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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老奸巨猾
    送走林惠娘,袁宝儿先去看儿子。

    马唐陪着她往内宅去,两人边走边说话,“大人昨天回来,带了些随身衣裳就走了。”

    “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马唐摇头。

    袁宝儿点了点头。

    顾晟出征也不是头一次,这次也只是清缴两万人,跟以前相比,这也不过即使剿了次匪而已。

    奶娘和丫鬟正陪着儿子戏耍,小少爷今天兴致极好,玩得十分开怀。

    袁宝儿就站在窗口,看着儿子笑得咯咯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马唐等了会儿,见屋里五六个人,竟然没有一个留意到袁宝儿已经到了,便低咳了声。

    这下可惊动众人,眼见袁宝儿,众人急忙收了不雅的动作,老老实实的站去一旁。

    袁宝儿笑了笑,从正门进去,示意大家不必拘谨,然后抱起一脸茫然,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儿子,笑着逗弄。

    马唐瞪了眼众人,小心陪在跟前。

    “他们平常不是这样,”他斟酌着措词,生怕袁宝儿因为他们动作粗鲁怪罪。

    袁宝儿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

    马唐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头压得更低了。

    袁宝儿逗了会儿儿子,听着儿子咯咯的笑声,因为顾晟生出来的离愁也跟着散了,才道“好了,我说什么了?”

    马唐松了口气,笑着直起身体。

    “不过,”袁宝儿环顾周围,奶娘和丫鬟都噤若寒蝉。

    袁宝儿转头,见儿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才刚玩得太开心,他体能透支了。

    袁宝儿把儿子放到床榻上,哄得他睡熟了,才离开。

    马唐等袁宝儿走远,才低声训众人。

    众人这会儿哪儿敢回声,都纷纷低应,表示以后再也不犯了。

    “还以后,”马唐道“这就是夫人,心肠好,为人宽和,要是被大人瞧见,你们要是还能呆在这儿,我就改姓。”

    众人立刻不吭气了。

    袁宝儿换了身衣裳,便又出门。

    马唐过来瞧见,忙追上去,“我去备车。”

    “不用,”袁宝儿过去马厩,牵了匹马直奔诏狱。

    不巧的是,耗子不在。

    袁宝儿只好折返去工部。

    大军开拔,本该辎重粮草先行。

    但现在出现变故,大军走了,辎重必须得跟上去。

    袁宝儿过去就是落定这事。

    确定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都给带过去了,她才勉强放了一点点的心。

    跟主管交代完继续赶工,她又赶去中书府。

    左相刚好不在,只有右相,见到袁宝儿,右相阴阳怪气的哼了声,合上公共文,竟然要走。

    “大人,”事关顾晟,袁宝儿也顾不得许多。

    “剑南道可是生了事端?”

    右相眉头紧皱,“我若没记错,你是工部尚书吧?袁大人?”

    这是讽刺她手伸得太长呢。

    袁宝儿佯做没听出来,坚持盯着他。

    右相耐不过她执拗的眼神,只得嗯了声,道“袁大人消息灵通,又何必来问我。”

    袁宝儿心里很是腻歪,身为朝廷大员,平常打打嘴仗也就算了,如今事关大夏安宁,还在这里叽叽歪歪。

    她捏了捏指头,按捺想把他脸抽歪的念头,低声道“两位大人可有什么对策?”

    右相呵了声,“袁大人可是要我向你回禀?”

    这话无疑是扣帽子,若袁宝儿接了,那就是狼子野心,意图谋反。

    尤其顾晟如今领着兵权,更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不过袁宝儿是谁,作为一个在土曼如履薄冰,一句不对就可能小命不保地方,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求生高手,右相这点小坑,她还不放在眼里。

    “大人这话说的,该是我像您回禀才是,”她长揖到底,几乎要五体投地。

    这样的礼数,若是别人倒也无妨。

    但袁宝儿跟皇帝关系非同寻常,且她还带过皇帝好一阵子,地位跟其他官员自然不同。

    如此大礼,若是受了,将来论起来,说他以势压人,嚣张跋扈,右相就是有嘴都说不清楚。

    偏袁宝儿动作极快,没等右相反应过来,她都已经直起身来。

    右相被她算计了个正着,气的眼睛都红了。

    袁宝儿微微一笑,“大人可要赐教?”

    她拱手,作势要再行礼。

    “行了,”这一次他躲得飞快。

    袁宝儿也就是虚张,她又不是受气包,亏吃一次就够了。

    虽然这是她故意的。

    右相心里也明白,这就是他故意,可他又有什么法子,只能强忍着。

    袁宝儿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走不动,就是把门口堵得严实。

    “让开,”右相睃了半晌,最终放弃冲她旁边那道缝隙挤出去。

    袁宝儿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懵懂,“大人要出去,请便就是。”

    右相深吸一口气,很确定自己真从那道缝隙钻不过去,只能忍着气道“袁大人,请。”

    袁宝儿摆手,“大人轻便,不用理我。”

    右相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才不想管她死不死。

    只要她别挡着路。

    袁宝儿还是笑眯眯的,还盯着他。

    右相跟她僵持半晌,确定今天要是说不出个什么来,她是绝不会让他过去的。

    当然,他完全可以喊来兵士。

    但他可以肯定,以姓袁的这个厚脸皮,哪怕是兵士来了,她也不会动弹。

    兵士们固然可以强行动手,但那就等同撕破脸。

    顾晟虽然走了,可她至交好友还真不少,加上皇帝明显偏心,再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右相还不想跟她摆明车马。

    所以,虽然生气,他还是忍下来。

    “袁大人想知道什么?”

    袁宝儿心说,早这么自觉不就完了。

    “粮草如何了?”

    “可有跟着辎重一道随军?”

    因着时间紧急,她跟户部根本没来得及交接。

    户部跟左右相关系亲近,完全是他们指哪打哪,所以她根本就没想去户部,过来这里。

    “筹措上来的给带上了。”

    右相是真的怕这个二皮脸,半点关子没卖,直接说了。

    “那余下的呢,”袁宝儿追问。

    右相掀了下嘴角,“袁大人,如今出征的不止顾大人。”

    袁宝儿点头。

    她当然知道。

    剑南起事端,自然要派兵过去,不论是镇压还是的平息,都需要武力威慑。

    “你知道就好,”右相道“你年纪虽轻,却也是三朝老臣,该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了吧。”

    说罢,他上前一步,强行去挤。

    袁宝儿没可能真的跟他硬抗,当下让开半个身。

    右相借机从缝隙侧身过去。

    袁宝儿宰相去追,已然来不及了。

    右相急匆匆出了门,上了车,还没坐稳,就吩咐离开。

    袁宝儿追到门口,只看到远去的车厢,气得她直跺脚。

    “一把年纪,跑得还挺快。”

    她很是不甘心的望了眼中书府内里,上马直奔宫城。

    刚好在城墙口堵住左相。

    左相看到袁宝儿,就像躲。

    但袁宝儿何许人,岂会容他躲开。

    避无可避,左相只得面对。

    听到问粮草问题,左相叹气。

    “我与右相把目前能筹措到的都给他带过去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也尽力了。

    “可这还不够,”袁宝儿道“如今粮草匮乏,哪怕都给他们带去,也只不过仅能维持一个月不到,从这里到南地就要半个多月,若是耽搁些,只怕没都等到地方,粮食就吃完了。”

    “总不能让兵士们饿着肚子打仗。”

    左相点头。

    他如何不知,可剑南又起事端,那边的人更野蛮无礼,且这已经是第二次,若不狠狠镇压,实在说不过去。

    “如此老夫再想想法子。”

    他急急说了句,便脚底抹油溜了。

    袁宝儿转头,望着他远走的车架,半晌冷冷一笑。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她整了整衣袍,进宫去了。

    元哥儿正焦头烂额,听到袁宝儿来了,如听到救星降临。

    “你可来了,”他撒娇一般的说了句,从座位上跑下来,就这袁宝儿衣袖不放。

    袁宝儿温和一笑,由得他拉扯自己去塌边坐下。

    “剑南道的人反了。”

    元哥儿低声嘟囔。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这个皇帝做得还真是失败。”

    他耷拉着脑袋,显然受的打击不小。

    袁宝儿望着他头顶,心里感慨万千。

    若是从前她大抵会感同身受,想方设法的给他想法子。

    但现在,在经历过,感受过之后,她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只是她以为而已。

    所以这一次,她很冷静,很理智的看着这一切,心里盘算着得失利害。

    元哥儿等了会儿,没能等来温暖的抚慰和安抚,便抬起头。

    袁宝儿朝他温柔一笑。

    “这事我也听说了,左右相正在想办法。”

    “好在淮南那边,作乱的人数有限,顾晟也赶了过去,相信不日就会解决。”

    “至于剑南那边,陛下可以派人过去看看,”袁宝儿道“我当年曾过去过一段时日,那里的人,尤其是山民,格外淳朴。”

    “而今忽然闹起来,我想会不会其中别有内情?”

    袁宝儿的本心是从自己的经验出发,设身处地的为皇帝着想。

    大夏看着繁盛,可其实内里千疮百孔,他还没有亲政,很多事情都要假手与左右相之手。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哪怕是自诩公正无私的左相也不能免俗。

    所以袁宝儿就想冲动一时,不如忍耐一时,淮南那里已经爆发开来,不镇压是不行的。

    而且淮南那边多水路,但经过前次那次乱事之后,顾晟就格外注重水战。

    训练这么久,也算有些效果,所以顾晟这一次出战,袁宝儿并不担心。

    但是剑南就不同了。

    那里多山,更多水,加之地形复杂,山势陡峭,稍微重些的辎重都运不上去,略微疏忽就能迷失在复杂的山林之中。

    而且那里贫瘠穷苦,出了当地人和山民,根本没有商贾和大世家请来。

    同样的,也就没有额外收入。

    诚然,如果元哥儿下了决心,自然也能把剑南那里的山民拿下。

    可是如今的夏已然经不得接连发动征战,每一次的征战都要伤筋动骨。

    为了一个贫瘠得连粮草耗费银钱都拿不回来的地方打消耗战,在袁宝儿看来,很是得不偿失。

    “不若先派人先去和谈?”

    元哥儿眉头蹙着,显得不大情愿。

    “总要先送人进去,不论是打是和,我们得先知道内里的情形。”

    “我这里有消息,”元哥儿抿了下嘴,低声道。

    袁宝儿并不意外,如今的布衣卫是耗子掌管。

    他在明面上那是妥妥的皇帝党,自然要以皇帝马首是瞻。

    元哥儿把消息递给袁宝儿。

    袁宝儿大略扫了下,消息十分简短,只说淮南有变,边地驻军传来不同寻常的哗变。

    具体因何,情况如何,都没有说明。

    “可还有消息?”

    元哥儿摇头。

    袁宝儿沉吟片刻,“我记得那里驻守这位大人不错……”

    “你说的那人,他前年亡故了,”元哥儿接口。

    袁宝儿顿时明白,他应该也是想通过那位大人解决此事。

    可可惜的是,事与愿违,那位老大人已然离世。

    袁宝儿想起他们曾经的并肩而战,想起那一场热闹的欢庆,更想起大家为了解决纠葛而迸发的诚意。

    “不然我去一趟?”

    她试探的问。

    元哥儿眼睛一下子亮了。

    袁宝儿心里轻轻叹气。

    所以他其实就是想要自己去,才说了那一通的。

    说不失望是假的,袁宝儿一直觉得她跟皇帝关系十分亲近。

    虽然没有什么血缘,但她一直拿他当自家弟弟看待的。

    哪怕她跟顾晟再三说,自己会提心,可每次看到皇帝露出软弱一面,就忍不住心软。

    袁宝儿心里有些恨恼,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皇帝的孤家寡人不是说说的,当年先帝如此,而今的皇帝更是如此。

    袁宝儿在心里再三提醒,面上笑吟吟,“您若是同意,我即刻启程。”

    既然避无可避,不如迎头赶上。

    袁宝儿一直都是这样做人做事的。

    “可是这样,皇叔会怪我的吧。”

    元哥儿显得很苦恼。

    袁宝儿露了个没什么笑意的笑,“无妨,他知道以大局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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