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浓郁的黑暗涌上来,席勒听到了一些纸张被翻动的声音,还有一些年轻人的窃窃私语声。眼前再度亮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大学的一间教室里。
他左右转头看了看,确定并不是自己读的大学,但看起来...
夜风穿过贫民窟的窄巷,像一把生锈的刀在骨头上刮。席勒走在最前,脚步沉稳,脚底踩碎了几片玻璃渣,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阿卡姆蝙蝠侠紧随其后,斗篷低垂,几乎贴着地面,他的呼吸很轻,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某种计算般的节奏??他在嗅空气中的信息:血腥、腐烂、药物残留,还有……恐惧的味道。
大杰克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后,左肩依旧脱臼,可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痛。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那个推着婴儿车的女孩背影,目光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专注,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完好无损。
“她不是幼年的你。”席勒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但她是你的一部分。”
大杰克没回答,只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抽搐。
“你在找什么?”阿卡姆蝙蝠侠突然问,视线落在席勒身上,“这场梦的逻辑支点在哪里?为什么每次我们进入,场景都会回到这个夜晚?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栋房子?”
席勒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那幢歪斜的平房。屋顶塌了一角,露出几根断裂的木梁,像被巨兽啃咬过。电线杆上的猫头鹰不知何时飞走了,只剩下一团黑影在远处晃动。
“因为这是起点。”席勒说,“所有扭曲人格的源头,往往不是最惨的一天,而是第一次意识到‘没人会来救我’的那天。对大杰克来说,就是今晚。”
“可他后来杀了人。”康斯坦丁插话,声音沙哑,“不止一个。他把整个白帮的据点炸了,用的是自己调制的神经毒素??那种东西连实验室都不敢量产。你说他是被逼的?我不信。”
“我不是为他开脱。”席勒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我只是在说,理解一个人,不等于原谅他。就像你知道毒蛇为什么咬人,也不会把手伸进它的嘴。”
查尔斯?泽维尔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眉头紧锁。他一直在尝试读取大杰克的思维,但每次靠近,脑海中就会响起一阵尖锐的杂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叫,又像是某种古老咒语的回响。
“他的心灵……被污染了。”查尔斯低声说,“不是普通的创伤后遗症,而是一种结构性的崩坏。就好像有人在他意识深处种下了一颗病毒,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复制、变异。”
“谁种的?”翁秋珠问。
席勒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他自己。”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什么意思?”奇异博士皱眉,“自我植入心理病毒?这违背基本认知法则。”
“不违背。”席勒摇头,“当你从小就被灌输‘软弱是罪’‘眼泪是耻辱’‘信任是死亡’的时候,你的大脑会自动构建防御机制。而当这种机制极端化,它就会反噬主人,变成一种自我毁灭的程序。大杰克从十岁起就在执行这套程序??他不再需要别人伤害他,他自己就能完成全部流程。”
大杰克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所以你们觉得我很可怜?”
没人回答。
“我不是。”他说,眼神冷得像铁,“我只是活得比他们都久。”
席勒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刚才那一枪顶在你太阳穴上时,你心跳只加快了8%。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至少会上升40以上。你甚至没有瞳孔扩张反应。”
“那又怎样?”大杰克冷笑,“死人不会做梦。”
“可你现在就在梦里。”阿卡姆蝙蝠侠冷冷地说,“而且是我们共同进入的。这意味着你的潜意识允许我们进来??哪怕只是暂时的。”
“或者……”席勒补充,“它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就在这时,推车里的婴儿突然哭了起来。
那声音极其微弱,像是从水底传来,但却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震。女孩停下脚步,缓缓蹲下,伸手去摸婴儿的脸。她的动作温柔得诡异,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
“那是谁?”康斯坦丁问。
席勒眯起眼:“我不知道。但在之前的三次梦境循环中,这孩子从未出现过。”
“变数出现了。”查尔斯喃喃道,“梦境结构开始松动。”
女孩抱起婴儿,转身朝他们走来。月光洒在她脸上,众人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瞳孔,也没有虹膜,就像两口深井。
“她不是人类。”奇异博士后退半步,“她的生命信号……完全紊乱。体温低于常人,脑电波频率接近植物人,但她确实在行动。”
“她是象征。”席勒说,“大杰克内心某个部分的具象化。”
“哪个部分?”翁秋珠问。
“希望。”席勒答,“或者说,他对‘被拯救’的最后一丝幻想。”
大杰克盯着那双黑眼睛,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迟疑了一瞬,然后猛地将手插入自己胸口??皮肉撕裂的声音响起,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但他面不改色。
他掏出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块焦黑的金属片,上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电路图,又像是一座城市的轮廓。
“哥谭。”查尔斯倒吸一口冷气,“那是老城区的地图……但被修改过了。这些线条……它们构成了一个符文。”
“禁忌认知。”奇异博士脸色骤变,“这是‘虚空之印’的变体!谁能在现实世界刻下这种东西?!”
“他自己。”席勒望着大杰克,“他在用自己的血肉做容器,封印某种东西。而这孩子……就是封印的钥匙。”
大杰克喘着粗气,将金属片塞进婴儿襁褓中。黑眼女孩没有抗拒,反而轻轻握住他的手指,那一刻,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金色。
“原来如此。”席勒恍然,“你不是在逃避过去,你是在防止它苏醒。你杀掉那些试图带走你的人,不仅是为了活命,更是为了不让这段记忆扩散出去??因为一旦被人知晓,封印就会失效。”
大杰克终于点头:“我说过,我死了。真正的我,十年前就死在这条街上。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守墓人。”
风忽然停了。
整片贫民窟陷入死寂,连远处警笛声都消失了。天空开始扭曲,星辰错位,月亮裂成三瓣。房屋的墙壁如蜡般融化,露出内里蠕动的暗红色组织,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内脏。
“梦境正在崩溃。”查尔斯急声道,“他的潜意识在排斥我们!”
“不。”席勒却笑了,“是在邀请。”
地面塌陷,众人坠入黑暗。下落过程中,时间变得粘稠,记忆碎片如雪花般环绕四周:一个瘦小男孩蜷缩在墙角舔舐伤口;一群混混围着他狞笑,手中举着燃烧的瓶子;医院走廊里,医生摇头叹息:“这孩子脊椎受损,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雨夜里,他独自拖着尸体埋进废弃地铁隧道……
最终,他们落在一间地下室。
这里整洁得异常,四壁贴满剪报和照片,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台,台上放着数十个玻璃罐,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不同的人体器官??心脏、眼球、大脑……全都标注着日期和编号。
“这是……解剖室?”康斯坦丁难以置信。
“博物馆。”席勒纠正,“纪念品陈列馆。每一个器官,都属于曾经想‘拯救’他的人。”
角落里坐着一个小男孩,正用铅笔在纸上画画。他抬起头,正是幼年的大杰克,脸颊干净,眼神清澈。
“你们来了。”他说,声音稚嫩却平静,“我知道你们会来。我已经等了很久。”
“你是……”查尔斯上前一步。
“我是最初的他。”男孩微笑,“也是唯一真心相信‘善良存在’的那个版本。但他们一个个都说要帮我,结果呢?有的把我卖给了地下拳场,有的拿我做实验,有的只想拍照发新闻……所以我决定,再也不让人靠近。”
“所以你就分裂了?”席勒问。
“不。”男孩摇头,“是我被抛弃了。他们不需要我了。只有当我消失,剩下的部分才能活下去。”
席勒缓缓跪下,与男孩平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外面真的有人愿意无条件帮你,你会信吗?”
男孩沉默良久,然后轻轻摇头:“不信。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学会相信。”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开始崩解。墙壁化作灰烬,手术台粉碎,玻璃罐逐一爆裂,液体洒落如泪。幼年大杰克的身影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道微光,钻入席勒胸口。
剧痛袭来。
席勒抱住头,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七岁被继父打断肋骨;九岁被迫参与毒品交易;十岁目睹母亲被枪杀却无法哭泣……每一幕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你承受了太多。”查尔斯扶住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席勒喘息着站起来,眼中多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不是来改变他的。我是来告诉他??你可以不必永远坚强。软弱一次,也不会死。”
外面的世界重新凝聚。
依旧是那条街,但气氛变了。乌云散去,晨光微露。大杰克站在原地,肩上的伤竟开始缓慢愈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我以为……我已经忘了怎么哭了。”
席勒走上前,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那就试试看。”
大杰克怔住,嘴唇颤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手帕,攥得很紧。
“接下来怎么办?”阿卡姆蝙蝠侠问。
“继续前进。”席勒望向远方,“这只是第一层梦境。真正的核心还在更深的地方??那里藏着让他彻底堕落的转折点。”
“你还打算进去?”康斯坦丁苦笑,“再往下,可能连灵魂都会被污染。”
“那就更该去了。”席勒笑了笑,“毕竟,这就是心灵导师的工作,不是吗?”
众人默然。
片刻后,查尔斯点头:“我跟你一起。”
“算我一个。”阿卡姆蝙蝠侠说。
“妈的,反正我已经死了。”康斯坦丁耸肩,“多死几次也不差。”
奇异博士叹了口气:“守护多元宇宙平衡,本就是我的职责。”
翁秋珠抽出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只要还能战斗,我就不会退缩。”
最后,连大杰克也迈出了脚步。
他不再一瘸一拐,步伐稳健,眼神清明。当他经过那扇破旧的门时,竟伸手轻轻关上了它。
像是告别,又像是封存。
席勒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有时候,治愈一个人,不是把他变成另一个人,而是帮他找回原本就该存在的可能性。”
晨光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新的一层梦境,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