嘴一笑，“那位‘时墟’大人，看来给自己留的后路不少啊。一个主入口在明处，吸引所有注意；一个第二入口藏在暗处，关键时刻用来金蝉脱壳。啧啧，这心思，够深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凌无双问道，厚背砍刀拄在地上，他左肩的伤口虽然简单包扎过，但还在渗血，“外面天机子、尸煞老人、林昊天、鬼鸮，还有那个慧能和尚，肯定都在出口附近守着。咱们原路返回，就是自投罗网。”

    “回不去也不能待在这儿。”赤灵儿声音平静，蒙面巾下的目光看向石碑，“封印半个时辰后会重新闭合，到时候咱们要么被关在里面，要么被重新‘吐’回刚才的地道——无论哪种，外面那些人肯定都等着呢。”

    众人沉默。

    前有未知的第二入口，后有四方强敌堵截。

    进退两难。

    “汪呜……入口后面的风声里，有水流声。”黑爷忽然竖起耳朵，谛听血脉全力催动，“很大，很急，像是地下暗河。距离……大概三百丈深。水流方向是东南，和幽冥裂隙主入口的方向一致。

    “咯哒……因果线在入口后方重新汇聚，很清晰，指向同一个方向。”鸡哥眼中金红光芒闪烁，看向石碑后方那片虚无的空间，“那里应该是个稳定的空间通道，虽然危险，但比外面被围剿强。而且……通道深处，有东西在呼唤碎片。”

    王小仙心中一动。

    呼唤碎片？

    他右手按在怀里的五块碎片上，果然，碎片在进入石室后，共鸣就变得异常平缓、稳定，像是游子归家，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动不安。而此刻，随着鸡哥的提醒，他能隐约感觉到，碎片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牵引感”，方向正是石碑后方。

    “看来，这第二入口，和因果碑碎片有关系。”王小仙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回不去，那就……”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

    “进去看看？”

    “进！”凌无双第一个表态，眼中燃起战意，“反正外面也是死路，里面说不定还有条活路。老子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怕个鸟！”

    苏清寒、顾长生、赤灵儿也默默点头。

    绝境之中，别无选择。

    “好。”王小仙不再犹豫，右臂抬起，因果幽冥臂金纹微微亮起，左手按在石碑上，掌心灵力缓缓涌入。

    “嗡——！”

    石碑微微一颤，表面那些古老的封印纹路亮起淡淡的灰白光芒。光芒如水波般荡漾，顺着石碑向下流淌，最终在石碑底部的缝隙处凝聚，化作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不断扭曲变幻的灰白光门。

    光门内部，漆黑一片，但能清晰感觉到浓郁的幽冥气息，以及……那股来自地底深处的、带着血腥味的寒风。

    “汪呜……门后安全，暂时。”黑爷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率先迈步，踏入门内。四只雪白的爪子在踏入光门的瞬间，微微一顿，但随即稳住身形，回头低吼，“跟上，空间通道很稳定，但有点冷。”

    王小仙紧随其后，一步踏入。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狭窄的石室，而是一条宽阔、幽暗、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隧道两侧是光滑的岩壁，岩壁上镶嵌着零星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矿石，将隧道映照得一片惨绿。脚下是粗糙的岩石地面，布满了湿滑的青苔，一条宽约三丈的地下暗河在隧道一侧奔腾而过，河水漆黑如墨，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和腐臭味。

    寒风从隧道深处吹来，带着水汽和那股令人心悸的幽冥气息，但确实如黑爷所说，比主入口那边温和许多，更像是一条被“驯服”的通道。

    “咯哒……因果线很清晰，沿着这条河向下游走，大约十里，会抵达一个交汇点。”鸡哥飞到王小仙肩头，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扫过隧道深处，“交汇点有三条岔路，其中一条的因果线最密集，指向……幽冥裂隙的核心区域。”

    “走。”

    王小仙不再多言，沿着暗河边缘，朝着下游方向快步前行。苏清寒四人紧随其后，各自保持警惕，兵器在手，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隧道幽深，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暗河奔腾的水声、众人踩踏青苔的细微声响，以及那永不停歇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寒风，在空旷的隧道中回荡。

    走了大约三里，前方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亮。

    从隧道顶部垂落下来，像是一条条发光的水母触须，轻轻摇曳。

    “汪呜……是‘幽冥苔’，只生长在精纯幽冥气息浓郁的地方，无害，但附近可能有伴生的‘蚀骨虫’。”黑爷抬头看了一眼那些荧光苔藓，幽蓝眼珠警惕地扫视四周，“蚀骨虫很小，群居，喜欢钻入生灵骨髓，吞噬骨髓为生。不过它们怕火，用丹火或者剑气就能驱散。”

    话音刚落，前方隧道顶部，那些荧光苔藑丛中，果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紧接着，一片密密麻麻的、芝麻大小的黑色小虫，如潮水般从苔藑中涌出，朝着众人扑来！虫群过处，连岩石表面都被腐蚀出细密的孔洞。

    “冰魄，凝！”

    苏清寒清叱一声，冰魄剑一振，淡蓝色的寒气如潮水般涌出，在众人身前凝成一道厚实的冰墙。蚀骨虫撞在冰墙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但短时间内无法突破。

    “长生师兄，开路！”王小仙喝道。

    顾长生巨盾顿地，土黄光晕扩散，盾面“镇山”符文亮起，他低吼一声，顶着巨盾朝前冲去！巨盾所过之处，地面震颤，将那些蚀骨虫成片震落、踩碎。

    凌无双和赤灵儿一左一右，刀光剑影，将漏网的蚀骨虫尽数斩杀。

    虫潮虽多，但在众人配合下，很快被清理出一条通道。

    继续前行。

    又走了两里，隧道开始变得宽敞，暗河的水流也渐渐平缓。前方，隐约能看见三条岔路口，呈“Y”字形分开，分别通向不同的黑暗深处。

    “咯哒……左边那条，因果线最密集，幽冥气息也最浓，但很混乱，充满了暴戾和杀戮的‘因’，应该是通往古战场核心区域。”鸡哥指向左侧岔路，“中间那条，因果线平稳，幽冥气息温和，像是被人为梳理过的‘安全通道’，但尽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封锁，看不透。右边那条……因果线全断了，一片死寂，但死寂深处，有很微弱的‘呼唤’，和碎片有关。”

    王小仙看向三条岔路，若有所思。

    按照尸冥老人的“百年之约”和守墓人的暗示，集齐六块碎片，重聚因果碑，是解决裂隙危机的关键。而第六块碎片，就在这裂隙深处。

    “右边。”他做出决定。

    众人转向右侧岔路。

    这条岔路比主隧道狭窄许多，仅容两人并行。岩壁上不再有发光矿石，只有前方深处，隐约有一点极其黯淡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灰白光芒，在黑暗中微微闪烁。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幽冥气息就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寂”感。仿佛这里的一切存在——包括时间、空间、因果——都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了，只留下最纯粹的死寂。

    “汪呜……这里没有声音。”黑爷耳朵竖起，幽蓝眼珠中闪过一丝不安，“连风声、水声、甚至咱们自己的心跳声，都在被削弱。像是……踏进了一片‘寂静领域’。”

    “咯哒……因果线真的全断了。”鸡哥也蔫蔫地缩了缩脖子，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努力想要穿透前方的黑暗，但看到的只有一片虚无，“这里的时间流速也在变慢，空间结构很不稳定。小心点，别乱碰东西。”

    王小仙心中一凛，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金纹微微亮起，左手握紧了怀里的幽冥本源珠，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那点灰白光芒终于清晰了一些。

    那是一座坍塌了大半的古老祭坛。

    祭坛以某种漆黑的石材垒成，表面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符文。祭坛中央，立着一根断裂的石柱，柱顶放着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灰白、表面布满螺旋道纹的……

    第六块碎片。

    真正的第六块碎片。

    与王小仙从“时墟”衣冠冢里拿到的那块漆黑碎片不同，这块碎片更加古朴、内敛，散发出的道韵也更加纯粹、浩瀚。它静静地躺在石柱顶端，灰白光芒如呼吸般明灭，仿佛在沉睡，又仿佛在等待。

    “就是它了。”王小仙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迈步就要上前。

    “等等！”黑爷忽然厉声咆哮，幽蓝眼珠死死盯着祭坛周围的地面，“地上有东西！是‘时之沙’！很薄一层，但一旦踩上去，会被拖入时间乱流！”

    王小仙定睛看去。

    祭坛周围三丈范围内，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细沙。细沙缓缓流动，如同有生命般，在祭坛周围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护城河”。刚才若不是黑爷提醒，他差点就一脚踩上去。

    “咯哒……时之沙是上古时间法则的具现，能扭曲、加速、倒流时间。踩上去的话，轻则寿元急速消耗，重则被时间乱流撕成碎片。”鸡哥也凝重道，“而且……祭坛上有个隐藏的守护阵法，和时之沙相连。一旦触发，时之沙会瞬间活化，攻击所有闯入者。”

    王小仙眉头紧皱。

    时之沙……这玩意儿可不好对付。他手里虽然有第六块碎片蕴含时空道韵，但只是皮毛，对付这种纯粹的时间法则造物，风险太大。

    “能不能绕过去？”凌无双问。

    “绕不过去，时之沙铺满了祭坛周围，没有空隙。”鸡哥摇头。

    “那就……硬闯？”顾长生瓮声道。

    “硬闯等于送死。”苏清寒清冷道，“除非……”

    她看向王小仙。

    “除非你能用碎片，暂时‘定’住时之沙。”

    王小仙沉默片刻，咧嘴笑了。

    “试试呗。”

    他右臂抬起，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左手从怀里掏出那五块碎片，加上刚从“时墟”衣冠冢得到的那块漆黑碎片，总共六块碎片，全部托在掌心。

    六块碎片齐聚，共鸣骤然爆发！

    “嗡——！”

    灰白、墨绿、暗金、漆黑四种光芒交织冲天，在王小仙头顶凝成一道高达五丈、残缺但道韵浩瀚到极致的“因果碑”虚影！虚影表面，那些天然道纹疯狂流转，散发出镇压幽冥、统御时空、拨弄因果的无上威压，连周围死寂的空间都开始微微震颤！

    “因果碑影，时空定！”

    王小仙厉喝，头顶虚影猛地一震，灰白光芒如潮水般涌出，朝着祭坛周围的时之沙席卷而去！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缓缓流动的淡金色细沙，竟真的开始减速、凝滞，最终彻底静止，如同一幅定格画面。

    “成了！”凌无双眼睛一亮。

    “只有三息！”王小仙咬牙，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显然这一定格消耗巨大，“快！拿碎片！”

    “我去！”

    苏清寒身形如电，冰魄剑一振，淡蓝剑域护住周身，如一道银光掠过静止的时之沙，冲到祭坛中央，伸手抓向石柱顶端那块灰白碎片！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碎片的刹那——

    “嗡——！”

    祭坛周围，那些被定格的时之沙，忽然剧烈震颤！沙粒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如发丝的淡金色裂纹，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挣脱出来！

    “不好！守护阵法被触动了！”鸡哥急声啼鸣。

    “清寒师姐，快退！”王小仙急喝。

    但已经晚了。

    “轰——！！！”

    时之沙轰然炸开，化作漫天淡金色的沙尘暴

    苏清寒首当其冲，被数道时间乱流扫中，冰魄剑域剧烈震颤，表面浮现裂痕，她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依旧咬牙，右手狠狠抓住了那块灰白碎片！

    “到手了！”

    她厉喝一声，身形急退。

    但身后，更多的时之沙如活物般涌来，要将她彻底淹没。

    “汪呜！时之沙的核心在祭坛正下方三尺，是一块‘时之核’碎片！打碎它，时之沙就会失去控制！”黑爷咆哮。

    “咯哒！时之核在祭坛底座正中，现在！”鸡哥急吼。

    王小仙眼中寒光爆闪，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左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拢，指尖灵力凝成一道金绿交织、其中夹杂着六色碎片刻光的剑气，对着祭坛底座正中，凌空一点！

    “因果轮回，斩因断果！”

    “嗤——！”

    剑气破空，无视混乱的时间乱流，精准刺中祭坛底座正中那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时之核”碎片！

    “咔嚓！”

    时之核碎片应声而碎。

    漫天时之沙骤然一滞，随即如失去提线的木偶般，哗啦啦坠落在地，重新化作普通的淡金色细沙，不再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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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乱流，瞬间平息。

    “噗——！”

    王小仙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晃了晃，险些摔倒。强行催动六块碎片，又透支因果之力击碎时之核，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灵力。

    “小仙！”苏清寒急步上前，将那块灰白碎片塞进他怀里，同时冰魄剑气渡入他体内，稳住他紊乱的气息。

    “我没事……”王小仙摆摆手，擦去嘴角血迹，看着怀里那块新得的灰白碎片，咧嘴笑了。

    第六块碎片，终于集齐了。

    六块碎片齐聚的刹那，共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灰白、墨绿、暗金、漆黑六色光芒在王小仙怀中交织、融合，最终凝成一道完整的、散发着浩瀚道韵的……

    因果碑虚影。

    虽然依旧残缺，但已能看出大致的轮廓——那是一块高达九丈、宽三丈、厚一尺的古老石碑虚影。碑体表面，那些天然道纹如星河般流转，散发出镇压诸天、统御时空、拨弄因果、重塑轮回的无上威严。

    虚影出现的刹那，整条隧道，不，整个幽冥裂隙第二入口，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嗡——！”

    遥远的裂隙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共鸣。

    那是……幽冥裂隙核心，对完整因果碑虚影的回应。

    “汪呜……裂隙在震动，幽冥气息开始紊乱。”黑爷耳朵竖起，幽蓝眼珠中闪过一丝凝重，“核心区域那边，有东西被惊动了，正在苏醒。”

    “咯哒……因果线彻底乱了，所有的‘因’和‘果’都在朝着裂隙核心汇聚。”鸡哥也蔫蔫地道，“那里……要出大事了。”

    王小仙收起因果碑虚影，将六块碎片小心翼翼揣进怀里，看向隧道深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看来，这债……”

    “是躲不过了。”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

    “走吧，去核心区域。”

    “是时候……”

    “见见那位‘守墓人’说的，‘时墟’大人留下的‘实验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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