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气归气, 理智却还在，她没有多说，转身出了房门。
夜子晴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是情有可原, 但她这般不争气倒是苍云所没有想到的。
离开神界, 躲得远远的, 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好么？
苍云离开前沉默地看了一眼房门, 暗暗下定了决心。
如果她阻止不了夜子晴求死的念头，那她便让她彻底忘了这念头, 直接将人带回魔界, 给她换个身份，让她重新活过, 哪怕这么做违背了夜子晴的意愿······
夜子晴若是忘了过去这些事，也许无邪道反噬就解了呢？
苍云离开后, 夜子晴这才将目光放在门口处。
是她过分了。
可是, 过分了又怎么样呢？
她死了神后都不打算放过她, 更何况她还活着？
夜子晴想了想，只希望这位“夜姑娘”能离她远一些, 莫要受到牵扯。
如今，她神力受限, 逃是肯定逃不走了，何况逃走了又能如何？
六界如此之大, 她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可去的地方。
倒不如回神界，回去了，也许还能够做一些事情······
道术已经开始反噬她，心口处时不时传来剧烈地疼痛，脑海里不断传来嗜血的念头······这些都让夜子晴觉得恐怖, 让她觉得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夜子晴没有说出来，她杀了神界十几名将士那天，她感受到了嗜血的快意，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感觉，可事情发生过后，她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神界的将士动了手······
若是神后能下旨处死她，给她一个痛快，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夜子晴捏了捏衣角，慢慢攥紧了拳头。
***
夜子晴没有等得太久，第二天，她就等来了夜天。
夜天亲自来“请”她回去。
神后日前“偶然”得知夜子晴的藏身之处后，当即召见了夜天，要求夜天前来此处查看。
夜天半信半疑地来了，却未曾料到夜子晴真的在这里。
百年了，师徒二人已有百年多未曾相见，按理本该是一副温情的画面，实际上却是一副冷酷的画面。
夜子晴披散着长发，看着夜天面无表情，再无往日的欢喜，她静默了一会儿后，赤着双脚向夜天走了过去。
夜子晴全身上下衣服松松垮垮，轻轻一走动，衣衫随风飘扬，更加给人一种瘦削单薄的感觉。
夜天见着了，心底不由涌上一股酸涩。
虽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但她，生而有罪。
夜子晴慢慢地走到夜天跟前，微微弯了弯腰，缓声唤道：“师父。”
语气生硬，动作机械。
“子晴。”夜天低声唤道。
“在。”
“可愿，随为师回去？”夜天试探地问道。
“好。”
夜天不自觉地想摸摸夜子晴的脑袋，却在触及发丝那一瞬间收回了手。
夜天默了默，对夜子晴道：“师父一定会护着你的。”
夜子晴张了张嘴，刚想说“不必了”，却听夜天身旁的女弟子——师姐幕雨神将问道：“师父，可要上刑具？”
夜子晴把话咽了回去。
夜天瞪了幕雨一眼，眼里带着一丝责备道：“不必。”
夜子晴很自量，主动开口道：“既是戴罪之身，那便应该戴刑具才是，以免落人口舌。”
夜天：“子晴······”
夜子晴眼神动了动，自觉地向幕雨伸出了双手。
幕雨询问地眼神看向夜天，见夜天默许后，幕雨拿出了镣铐。
右手腕处坚硬又冰冷的感觉拉回了夜子晴的一丝思绪，她手指微微卷屈，很自觉地递上左手时，一道剑芒凭空而出，硬生生地将她铁链镣铐劈成两半。
而后，一股将强硬地力道将她从幕雨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苍云剑锋一转，朝夜天划去一道剑气，霎时漫天尘土飞扬。苍云抓紧时机，握紧夜子晴的手腕，忙不迭地将人带离夜天的视线。
“师父，那是······魔。”烟雾消散尽净，独留一道魔息挥之不去，幕雨甚是不可思议地说道。
夜天面色凝滞，当即下令道：“追。”
苍云拉着夜子晴一路逃离，想着甩开夜天，直接将她带到魔界，却未料到夜子晴一点也不配合。
夜子晴使劲全力挣脱开了苍云的手，看了看后头，见夜天暂时没有追上来，稍稍放了心，她看了看苍云，不耐烦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苍云眉眼间皆是着急，急促道：“你跟我走，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夜子晴后退几步，正色道：“我不走，你走，赶紧走，别管我了。”
停顿了片刻，夜子晴又道：“那是我师父，我只是跟他回家······”
苍云额上青筋突突跳起，她隐忍地看了看夜子晴右手手腕处被她切断的镣铐，咬着牙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苍云说着，就要去拉夜子晴的手，夜子晴又后退一步，躲开了。
苍云面色又白了几分，她捏了捏手指，问道：“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保证，跟我离开后，你可以很自在地活着，真的。”
夜子晴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苍云语气急促，带着一丝责备道，“你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我做得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跟我走。”
“没有为什么。”夜子晴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苍云，淡淡道：“我已了无生意。”
苍云双手紧紧地扣在夜子晴双肩上，她坚定地看着夜子晴的双眼，颇有些蛮横无理地说道：“你想不想活是你事情，我要不要你活是我的事，你走也得跟我走，不走也得走！”
夜天就在后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跟上来了，时间如此紧迫，苍云实在不想跟夜子晴在这里浪费时间，苍云略一思筹，抬手就打算将人敲晕扛走，不料夜子晴早有防备，出手制止了她。
“你是······苍云吗？”夜子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苍云瞬间感到一阵窒息，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夜子晴，见夜子晴眼里包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后，不自觉地避开夜子晴的双眼，略有逃避的意味。
“你、你在胡说什么？”
夜子晴看不清苍云银白面具下的表情，却也看得清她双眼躲躲闪闪。
无论如何，活着总是好的。
夜子晴心里感到一阵宽慰，她笑道：“我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人无缘无故对我好的，可你对我却是莫名其妙的好。”
“这百年内，我每天都做的事情就是想你，你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记得很清楚的，虽然我们已经百年未曾相见了。”
苍云瞪大了双眼看着夜子晴。
夜子晴又道：“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认出了你······”
顿了顿，夜子晴话锋一转，又道：“百年前，你不愿同我和离，我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喜欢我。”夜子晴道，“我逃出来后，林医师告诉我，你一直在等我，我们从未和离。”
“所以······”夜子晴慢慢上前抱住苍云，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喜欢我，是不是？”
苍云听罢，这才看向夜子晴，却也没有承认她就是苍云，反而是强装镇定道：“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夜子晴摇了摇头，道：“你走，我不会走。”
“你就非要自寻死路？”苍云喝道。
夜子晴摇了摇头，道：“我非回去不可。”
“为什么？”苍云目眦欲裂，厉声质问道，“你不知道回去了等着你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夜子晴镇定道，“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回去了，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去受死！你知不知道你是······”苍云说到一半，话卡在喉咙里。
夜子晴诧异地看了一眼苍云，问：“我是？”
苍云没搭理夜子晴，一脸防备地看着夜子晴身后，夜子晴见她这副模样也猜得到是夜天追上来了。
她手轻轻地放在苍云的手腕上，温和道：“听我的，你赶紧走，我来拖住他们。”
苍云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夜子晴，道：“要走一起走。”
夜子晴眉目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地坚定：“你打不过他们的，赶紧走。”
“那就试试。”苍云不在意道，“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受死。”
夜子晴：“你！”
这边两人起了争执，在夜天眼里却是你侬我侬，难分难舍。
夜天看了看夜子晴紧紧握住苍云的手，面色有些难看，他眼神异常犀利地看着夜子晴，质问道：“子雪日前状告你勾结魔族残杀神界将士一事，是否属实？”
“属实。”夜子晴淡声道。
“放肆！”夜天呵斥道，“简直不知廉耻，堂堂神界殿下，竟然做出这等子荒唐之事！亏得为师还以为子雪冤枉了你！”
夜子晴见夜天如此震怒，心间微颤，她定了定心神，又解释道：“残杀神界将士，乃弟子一人所为，与旁人无虞，弟子身边这位姑娘虽然是魔，但她只是在弟子掉落悬崖之际，出手相救罢了，还请师父莫要与之为难。”
夜子晴说着，撩起了衣袍，就要给夜天跪下，苍云眼疾手快将人拉了起来，站在夜子晴身前。
夜天若是这么好糊弄，也当不上战神了。
夜天眯了眯眼睛，眼含警告地看着苍云道：“我见你的身形，很是熟悉，想必我们曾经见过，难道这便是阁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
苍云不屑地笑了笑，道：“那是因着你还没有资格见我的面容。”
“放肆！”幕雨呵斥道，“我师父堂堂神界战神，还没有资格见你？”
夜子晴见状，忙道：“师父，弟子同您回去，只是请师父莫要牵连他人。”
“夜子晴！”苍云喝道。
夜天笑了，对夜子晴说：“你也看见了，这位姑娘并不领你的好意。”
夜子晴捏紧了手指，她看了看苍云，紧张道：“快走。”
苍云护在夜子晴身前，对她的话不为所动。
夜天上前一步，走到苍云面前，道：“既然阁下如此不配合，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夜天说完，又看了看幕雨一眼，道：“去将子晴带回来，她神力受限，你莫要下重手。”
幕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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