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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小乞丐的戏中戏
    雪越下越急,郑吣意跟着小乞丐们往前街走,忽闻最小的哭包抽抽搭搭地说:“虎子哥,咱们会不会被老拐子打断腿啊?”

    “别怕!”被称作虎子的男孩挺起胸膛,却在触及郑吣意疑惑的目光时,梗着脖子解释。

    “老拐子是乞丐帮帮主,专抢吃的!咱们要是空着手回去,准被他扒了棉衣!”

    嫣儿皱眉:

    “你们的棉衣不是老乞丐给的么?”

    “才不是!”哭包啐了口雪,

    “是破庙里的怪叔叔给的!”

    “他说……”她忽然噤声,偷瞄着郑吣意。

    “说什么?”

    郑吣意蹲下身,替小哭包系紧棉衣带子

    “他说……说我们是小英雄!”

    虎子挺起胸膛,

    “只要装成走丢的乞丐。”

    “就能骗到好心人给吃的!”

    嫣儿差点笑出声:

    “合着你们是故意在这儿演苦肉计?”

    “才不是!”虎子急了,

    “怪叔叔说,等攒够了钱。”

    “就带我们去扬州城外的庄子上。”

    “那儿有热乎饭,还有棉鞋穿!”

    郑吣意与嫣儿交换眼神,

    指尖摩挲着小哭包腰间破铃铛忽问:

    “那怪叔叔长什么样?”

    “很高!”

    虎子伸手比划,

    “戴着个狸奴面具,说话像咳嗽!”

    “还总摸我脑袋!”

    小哭包举起手,

    “说我头发软,像小兽的毛!”

    郑吣意闻言,忙收敛心神,指着街角的包子铺道:“先填饱肚子再说。”

    包子铺老板见这么多孩子涌进来,正要驱赶,却被郑吣意一个眼神止住。

    “来二十个肉包子,再上壶姜汤。”

    她掷出一锭银子。

    “剩下的钱给孩子们买些棉袜。”

    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虎子却攥着包子不撒手:“姐姐,我们能打包些包子回去么?”

    “破庙里还有三个小不点没吃饭呢!”

    嫣儿刚要开口,却被郑吣意拦住:

    “自然。”

    她望着虎子发亮的眼睛,

    “但你们要告诉姐姐,破庙在哪儿?”

    “天这么冷,小不点们该冻坏了。”

    虎子迟疑片刻,忽然凑近她耳边:“姐姐若是想去,得戴朵白花在鬓角!怪叔叔说,看到白花就知道是自己人!”

    “自己人?”嫣儿挑眉,“什么自己人?”

    “反正就是好人!”

    女孩塞了口包子,含糊道,

    “怪叔叔可厉害了。”

    “上次老拐子来抢粮食。”

    “他扔出一把银镖,把墙都扎穿了!”

    郑吣意听着这些话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乞丐们吃饱带着二人来到城西破庙,庙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火光。

    此刻,谢淮吣晃着手中拨浪鼓,故意将步子迈得歪歪扭扭,眼角余光瞥见街角那抹红色身影,唇角微扬——郑吣意果然来了。

    “小崽子们,”

    她压着嗓子朝缩在墙根的小不点们挤挤眼,面具上的琉璃眼在雪光中狡黠一转。

    “待那漂亮小娘子问及。”

    “便说你们已饿了三日整!”

    “大哥哥,”

    最大的小不点红豆,

    扯了扯她缀满补丁的破披风,

    “咱们当真要诓骗姐姐?”

    “休要言‘诓’字!”

    谢淮吣屈指叩了叩拨浪鼓,

    狸奴面具的双耳随动作晃了晃,

    “此乃‘江湖救急’之计!”

    “那小娘子心善。”

    “最见不得孩童受冻挨饿。”

    “待她解囊施济——”

    “哥哥带你们去吃鲜肉包子!”

    郑吣意刚到庙门,便见个戴狸奴面具的男子正与小乞丐们嘀咕。

    “秦公子?”嫣儿认出她的狸奴面具。

    谢淮钦转身时故意踉跄,

    拨浪鼓“咚”地掉在雪地上:

    “这位小娘子好生眼熟?”

    郑吣意盯着她面具边缘露出的碎发道:

    “秦公子这是何意。”

    “为何设计引我前来?”

    话落,谢淮钦夸张地鞠躬。

    “哎哎哎,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在下不过是见这些小崽子们饿得慌。”

    “才想了个权宜之计——”

    “老拐子那群人,专挑落单孩童打断腿脚,充作乞讨的‘引子’。”

    嫣儿闻言上前呵斥道:

    “既是救人,为何用诓骗之术?”

    “小姑娘家家的,怎知江湖险恶?”

    谢淮钦弯腰拾起拨浪鼓:

    “若不用苦肉计引路人驻足,你家姑娘肯为一群小叫花子停步?”

    “姐姐,大哥哥是好人!”虎子忽然跳出,

    棉衣袖口还沾着炭灰。

    “大哥哥每日申时都会来送吃的。”

    “今日实在是忘带银钱了!”

    最小的哭包揪住郑吣意的裙角,仰着冻红的小脸:“大哥哥的银镖可厉害了!前日把老拐子的刀都砍断了!”

    郑吣意蹲下身替孩子拂去睫毛上的雪花

    “为何不将他们送去善堂?”她抬头望向谢淮钦,面具缝隙里露出的下颌线,与记忆里的人影重合又错开。

    “善堂?”谢淮钦忽然冷笑。

    拨浪鼓被他捏得“咯咯”响。

    “扬州城的善堂,早被贪官蛀成了空壳。”

    “上个月冻死的三个孩子。”

    “身上穿的还是十年前的旧棉衣。”

    郑吣意站起身,披风扫过地面的灰尘。

    “所以你便扮作骗子,教他们装可怜?”

    谢淮钦退后半步,

    火盆的光映得面具忽明忽暗,

    “在下不过是个牵线的木偶。”

    “真正的菩萨,不就在眼前么?”

    郑吣意挑眉冷声道:

    “秦公子倒是好计谋。”

    “只是为何整日戴着这张面具……”

    “莫不是……有什么……”

    话未说完。

    便被谢淮钦玩世不恭的口吻打断。

    “在下貌丑,怕惊了姑娘。”

    雪絮扑簌簌粘在朱漆剥落的庙门上,郑吣意听着谢淮钦的言语,踱步思索着此人言语的可信之处,不知不觉,已走至墙角。

    她指尖摩挲着墙上斑驳的苔藓,忽闻砖石下传来细碎响动——抬眼时,正见一只灰鼠窜出,在雪地上留下蜿蜒足迹。

    “郡主当心!”嫣儿话音未落,郑吣意已退至墙畔,后腰触到青砖时凉气透衣而入。

    恰在此时,谢淮钦闻言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抢来,却因踏到冰棱踉跄前倾。

    她瞳孔骤缩,只见那抹玄色身影扑面而来,掌心却在触墙瞬间翻转,屈肘护住自己后脑,狸奴面具的胡须扫过她发顶。

    谢淮钦方才眼神还是急切的关心忽然变得玩味起来,好不正经的动手动脚道:

    “姑娘生得真美。”

    “这眼眸似含春水,这腰肢……”

    指尖隔着蜀锦擦过她腰侧。

    带起一片细碎的战栗。

    郑吣意骤然回神,正要抬肘击去。

    “若在下是画师,定要将你画在……”

    “登徒子!”嫣儿的怒斥打断话音,绣鞋尖猛地踹向谢淮钦膝弯,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地。

    面具歪斜,雪粒溅上她唇角。

    却仍笑着仰头:“小娘子好脚力。”

    “在下的腰险些被你踹断!”

    “断的该是你的贼手!”嫣儿叉腰而立。

    裙摆上的银线在雪光中泛着凉意,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

    “当真是江湖好汉?”

    谢淮钦揉着腰从雪地里爬起,拨浪鼓被她捏得“咯咯”响:“天地良心!方才那鼠儿擦着姑娘裙角跑过,在下怕她受惊,这才……”

    “住口!”郑吣意拂袖转身,指尖却在袖中攥紧了帕子,听见身后传来衣物摩擦声,知道人已站起,却未回头。

    “秦公子这般‘见义勇为’”

    她强压心绪,声音却比平日冷了几分。

    “倒叫人不敢领你的情。”

    “情不敢领,茶总要喝一杯吧?”

    谢淮钦忽然绕到她面前。

    面具上的狸奴咧嘴而笑。

    “城西竹林的茶棚,明日申时三刻,在下备了上好的碧螺春,姑娘可愿赏脸?”

    嫣儿正要开口,郑吣意已抬手止住她。

    “茶便不必了。”

    她望着谢淮钦琉璃眼中的自己。

    忽然轻笑,“不过秦公子若有兴致,明日不妨带些肉包子去破庙,孩子们该饿了。”

    “得嘞!”谢淮钦作了个揖。

    后退时故意踩滑,却在跌倒前旋身站稳。

    “姑娘心善,定能得偿所愿。”

    雪粒子扑簌簌落在破庙残檐上,谢淮钦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碎雪。

    郑吣意望着她背影,忽觉那道弧线与记忆中谢淮钦负手而立的模样重合。

    “方才相撞时的眸光……”

    “与淮钦看我时的温柔如出一辙。”

    “可这人歪戴着面具,走路摇摇晃晃,哪有半分谢郎的端方沉稳?

    “是了,不过是江湖骗子的把戏。”

    她自嘲地轻笑。

    看着眼前人踢开脚边石子。

    听那拨浪鼓响得乱七八糟。

    谢淮钦素日里连玉佩都佩得规规矩矩,何曾有过这般吊儿郎当的姿态?

    那人指尖擦过她腰侧时的轻佻,与谢郎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之风,分明是云泥之别。

    雪粒子钻进衣领,郑吣意却浑然不觉。

    “罢了。”她暗自思量道:

    “明日去竹林,便要将这团乱麻剪断”

    “若她真是故人。”

    “自当摘下面具坦诚相告。”

    “若只是冒牌货……本郡主便叫她知道。”

    “装模作样的代价是什么。”

    此时,嫣儿带着担忧的开口道:

    “郡主夜深了,咱们该回了。”

    郑吣意这才回神,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她望着漫天飞絮。

    嫣儿见主子模样担忧问道:

    “郡主,明日当真要去?”

    “去,为何不去!”

    “我且要看看他想唱哪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