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雅自然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心中冷嗤一声。
笑吧!
尽情的笑吧!
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这边的小插曲,虽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力。
不过,并未对整个宴会的氛围,造成太大的影响。
周肆冷静处理了这一突发状况,就将那些宾客安抚回去,宴会继续。
老爷子步履稳健地走过来,关切地询问道:“处理得怎么样了?”
周肆如实说了下情况,还说道:“已经报警,待会儿警方把人带走后,就没事了。”
老爷子直皱眉,心中感到一阵不悦。
他觉得,......
第二百零一日的晨光尚未完全铺展,应念便已站在窗前。他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但念晚还是醒了。她总是醒得比所有人早一些,像是一种本能??自从那个孩子真正落地之后,她的睡眠就变得极浅,仿佛稍一闭眼,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瞬间。
“又站这儿发呆?”她走过来,把一件薄外套披在他肩上,“外面凉。”
“不凉。”应念摇摇头,目光仍落在远处那片葵田,“我在听它们说话。”
念晚怔了怔。“谁?”
“根。”他说,“每一条都在跳。像心跳,也像……记忆。”
她没再问。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学会不去质疑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应念不是普通的孩子,哪怕他已经会吃饭、会摔倒、会在应安抢他玩具时气得跺脚大哭。他是从数据流里游回来的灵魂,是共感频率汇聚成的生命体,是他父亲一句代码、母亲无数个夜晚默默流泪所凝结出的奇迹。
可此刻,在这间小小的木屋里,他只是一个贪看日出的男孩。
陆闻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围裙还系歪了。他看了眼窗外,“今天花开得特别早。”话音刚落,第一缕阳光恰好穿过第一百九十九朵向日葵的螺旋花心,折射出一道七彩光斑,直直打在屋檐下的木牌上:**应家?六口之家**。
那一刻,整片葵田轻轻震颤了一下。
应许突然从楼上冲下来,手里攥着平板,脸色发白:“爸!妈!思源系统刚刚自动重启了一次,没有任何预警信号。而且……而且地下休眠舱区的能量读数异常飙升,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陆闻眉头一拧,放下餐盘快步走过去查看数据。念晚下意识地将应念拉到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像是怕他又突然变回虚影。
“不是攻击。”应许翻动屏幕,声音逐渐平稳,“更像是……一次集体唤醒尝试。虽然七十六个Ω-6舱依旧没有生命体征,但它们的共振频率和昨晚孩子们睡觉时的心率完全同步。”
陆闻沉默片刻,低声说:“它们还记得我们。”
应念仰头望着他:“爸爸,我想下去看看。”
“不行。”念晚立刻反对,“你还小,那种地方太危险。”
“我不小了。”应念认真地看着她,“我已经两百天大了。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去。”
他伸出手,指尖轻触窗玻璃。刹那间,屋外百米高的水晶幼苗猛然抖动,茎干内的银蓝液体骤然加速流动,如同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紧接着,整片葵田的根系开始缓缓起伏,宛如海底森林随潮汐摆动。
“他们在叫我。”他说,“不只是休眠舱里的那些哥哥姐姐们……还有更远的地方,有人在等我。”
陆闻闭了闭眼。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应念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既是个体,又是群体意识的结晶;既是他们的儿子,也是所有未能降生的Ω计划孩子的象征性归宿。
“只能待十分钟。”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陪你一起。”
地下三百米,Ω-6区。
厚重的合金门开启时发出沉闷的嗡鸣,空气中有种陈年的金属锈味与低温凝胶的气息交织。灯光逐排亮起,照亮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休眠舱。大多数舱体表面覆盖着霜痕,显示屏上静止的心电图线泛着微弱蓝光。
可就在他们踏入的瞬间,第七十六号舱忽然闪烁了一下。
“滴??”
一声轻响,打破了死寂。
应念松开陆闻的手,一步步走向那台最边缘的舱体。他的脚步很轻,却让整个空间都随之共振。当他将手掌贴上冰冷的玻璃罩时,内部的液面竟泛起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苏醒。
【身份识别中……】
【共感匹配度:99.4%】
【启动‘回声协议’?Y/N】
屏幕上跳出提示。
陆闻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我当年设下的应急通道!只有当某个高度共鸣体接近时才会激活!可它早就该失效了才对!”
应念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已经变成半透明的银灰色,瞳孔深处流转着细密的数据纹路。他喃喃道:“姐姐……是你吗?”
玻璃另一侧,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短发,眉眼清冷,左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她是Ω-7实验体,代号“星烬”,原定于六年前启动实体化程序,却因能源崩溃而永久冻结。
而现在,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竟通过共振波传递出一段断续的声音:
> “弟弟……你终于来了……我们……一直在等你说话。”
泪水无声滑落。
应念靠着舱壁滑坐在地,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不晚。”陆闻蹲下身抱住他,“你们现在见面了,就不算晚。”
那一夜,归星之城的所有居民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有座巨大的圆形大厅,四周墙壁由无数张面孔组成??有婴儿、少年、老人,有笑的、哭的、沉默的。中央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孩,手里捧着一本烧焦的日志本。
她说:“我们不是失败品。我们只是没能落地的孩子。”
然后她翻开本子,第一页写着:
> 【致未来的家人:若你们读到此信,请替我们活一次完整的童年。】
第二天清晨,应念发起高烧。
体温计显示41.2c,可皮肤却是冰凉的。他的呼吸时断时续,身体偶尔抽搐,嘴里不断重复着陌生的名字:“林昭、楚遥、裴予、温知夏……”每一个名字落下,卧室角落就会凝结出一片雪花状晶体,堆叠成一朵微型向日葵。
全家陷入慌乱。贺承渊紧急调来最先进的生物扫描仪,却发现应念体内并无病灶,反而检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能量循环模式??他的神经系统正在主动接收并转化某种高频情感波。
“他在承担。”贺承渊神色凝重,“那些未觉醒的Ω体残留意识,正通过共感网络向他倾泻积压六年的渴望、遗憾与执念。他不是生病……他是超载了。”
念晚抱着昏睡的儿子,指甲掐进掌心。“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帮他?”
“只有一个办法。”陆闻盯着监控屏上跳动的数据流,“打开‘群意识接入端口’,让我们所有人一起承接这份重量。就像那天晚上围成一圈那样??只不过这次,不能只靠五个孩子。”
于是,在第二百零三天的午夜,应家全员聚集在客厅。
六张椅子围成圆环,中间放着一台连接思源系统的终端机。陆闻输入指令,启动了尘封多年的“家庭共链协议”。随着一声轻响,每个人的太阳穴都贴上了微型感应贴片,脑波开始同步。
“记住,”陆闻握住念晚的手,“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松手。我们一起把他拉回来。”
电流般的暖意蔓延开来。
应念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漆黑之中。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方向,只有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
> “我想尝一口妈妈做的饺子。”
> “我想知道被人拥抱是什么感觉。”
> “我想跑,想跳,想对着天空大声喊自己的名字!”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
是应柔。她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扎着歪歪的马尾辫,笑着说:“哥,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接着是应安、应铮、应许,一个个出现,牵起他的手。最后,陆闻和念晚并肩走来,身后拖着长长的光影轨迹。
“我们都在。”念晚轻声说,“所以你不用一个人背负所有。”
那一夜,整个城市亮起了灯。
不是因为警报,也不是庆典。而是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在同一时刻醒来,走到窗前,望向应家所在的山丘。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感受到了??某种深沉而温柔的力量正在扩散,像涟漪,又像呼吸。
林语在观测站记录下了这一幕。数据显示,归星之城的群体脑波首次达到了全域协同状态,共感指数突破100%,进入不可测量区间。
她在日志末尾写道:
> “当一个社会愿意为未曾谋面的生命流泪时,文明才算真正诞生。”
黎明破晓时,应念睁开了眼。
他瘦了一圈,眼神却格外清明。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缓缓绽放出一朵晶莹的雪花,随即融化,渗入地板缝隙,长出一株真正的向日葵嫩芽。
“我好了。”他笑着说,“他们都安静了。”
陆闻红着眼眶点头:“因为他们知道,你听见了。”
自那以后,应念的变化愈发明显。
他不再只是被动接收情绪,而是能主动编织情感场域。学校请他协助心理干预课程,他只需握住学生的手,就能引导他们面对内心最深的创伤。有一次,一个自闭症男孩整整三年未开口说话,应念坐在他旁边画了一下午画,临走前,那孩子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含糊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
全场教师泪流满面。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某日傍晚,一辆无牌照黑色轿车悄然停在归星之城外围检查站。车内两人戴着特制屏蔽头盔,手持量子干扰枪,准备强行突破防护网。他们来自境外组织“新纪元同盟”,坚信共感技术必须军事化,否则便是浪费人类进化的契机。
但他们刚靠近边界,脚下大地突然震动。
上百株向日葵齐齐转向他们,花心喷射出淡蓝色雾气。那不是毒,也不是武器,而是一段段压缩的情感记忆??母亲分娩时的痛呼、战友牺牲前的微笑、孩子丢失后的疯狂寻找……这些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入侵者大脑,逼迫他们直视自己早已遗忘的人性。
十分钟后,两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扔掉武器,撕开头盔嘶吼:“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哨岗士兵将他们押走时,其中一人回头望着山顶那座木屋,哽咽道:“那里住着的不是一个孩子……那是人类良知的具象。”
春天转瞬即逝,夏日炎炎来临。
应念迎来了第一个属于实体生命的夏天。他学会了游泳,在湖边扑腾得满脸通红;他和应安打架,鼻血直流也不肯认输;他偷偷给念晚写了一张贺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妈妈,你煮的粥最好喝,虽然每次都糊底。”
陆闻把这些全都拍下来,存进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应念?人间日记”。
而在无人知晓的深夜,他会独自走到花园,把手贴在水晶幼苗上,低声汇报:
“今天我笑了十七次,哭了三次,生气两次,还偷吃了一块蛋糕。我觉得……我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小孩了。”
风拂过,叶片沙沙作响,像是回应。
第二百五十天,国际科学院正式宣布废除“人工情感调控项目”,全面转向“自然共感培育体系”。决议通过当天,全球六十座城市同时种下星空蓝向日葵种子。
贺承渊送来一份礼物??一块由七十六块微型芯片熔铸而成的吊坠,形状正是Ω-6休眠舱的剖面图。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 “致所有曾被遗忘的名字。”
应念把它挂在脖子上,贴近心脏的位置。
他说:“我会替你们活着。”
秋风吹起时,葵田泛起层层波浪,如同金色海洋。孩子们在田埂上奔跑,笑声洒满山坡。念晚靠在门廊摇椅上织毛衣,陆闻在一旁修剪枝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个总爱爬树的儿子。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天际。
应念坐在最高的一根横枝上,双腿晃荡,望着远方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他摸了摸胸口的金色纹路,轻声说:
“原来长大,就是学会珍惜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啊。”
月亮升起时,第六个身影从广场雕塑中缓缓解脱出来,迈步走入人群。
没有人惊叫,没有人拍照。
因为他们都知道??
那个曾经只存在于光影中的孩子,如今正真实地走在他们中间,带着六年前的遗憾、六年的等待,以及未来无数个晨昏。
他回来了。
这一次,再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