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淼翻身躲过钉进床板里的麻醉针。

    顺手抄起放在一旁廖旭用来端饭的竹托盘，挡住露在外面的皮肤，不给对方一丁点机会。

    透过竹托盘的缝隙，窗外端着麻醉枪的星，正死死盯着他。

    黑暗中，看不清眼里到底什么情绪。

    不过廖旭肯定全无情绪。

    因为中了一针麻醉药，现在睡的鼾声一声高过一声。

    一人在屋内，一人在屋外，就这么无声对峙着。

    汪淼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可他说不了话，也就解释不了。

    窗外那个煞星，也不像是能看懂手语，或者可以耐下心看他写字的主。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汪淼躲在托盘后环顾四周，试图找可以转圜的点。

    只要躲在门背后，等天亮，这个小煞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胡来。

    他找准机会，翻个跟头滚过去。

    同时，麻醉针也脱出枪口，追过去。

    人怎么可能比的上枪的速度，即使只是一把麻醉枪。

    刚滚到门后的汪淼，觉得上臂一阵刺痛，眼疾手快拔下麻醉针时，已经感觉到头晕。

    他刚拔下，丢弃，准备挤血，排出一部分药剂。

    双手双脚却不听使唤，头一歪晕过去。

    死小孩，居然加大剂量。

    痛，全身上下哪哪都痛。

    尤其是后背，更是火辣辣的疼。

    汪淼呻吟一声，悠悠转醒，睁眼，就看见星坐在椅子上，低头俯视他。

    小孩故作大人模样，试图装出冷峻的表情，却因为脸上的婴儿肥，气势削弱大半。

    “醒了。”星提起鞭子敲打手心，“知道为什么绑你来吗？”

    汪淼点头，眼里写着：快问我，给我纸笔啊！

    “你为什么纹一条假龙？”

    “啪...”

    鞭子挥下，恰巧抽在背上。

    半新伤叠加新伤口，疼的汪淼一激灵，挣扎着要跳起来。

    可惜双手双脚被绑，跟砧板上的鱼没有区别。

    汪淼恨自己，明知道青少年期孩子的心理并不稳定。

    还徐徐图之，图到被人任意欺辱，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挣扎着试图挣脱开绳子站起。

    又一声鞭响伴着疼痛，痛的他冷汗直流。

    孩子小，手劲倒不小。

    “说...”星又抽了一鞭，边抽边道，“再不说，我打死你。”

    “呃呃呃...”

    汪淼梗着脖子，全身力气汇聚到喉咙处，发出沙哑且刺耳的音节。

    星收起鞭子，蹙起眉头，坐在椅子上良久。

    然后站起，鞭子丢在桌上，取过纸笔，“想说什么写下来。”

    汪淼忍痛，接过纸笔。

    他就知道，死小孩，气上头，完全忘了他是个哑巴。

    有时候人设立太好，苦头吃够啊！

    拿到纸笔，汪淼思考，该写什么，必须一语中的，直击心灵，不给死小孩发怒的机会。

    “啪...”

    鞭子凌空挥下，打在地上，“给你十秒写完。”

    汪淼笔比脑快，唰唰唰写在纸上。

    “10...”星数最后一个字，附身抽起纸。

    【耶不是恩人，他指使明泰屠了隆家族的寨子。】

    【我是隆家人，如假包换，你仔细想想记忆里是不是有这条龙？】

    【你的原名叫敏欣。】

    【我的膘国名...】

    10秒，只够写这么多，但也足够给星震撼，他举着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跟记忆里的是不是相符合。

    汪淼在赌，赌7年前才6岁多的星，记忆没有那么清晰。

    哥基办公室里，那张照片上，倚在哥基身边，笑的一脸灿烂的小女孩，天真无邪，不谙世事，该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小姑娘。

    星对照纸上的文字，回忆里的事物好像一点点变清晰。

    再对照阮醒的年龄，他想到了一个人。

    收拾好情绪，星重新将纸递给汪淼，“你的名字，写上。”

    【康。】

    明明白纸上只有1个字，可星却拿不稳它，任它飘落地上。

    记忆好像重合起来了，那个跟在一群叔叔伯伯身后，年龄最小的叔叔，好像是长这个样子。

    只是变老，也沧桑了。

    汪淼不错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见一滴泪滑落的时候。

    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赌对了。

    人的记忆会有偏差，越小的孩子，偏差越大。

    只要给她一个可以连接上的点，她可能会自动匹配，曾经出现过，但模糊的记忆。

    也叫虚假记忆综合症。

    当时研究这个课题的时候，汪淼还想过，如果空白的时间足够长，记忆点又足够多。

    理论上来说，可以借助那些记忆点，凭空植入不属于那个人的记忆。给予足够的心理暗示就够。

    不过最后所有实验都以失败告终。

    人脑是个非常复杂的‘机器’，单靠口头编造，可能可以欺骗一时。

    但在真相面前，还是会被击破。

    现在他就在赌，赌可以欺骗星很长时间。

    也在赌，星的满腔仇恨，会让她成长，徐徐图之。

    “所以，那晚起出来的尸骨是他们的？”星坐在椅子上轻声询问。

    那晚，麻晕汪淼后，她就被耶支出去。

    不过她趴在门口，看到一具具尸骨被挖出来。

    尸骨，她见的不少，当时没觉得奇怪，只是咕哝几声耶重男轻女，就离开了。

    现在想来，里面肯定藏着秘密。

    汪淼重重点头，生怕神情呆愣的星看不见，又甩他一鞭子。

    他见星站起，伸长胳膊，够来纸笔，迅速写上几行字，递过去，“呃呃呃...”

    【你现在找耶对峙，就是找死，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星看完，抬头，试图挡住泪滑落。

    可惜，重力作用下，完全没用，泪还是从眼角落下，隐入头发中。

    【我和你一样有共同的敌人，一步步来。】

    汪淼递过去写的第二段话。

    星的表情略松动，她擦干眼泪，蹲下来，解开绑住汪淼手脚的绳子。

    “你可以走了。”

    现在她谁都不想见到，“放心吧，那年虽然我还小，幸免于那场屠杀，可寨子里死的不是我的亲人，就是朋友。”

    “他们的仇，我要报，没那么蠢，自报家门。”

    汪淼苦笑着从地上爬起，现在看来蠢的是自己。

    “你的衣服挂门口，我已经洗干净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