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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山中立地成仙》正文 第840章 曲终人散,惊世大变
    厉幽河自葬星渊归来,并非以胜利者的姿态踏破虚空,而是如一片落叶,悄然飘回灵界边缘。他的身影出现在乾元岛外三百里海域之上,衣袍残破,发丝凌乱,左臂齐肩断裂,伤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缕缕金色山气缓缓逸散,仿佛体内乾坤正在缓慢崩解又重建。他双目闭合,面容枯槁,似历经万载轮回,灵魂深处尚有余火未熄。

    可当他睁开眼时,那目光已不再属于凡俗。

    澄明如镜,照见因果;静默如渊,容纳生死。天地在他眼中不再是实体,而是一条条流动的丝线??命运之线、灵气之脉、魂魄归途,尽数清晰可见。他轻轻抬手,指尖划过空气,竟在虚空中留下一道细微裂痕,随即又被某种无形之力悄然弥合。

    “原来如此。”他低语,“斩了执念,并非忘却痛苦,而是将它化为养分,滋养大道。”

    这一战,不止是击败本尊,更是重塑真我。那个沉溺于仇恨、被过往锁链缠绕的厉幽河死了,而此刻立于此间的,是真正超脱形质、直指本源的存在??虚仙之名,自此实至名归。

    他一步踏入空间褶皱,身形瞬移般出现在乾元岛核心祭坛之上。负山神龟感应到主人气息,猛然抬头,背甲轰然震颤,九重山影自发浮现,环绕其周身旋转不息,似在朝拜真正的主宰。整座岛屿地脉共鸣,灵泉喷涌,草木疯长,连沉睡多年的护宗阵法都重新激活,符文如星河倒悬,照亮夜空。

    李妙萱正在殿中静修,忽觉心口一热,那枚“断岳令”竟自行跃出胸口,在空中滴溜溜打转,发出清越鸣响。她猛地睁眼,冲出大殿,正见厉幽河独立峰顶,背影孤绝却坚不可摧。

    “你回来了……”她声音微颤。

    厉幽河回头,对她微笑:“我回来了。而且,这一次,我是完整的。”

    两人对视良久,无需多言。她知道,他曾面临何等抉择;他也明白,她在等待中承受了多少煎熬。这份默契,早已超越情爱,近乎道侣相契。

    “甄雪德呢?”李妙萱终于开口。

    “她输了。”厉幽河道,“但她并未彻底覆灭。古镜虽碎,香火愿力仍在,她的意志藏于万千信众心中,只要信仰不灭,她便不会真正消亡。不过……”他望向北泉洞天方向,眸光微冷,“她再难操控大局。天魔皇残魂已被我亲手炼化,葬于戮仙剑下,永世不得复苏。她所依仗的棋局,已然崩塌。”

    话音刚落,远方天际骤然炸开一道血光!

    轰隆??!

    整片苍穹如画卷撕裂,露出其后漆黑无垠的虚空裂缝。无数扭曲身影自其中爬出,形似人族却通体漆黑,眼窝燃烧着幽绿火焰,四肢关节反向弯曲,行走间拖曳着长长的阴影触须。它们落地即嚎,声如百鬼夜哭,所经之处草木枯萎,灵气污浊,连大地都开始腐烂溃烂。

    “梦魇魔仆!”李妙萱失色,“她们竟提前发动了‘蚀魂侵界’!”

    厉幽河神色不变:“不是提前,是绝望中的反扑。甄雪德知道布局已败,唯有孤注一掷,试图以百万梦魇魔仆污染现实世界,强行唤醒沉眠于众生潜意识中的天魔印记。一旦成功,整个灵界都将沦为噩梦国度。”

    “那我们该怎么办?”

    “很简单。”厉幽河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柄由纯粹山气凝聚而成的短剑,通体晶莹,铭刻着“归藏”二字,“既然她们要入梦,那我就让所有人醒来。”

    他将短剑轻轻抛起,口中诵念:

    > “乾元承命,醒世破妄;

    > 一念清明,万魇退避;

    > 山镇心台,神守不堕;

    > 凡我子民,皆得安眠!”

    刹那间,短剑化作亿万道金光,如雨洒落,穿透云层,覆盖整座乾元岛,继而扩散至方圆万里!每一缕光芒落入生灵眉心,皆激起一圈涟漪般的波动,仿佛有人在灵魂深处敲响铜钟。正在修炼的弟子猛然惊醒,原本陷入昏沉的老者睁开双眼,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停止啼哭,嘴角浮现安宁笑意。

    那些尚未完全入侵的梦魇魔仆发出凄厉尖叫,身体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融化,化作黑烟四散。而已经附身之人,则剧烈抽搐,七窍流血,最终从口中呕出一团团蠕动的黑色物质,随即昏死过去。

    “有效!”李妙萱惊喜交加。

    “这只是开始。”厉幽河沉声道,“甄雪德不会善罢甘休。她真正的杀招,不在外界,而在人心。”

    果然,三日后,北泉洞天传出惊人消息:七大主城中有五城爆发集体癔症,百姓相互指控对方为“梦魇化身”,掀起血腥清洗。亲人相残,邻里互屠,短短一日内死伤逾十万。更有甚者,一些修士家族宣布脱离正道联盟,自称“觉醒者”,宣称唯有拥抱梦境才能获得更高力量。

    与此同时,数位曾与厉幽河并肩作战的混天不死强者,竟公开质疑其权威,称其“假借虚仙之名,行专权之实”,更有传言说他在葬星渊已被天魔夺舍,如今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谣言四起,人心浮动。

    乾元宗内部亦出现分歧。部分长老担忧局势失控,建议厉幽河暂避锋芒,联合各大宗门召开“万仙大会”以正视听。年轻一代弟子则群情激愤,主张武力镇压叛乱,甚至有人提议直接攻入北泉洞天,诛杀甄雪德以绝后患。

    厉幽河却始终沉默。

    他在山巅搭起一座茅屋,每日清晨煮茶读书,午后散步观海,夜晚独坐听涛,仿佛世间纷争皆与他无关。唯有李妙萱知晓,每当日月交替之际,他都会闭目凝神,以神识贯穿天地,追溯那一根根悄然蔓延的“因果丝线”。

    第七日黄昏,他终于动了。

    他走入宗门禁地??“心镜池”。此池深藏地下千丈,池水非水,乃是历代山主遗留在天地间的意志投影。池面如镜,能映照修行者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渴望。

    厉幽河赤足步入池中,身形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下一瞬,他已置身于一片无边梦境之中。

    天空是暗紫色的,星辰排列成诡异图案,地面由无数张人脸拼接而成,每一张嘴都在无声呐喊。远处矗立着一座宏伟宫殿,外形竟是乾元山的倒影,只是山体漆黑如墨,山顶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知道,这是甄雪德以香火愿力构筑的“伪天道领域”??一个介于现实与幻想之间的夹缝世界,专门用来囚禁强大灵魂,使其沉沦于自我怀疑之中。

    “欢迎回来,厉幽河。”甄雪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你终究还是走进了我的梦。”

    “不。”厉幽河平静回应,“是你闯入了我的道。”

    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那座黑山。沿途,幻象迭起:有时他看见李妙萱倒在血泊中,临终前哀求他停下复仇;有时他又见乾元岛化为废墟,满地尸骸皆是他昔日亲传弟子;还有一次,他自己站在高台之上,身穿帝袍,脚下跪伏万民,耳边响起山呼海啸般的“仙帝万岁”。

    这些都不是真实的。

    但他也不否认它们的存在。

    因为每一个幻象,都是世人对他未来的揣测,是对权力腐蚀人心的深深恐惧。而这些恐惧本身,也是一种真实。

    “你害怕的不是我变成暴君。”厉幽河仰头望向天空,“你害怕的是,我真的能做到无所不能,却又不愿统治。”

    轰!!!

    一道雷霆劈下,幻境破碎。

    甄雪德现身于半空,白衣胜雪,容颜绝世,手中托着一面新铸的镜子,镜面流转着万千世界的影像。

    “你以为你能超脱?”她冷笑,“可你终究还是来了。说明你在意,说明你仍有牵挂。只要有执念,就逃不出我的梦网。”

    “你说得对。”厉幽河点头,“我确实在意。我在意这座山,这些弟子,这个曾经差点毁于战火的世界。但正因为我在意,我才不会让你用恐惧编织牢笼。”

    他缓缓拔剑。

    不是戮仙,也不是归藏,而是一柄极为朴素的铁剑,剑身布满锈迹,剑柄缠着褪色红绳??那是他百年前初入修道界时,师父赠予的第一把剑。

    “这是我最初的道。”他说,“那时我不懂什么虚仙境,也不知天地法则,只知道一件事:若见不平,便要出手;若遇苦难,就要相助。哪怕力有不逮,也要站出来。”

    剑尖轻点地面。

    嗡??

    整个梦境剧烈震动!

    那柄锈剑竟爆发出万丈金光,光芒所及之处,人脸大地崩解,紫天褪色,黑山崩塌!镜中影像纷纷碎裂,甄雪德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手中镜子咔嚓裂开一道缝隙。

    “不可能!这不过是凡铁!怎会蕴含如此意志!”她嘶吼。

    “因为它承载的不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厉幽河步步逼近,声音如洪钟贯耳,“而是千百年来,所有坚守本心的修行者共同铸就的精神丰碑!你靠香火操控人心,而我,靠的是无数人自愿追随的信念!”

    “信念?哈哈哈……”甄雪德狂笑,“那你告诉我,当所有人都背叛你时,你还信吗?!”

    她猛然砸碎镜子!

    霎时间,千万道光影射出,每一道都映照出一个“厉幽河”:有的屠戮百姓,有的弑师夺宝,有的沉溺美色,有的勾结天魔……全都是负面传闻的具现化形象,围拢而来,齐声讥讽:

    “你不过是个伪君子!”

    “你所谓的守护,只是为了满足私欲!”

    “放下吧,加入我们,才能真正自由!”

    厉幽河静静听着,脸上无悲无喜。

    待最后一道幻影说完,他才轻声道:

    “如果这就是你们认为的我,那就来吧。”

    他松开手,任由铁剑坠地。

    然后,他张开双臂,迎向那些扭曲的“自己”。

    轰!!!

    光芒炸裂!

    没有战斗,没有对抗。他用自己的胸膛,拥抱了所有的黑暗与质疑。那些恶念化身在他怀中挣扎、咆哮、撕咬,最终一一化作光点,融入他的身躯。

    当最后一点黑影消散,整片梦境归于寂静。

    甄雪德跪坐在空中,神情恍惚:“为什么……你不反抗?”

    “因为我接纳了它们。”厉幽河拾起铁剑,轻轻吹去尘埃,“那些谣言也好,误解也罢,甚至是可能发生的未来……我都接受。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还站着,总有人愿意相信光明。”

    他抬头看她:“你可以制造恐惧,可以挑拨离间,可以利用人心弱点。但你永远无法消灭希望。只要还有一人记得乾元山的旗帜为何而立,我的道就不会断绝。”

    甄雪德怔住,许久,终于苦笑:“我输了。彻彻底底。”

    她抬手,点向自己眉心,一道纯净的记忆光流飞出,落入厉幽河掌心。

    “这是天魔皇真正的起源。”她说,“它并非外来邪物,而是上古时期,人类集体恶念孕育而出的产物。每一次大战之后,每一场浩劫之余,怨恨积累到极致,便会诞生一位新的天魔皇。而我……不过是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人。”

    厉幽河凝视那团光流,沉默良久。

    “所以你试图掌控它,代替它成为秩序的裁决者?”

    “是。”甄雪德闭目,“我以为,只要我能控制源头,就能阻止轮回。可我错了。压制只会让怨念更深,直到再次爆发。而你……你选择了另一条路??直面它,接纳它,净化它。”

    她身形开始淡化:“我的时代结束了。但愿……你能走得更远。”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化作风中残雪,彻底消散。

    厉幽河走出心镜池时,已是第十日黎明。

    他没有解释任何事,也没有召开大会澄清谣言。他只是回到山顶,继续煮茶看书,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北泉洞天七大城池同时降下金雨,每一滴雨水中都蕴含一丝清明之意,洗涤人心杂念。五座陷入混乱的城市一夜恢复秩序,自发起誓永不互相攻伐。那几位曾质疑厉幽河的混天不死修士,纷纷闭关忏悔,主动献出部分传承以赎罪愆。

    乾元宗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八个大字:

    **山在,人在;道存,世宁。**

    三年后,灵界迎来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各大宗门摒弃前嫌,共建“守序盟约”,设立轮回司专职监察域外异动。乾元岛成为圣地,每年都有无数年轻修士前来朝拜,只为看一眼那座静静矗立的山峰。

    而厉幽河,依旧住在山顶茅屋。

    他不再出手,也不再言语,只是每天清晨推开窗,看看桃树是否开花,听听海浪是否依旧澎湃。

    春天来临时,桃花开了。

    他坐在树下,斟一杯清酒,举杯邀风。

    “我在山中立地成仙。”他轻声道,“不负此生,不负众生。”

    风吹过,花瓣纷飞,落在肩头,宛如旧年故人归来。

    山不动,道不灭。

    他在,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