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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自我革命
    秋老虎盘踞的省会城市,省政府常务会议室的空调冷气也压不住凝重的气氛。钟长河将巡视组印发的《问题清单》在红木桌面上推了推,金属钢笔在指间转出利落的弧光——这个在基层调研时能和老农蹲田埂抽旱烟的省长,此刻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

    “同志们,中央巡视组给咱们开了‘体检报告’。”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尖,“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得拿出刮骨疗毒的勇气。我先抛砖引玉,你们都把耳朵竖起来听。”

    文件袋在桌面上划出轻微声响,钟长河从中抽出的不是汇报材料,而是张泛黄的工作笔记。这个习惯他保持了二十年,从县委办秘书到如今的封疆大吏,每个阶段的自我反省都密密麻麻写在纸上。

    “政治建设方面,我有三个‘不到位’。”他掰着手指,目光扫过在座的十二位常委,“重大决策前的调研论证不到位,上个月新能源基地项目,就差点被开发区的夸大汇报蒙蔽;联系群众不到位,二季度下基层才八天,比在会议室听汇报的时间还短;还有抓班子带队伍不到位,对个别同志‘好人主义’的毛病提醒不够及时。”

    常务副省长周志国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上周钟长河在全省干部大会上点名批评的“温水煮青蛙”现象,此刻正通过这些具体事例变成滚烫的烙铁。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准备好的发言稿,那些精心打磨的套话突然变得苍白无力。

    “思想建设上,我的‘软骨病’更严重。”钟长河翻过一页笔记,露出铅笔勾画的重点,“去年党校进修时,对‘新发展理念’的学习浮于表面,导致在制定乡村振兴规划时,还沿用着‘重项目轻生态’的老思路。这不是能力问题,是思想上的惰性!”

    会议室空调发出的嗡鸣突然变得清晰。钟长河摘下眼镜擦拭镜片的动作,让财政厅长赵立伟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那时还是乡党委书记的我,在抗洪大堤上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晕倒前还抓着铁锹说:“先救群众,我没事。”如今这位以“侠客省长”闻名的改革者,正用同样的执拗剖开自己。

    “作风建设,我要检讨‘三重三轻’。”钟长河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重显绩轻潜绩,对教育医疗这些长效投入关注不够;重布置轻落实,去年承诺的二十件民生实事,至今还有三件没完全兑现;重情面轻原则,上个月老同学来求情办采矿许可证,我虽然没松口,但也没及时向上级报告。”

    周志国的喉结动了动。他没想到我会把“人情关”摆到台面上,这等于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上个月他儿子结婚,确实收了几位企业家的礼金,此刻那些烫金的红包仿佛正灼烧着他的衣兜。

    “廉政建设方面,我有个‘灯下黑’。”钟长河突然提高声调,钢笔重重戳在笔记本上,“对身边工作人员监督不严!我的司机小王,上个月居然打着我的旗号去下面市县‘考察’土特产,虽然及时发现退了回去,但根子上是我管教不力!从今天起,我的办公室不允许出现任何非公务礼品,包括茶叶!”

    监察厅长李红梅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她注意到我说这些话时,左手始终按着桌下的一个牛皮纸袋。那里面是省纪委刚送来的信访件,举报省交通厅在高速公路招标中存在猫腻,而牵头这项工作的正是周志国。

    “现在轮到你们了。”钟长河将钢笔横在笔记本上,目光如炬扫过全场,“别想着走走过场,今天说不透的,明天继续说!”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飘扬的国旗,背影挺拔如松。这个在基层斗过黑恶势力、在抗洪前线扛过沙袋的硬汉,此刻正用最坦诚的方式,在自己身上划开第一刀。

    周志国颤抖着手打开保温杯,枸杞在水中打着旋。他想起三年前我刚来时的情景,这位新任省长在第一次省政府全会上就说:“咱们要做改革的闯将,别当太平官。”当时没人料到,这句掷地有声的话,最终会化作刮向自己人的刀刃。

    会议室的挂钟指向下午六点,夕阳的金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钟长河看着面前厚厚一摞自我剖析材料,突然露出罕见的笑容:“这才像个班子的样子。记住,巡视整改不是过关,是重生。”他将那袋信访件轻轻推到周志国面前,“志国同志,明天上午,我想听你说说高速公路招标的事。”

    窗外的蝉鸣突然歇了。周志国望着袋口露出的举报信一角,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在这位“侠客省长”坦荡如砥的目光里,任何试图掩藏的阴影都无所遁形。夜幕降临前的省政府大楼,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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