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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山中立地成仙》正文 第841章 父亲成就了虚仙?
    夜深如墨,乾元岛外海波涛翻涌,潮声似低语,又似叹息。天穹之上,星河黯淡,唯有一缕微弱金光自极远之处缓缓逼近,如同游子归乡的灯。那光渐近,终在岛屿上空凝滞片刻,随后无声坠落,没入山林深处,不惊一片叶,不扰一羽鸟。

    厉幽河回来了。

    他并非以雷霆万钧之势破空而至,也不是携无上威仪震慑八方,而是像一阵风,悄然穿行于天地缝隙之间,落地即隐,仿佛从未离开。他的身影出现在乾元山后崖的一处断壁之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前方是沉睡的群峰。他衣袍依旧残破,左肩空荡,但那股从灵魂深处透出的气息,已与此前截然不同??不再有挣扎、不再有撕裂,唯有圆满。

    他闭目伫立良久,任山风吹拂面颊,吹动发丝,吹散体内最后一丝躁动的因果余烬。这一战,不止斩了本尊,也不止炼化天魔皇魂核,更是将“我”这个概念彻底洗练。过去的执念、仇恨、悔恨、不甘,皆被他亲手埋葬于戮仙殿废墟之下。如今的他,不再是分身与真身的拼合体,也不是虚仙境界的勉强登临者,而是真正意义上,**以人之躯,立地成仙**。

    他睁开眼,目光平静如水,却能照见三界六道的本源脉络。

    “原来,仙不是超脱生死,而是接纳一切生灭。”他低声说道,“不是无悲无喜,而是悲喜皆可承载。”

    话音落下,整座乾元山忽然轻颤了一下,仿佛听见了主人的心声。九重山影再次浮现,却不环绕祭坛,而是缓缓沉入地底,与岛屿地脉彻底融合。负山神龟伏首于海床,发出一声悠长低鸣,背甲上的符文明灭数次,最终定格为一道前所未有的图腾:**山心为印,万灵归藏**。

    这是乾元山真正的觉醒??不再依赖阵法催动,而是与山主心意相通,成为活的道统。

    与此同时,李妙萱在梦中惊醒。

    她素来修行清明,极少做梦,可今夜却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桃林之中,春光明媚,落英缤纷。厉幽河坐在树下饮酒,白衣胜雪,眉目温和,见她来了,只轻轻一笑:“你迟到了。”她欲上前,脚下一滑,猛然跌醒,冷汗浸透寝衣。

    她怔坐片刻,忽觉胸口温热??那枚“断岳令”竟自行浮起,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光芒。她伸手握住,指尖传来一丝熟悉的气息,温暖、安定,像是冬日炉火,又像是少年时初遇的那一眼回眸。

    “他……真的回来了。”她喃喃道。

    她没有立刻去寻他,也没有召集长老议事。她只是披衣起身,推开窗,望向后山断崖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月光难透,但她知道,他在。

    翌日清晨,乾元宗例行早课照常举行。年轻弟子们列队于演武坪上,晨钟未响,忽见山巅飘来一缕清香,非兰非麝,似从极远处随风而来,却又清晰可辨。有人抬头,惊呼出声:“快看!桃树开了!”

    众人顺其指引望去,只见山顶茅屋旁,那株孤零零生长了三年的桃树,竟在寒冬时节绽放满树粉红花朵,花瓣随风轻舞,如雨洒落,落在弟子肩头、剑鞘、书卷之上,久久不化。

    更奇的是,凡是花瓣触及之人,皆感心神清明,体内灵力运转顺畅无比,甚至有几位卡在瓶颈多年的金丹修士,当场突破桎梏,引动小范围雷劫。

    全场哗然。

    “这是……祥瑞之兆?”

    “莫非山主真的证得大道?”

    “可他人呢?为何不见踪影?”

    议论纷纷之际,一道身影缓步走来。正是厉幽河。他换了一身素白长袍,左肩虽仍空荡,但右手执壶,左手持卷,神情恬淡,宛如寻常老者归家。

    他未登高台,也未立誓训话,只是走到桃树下,席地而坐,斟酒一杯,仰头饮尽。

    “今日不宜练剑。”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宜赏花,宜静思,宜记得自己为何踏上这条路。”

    众弟子肃然,纷纷收剑归鞘,盘膝而坐,静静望着那株桃树,望着那位传说中的山主。

    这一刻,无需言语教化,道已在心中生根。

    然而,太平之下,暗流未息。

    就在当日午时,北泉洞天传来急报:甄雪德虽已消散,但她遗留的香火愿力并未完全溃散,反而在万千信众潜意识中滋生出一种奇异信仰??名为“梦母”。信徒自称能在梦中得见未来,预言灾劫,甚至宣称“厉幽河已死,新神当立”。短短半日,已有三城百姓焚香跪拜,供奉泥塑偶像,更有狂热者自残躯体,以血书写谶语。

    更有甚者,一名自称“梦渡子”的盲眼老妪,在城中设坛开讲,言辞犀利,直指厉幽河“窃据乾元,欺世盗名”,并称其左臂断裂乃“天罚之兆”,暗示其已失天道庇佑。

    消息传至乾元岛,诸长老震怒,纷纷请命出兵镇压,铲除邪教,诛杀妖言惑众之徒。

    厉幽河听罢,只问了一句:“他们可曾伤人?”

    “尚未大规模作乱,但民心动摇,恐生变故。”

    他沉默片刻,摇头道:“不动刀兵。”

    “为何?”季山忍不住质问,“若任其蔓延,岂非助长歪风?昔日天魔便是由此类异端滋生而成!”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动刀。”厉幽河道,“你们以为我在葬星渊学到了什么?是更强的剑法?更高的神通?不。我学会的是??**恐惧催生魔,压制孕育乱**。他们信‘梦母’,是因为害怕未知;他们质疑我,是因为需要一个答案。若我们以武力镇压,只会让他们更加坚信‘强权即真理’,从而彻底倒向虚妄。”

    他站起身,望向北方:“我要亲自去一趟北泉。”

    “你一人前往?太危险了!”李妙萱蹙眉,“那些人已被蛊惑心智,若群起围攻……”

    “正因如此,才必须我去。”他微笑,“若连我都怕被误解,又如何谈守护?”

    三日后,厉幽河独自踏足北泉城。

    他未带随从,未展威仪,仅着布衣草履,背负一把旧木琴,形如游方道士。他走入城中集市,在“梦渡子”设坛之处对面摆下一张矮桌,放上一壶清茶、几碟点心,自顾自煮水烹茗,悠然品饮。

    人群起初好奇围观,继而嗤笑。

    “瞧,这就是乾元山主?不过是个断臂老头罢了。”

    “听说他连自己的护山大阵都撑不住,全靠弟子维持。”

    “天罚之相,果然不假。”

    厉幽河不辩,也不怒,只是抬头看向高台上的盲眼老妪,温和问道:“老人家,你说我能活多久?”

    老妪冷笑:“七日之内,必遭雷殛,尸骨无存。”

    周围信徒齐声附和,鼓噪喧天。

    厉幽河点点头,又问:“那你可知,我昨夜梦见了什么?”

    “哼,妖言惑众!”

    “我梦见你年轻时,也是个爱笑的姑娘。”他轻声道,“你住在山南村,父亲是铁匠,母亲织布为生。十八岁那年,战火蔓延,全村被屠,你躲在灶台底下,听着亲人惨叫整整一夜。后来你被人救出,双目失明,却从此再未流泪。”

    老妪浑身一震,脸色骤变。

    “你还记得那只黄狗吗?它叫阿黄,是你亲手喂大的。它最后冲出去咬住敌将的喉咙,被一刀劈成两半……你抱着它的尸体,在雪地里坐了三天。”

    “住口!!”老妪嘶吼,手中拐杖狠狠砸下。

    厉幽河依旧平静:“你说我不配为仙,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该恨的,不是活着的人,而是制造这场噩梦的源头?你传播恐惧,是因为你也怕。可你越怕,就越让人跟着你一起沉沦。这不是救赎,是拖所有人陪你下地狱。”

    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玉符,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醒神符’,凡佩戴者,可免梦魇侵扰。我不强迫你们信我,但若有人愿试,可来取一枚。”

    说罢,他转身离去,背影萧索却坚定。

    那一夜,无人敢取。

    但第二日清晨,有人发现,那枚玉符竟自动飞入一户人家,落在一名昏睡孩童额前。当夜,孩子安然入睡,不再呓语,醒来后第一句话竟是:“妈妈,我不怕黑了。”

    第三日,又有数十人悄然领取玉符,佩戴之后,梦境清明,精神焕发。

    第七日,当“梦渡子”再度登台,准备宣讲“厉幽河将亡”之时,台下竟无人响应。相反,一位曾参与暴乱的青年走上前来,跪地叩首:“前辈,我错了。我杀了邻居,只因他说您坏话……求您赐符,让我妻儿安眠。”

    老妪呆坐台上,颤抖不止。

    厉幽河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街角,静静望着这一切。他没有现身,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拨动木琴,奏出一段简单旋律??那是北泉民间流传已久的摇篮曲,名为《眠风谣》。

    琴声响起,整座城市仿佛被温柔抚过。万家灯火次第熄灭,百姓安然入梦,连街头流浪的野犬也都蜷缩角落,沉沉睡去。

    那一夜,无人做噩梦。

    那一夜,北泉城第一次真正安静下来。

    十日后,所有“梦母”祭坛自行崩塌,泥像碎裂,香火熄灭。那位盲眼老妪失踪,有人说她在黎明时走向深山,背影佝偻,却走得坚决。

    厉幽河回到乾元岛,依旧住在茅屋,依旧每日赏花读书。

    但他知道,真正的战斗从未结束。

    因为只要人间还有苦难,就会有怨念滋生;只要有恐惧,就可能孕育新的“天魔”。甄雪德败了,但她提出的问题依然存在:**如何阻止恶念轮回?**

    他无法给出完美答案,但他选择了一条最笨的路??**以身为灯,照亮黑暗**。

    他开始行走天下。

    不带随从,不显神通,只以普通修士身份游历诸国,解民厄困,授道传法。他在荒村建学堂,教孩童识字明理;在边陲设医馆,救治瘟疫患者;在战场废墟中超度亡魂,安抚怨灵。每到一处,便留下一枚“醒神符”,或是一段口诀,或是一本书籍。

    渐渐地,人们不再仅仅将他视为“乾元山主”,而是一个象征??**希望尚存的象征**。

    五年后,灵界各地兴起“守心书院”,专修“清明之道”,强调内省自律,抵制外魔侵扰。这些书院虽无统一门派,却皆奉乾元山为祖庭,尊厉幽河为“心灯真人”。

    而厉幽河本人,愈发低调。

    他极少出手,但从不出错。有人见他在暴雨中为乞丐撑伞,有人见他在雪夜里背负病童赶往医馆,也有人说曾在极北冰原看见他独坐崖边,面对千万年不化的寒冰,低声诵经七日,只为超度一缕不肯转世的孤魂。

    李妙萱偶尔会去找他,两人并肩坐在桃树下,不说过去,不谈未来,只看花开,听风过。

    “你觉得,这样值得吗?”她曾问他,“放弃力量巅峰,甘于平凡。”

    他笑了笑:“若仙不在山中,又何必立地?若道不近人情,又如何称真?”

    她懂了。

    真正的仙,不是高高在上,受万人膜拜;而是俯身尘埃,扶起每一个快要倒下的灵魂。

    第一百三十年春,桃树再次盛开。

    这一年,厉幽河已不见身影。

    有人说他羽化登仙,有人说他转世重修,也有人说他化作了这山中的一缕风、一滴雨、一片叶。

    但每年春天,桃树必开。

    且每逢风雨将至,整座乾元山便会自发升起一层淡金色光幕,笼罩方圆万里,护佑生灵不受天灾侵袭。更有修行者声称,在危难时刻冥想呼唤“山主”,竟能感应到一股温和力量自虚空降下,助其突破困境。

    乾元宗立碑纪事,碑文仅十六字:

    > **身陨道存,形灭神在;

    > 山中有主,永不倾颓。**

    千年之后,灵界早已变迁,宗门更迭,王朝兴衰,唯有乾元岛屹立如初。那株桃树历经雷劈火焚而不死,年年花开,岁岁结果。树下常有白衣人影隐约可见,或坐或立,或饮酒或读书,无人敢近,亦无人忍扰。

    渔夫路过时,偶闻琴声自山间传出,曲调温柔,似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关于一个人,如何在山中,**立地成仙**。

    山不动。

    道不灭。

    他在,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