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主阵位的青石台上,晨雾还未散尽,石缝里残留的黑灰被风卷着打旋。
天隙已彻底闭合,像块被缝补好的破布,可刚才那道黑袍身影掠过的压迫感,还黏在我后颈上。
"冷?"温尘的大氅突然覆下来,带着他惯用的沉水香。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攥着袖口发抖——不是冷,是方才那股气息,像根细针戳进了记忆的茧。
"你似乎认识那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指节轻轻碰了碰我垂落的手腕。
我低头看掌心,淡蓝印记随着心跳明灭,"不,但他身上有股味道......"我顿了顿,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像极了我穿越来时,坠进乱葬岗那晚闻到的。"
温尘的手指在我腕脉上顿住。
他修炼的冰心诀本该是凉的,此刻却烫得惊人:"那时你说,有双眼睛在雾里盯着你。"
我攥紧他的袖口。
七年前的画面突然涌上来——腐叶堆里的白骨,被血浸透的碎帛,还有那道裹着黑雾的视线,和方才血煞站在裂缝前时,一模一样。
"萧师姐!"紫菱的声音从阵眼方向传来,她发间的珊瑚珠不知何时用红绳重新系了,正踮脚够青风长老手里的铜铃碎片,"长老你看这个!
纹路和灵脉图上的地火脉是不是很像?"
青风长老咳了两声,帕子掩着嘴时指节泛白。
他另一只手把铜铃举高些,晨光透过残片上的豁口,在紫菱脸上投出菱形光斑:"小丫头片子,这是锁魂铃的芯。"他又咳了两下,"当年镇压血煞那批修士,每人都戴这个。"
我正要走过去,空灵仙人的道袍突然拂过我脚边。
他不知何时换了件素白的,先前裂开的金线被重新绣成了星纹,此刻正站在天隙闭合处,指尖悬着枚水晶球。
"七日。"他突然开口,水晶球里的蓝光"嗤"地灭了。
我和温尘同时转头,见他眉心皱成川字,"这道封印最多撑七日。"他屈指弹了弹水晶球,裂纹从底部爬上来,"空间波动被人用逆星阵抹了,连源头都......"他忽然住了嘴,目光扫过我掌心的印记。
我下意识藏手,却被温尘握住。
他的拇指轻轻碾过那纹路:"九曜引星纹。"他声音里有我从未听过的沉,"我在古籍阁见过,是上古星修用来定位虚空裂隙的。"
紫菱"啊"了一声,红绳从她指间滑落。
她蹲下去捡珊瑚珠时,发尾扫过青风长老的鞋尖:"师姐!
你那天在石碑上拓的图,是不是也有这个纹路?"
青风长老的铜铃"当啷"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我看见他帕子上的血渍比昨晚更深了——方才修复封印时,他替我挡了三道黑煞钉。
"小友。"空灵仙人突然伸手,指尖在我印记上点了点。
一股清凉钻进皮肤,我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星河流转的穹顶,石台上刻着和我掌心一样的纹路,还有个背影,正将一枚蓝莹莹的石头按进凹槽。
"那是......"我抓住他的手腕,"那石头!"
"星石。"空灵仙人抽回手,道袍下的金光暗了暗,"石碑上的'星石归位时,方见真相',说的就是它。"他转身走向药庐,道袍扫过的地方,晨雾自动分开条路,"我去查《星枢要术》,你们......"他回头看了眼灵脉方向,"最好现在就去深处。"
温尘握紧我的手。
他袖中冰灵锁的寒气渗进来,却刚好压下我翻涌的气血:"紫菱,去取灵脉图。"他声音像浸了千年寒冰,"青风长老,您留在阵眼,若有异动......"
"老臣省得。"青风长老把铜铃揣进怀里,转身时扶了扶护镜。
我这才发现他护镜上的腐蚀斑已经蔓延到左眼,"小友们且去,这秘境的地脉,老臣闭着眼都能走。"
紫菱跑回来时,怀里抱着卷了一半的灵脉图,发梢还沾着昨晚打斗时的焦灰:"我把药庐的火符全收好了!
还有温大哥给的避毒丹,我分了一半在你锦囊里......"她突然噤声,因为温尘正替我系腰间的玉牌——那是他用冰魄石雕的,刻着我们名字的合文。
风突然大了。
我望着灵脉深处翻涌的雾气,掌心的印记烫得厉害。
紫菱的手指悄悄勾住我小拇指,她掌心的火符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温尘的大氅裹得更紧了,像道不会倒的墙;青风长老的咳嗽声从阵眼传来,一下,两下,混着铜铃轻响。
"走。"温尘抽出腰间的冰魄剑,剑鞘上的冰纹顺着他手臂爬上袖口,"我在前头。"
我们刚要抬脚,身后传来青风长老的咳嗽:"小友!"他举着块擦得发亮的铜片,"这是方才从地缝里捡的,像不像传送阵的引星钉?"
我接过铜片。
阳光穿透上面的小孔,在地上投出个五角星——和我掌心的印记,分毫不差。
紫菱突然拽我袖子:"师姐你看!"她指着药庐方向,晨雾里影影绰绰有几十个身影,扛着扫帚和修补法器,"是青风长老的弟子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风长老摸了摸胡子,护镜后的眼睛弯起来:"老臣方才传了信,让山下的小子们来搭把手。"他咳得更厉害了,却笑得像个孩子,"总不能让秘境刚活过来,又脏得像个战场。"
温尘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他们会把这里收拾好的。"他的指尖掠过我耳垂,"我们该去办更要紧的事了。"
我望着那些正在清扫黑灰的身影,听着他们互相吆喝的声音——这是秘境百年未闻的烟火气。
可紫菱攥着灵脉图的手还在抖,温尘剑鞘上的冰纹已经爬上了肩膀,我掌心的印记,正随着灵脉深处传来的震动,一下,一下,跳得人心慌。
真正的麻烦,才刚要醒呢。
晨雾散得差不多了,青石台上的黑灰被扫作一堆,在风里打着旋儿,混着新翻的泥土气息钻进鼻腔。
我望着青风长老的弟子们踮脚修补阵旗——最小的那个小修士举着修补法器,发顶的小揪揪随着动作晃啊晃,像株倔强的狗尾草。
紫菱那边的火系修士正用引火符烧影魔残渣,噼啪声里飘来焦糊味,她蹲在火边翻找,发间珊瑚珠被火光映得通红:"师姐!
这团黑渣里裹着片鳞甲!"
"留着。"我应了声,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玉牌。
温尘的大氅还搭在我肩上,沉水香混着焦味有些呛人,却让我想起他方才替我系玉牌时,指腹擦过我手腕的温度。
灵脉深处的震动还在,一下一下撞着我掌心的星纹,像有人在敲警钟。
"师、师姐!"
急促的脚步声从东边传来。
我转头时,见个穿青衫的巡逻弟子跌跌撞撞冲过来,腰间玉佩撞在青石上叮当作响。
他额角沾着草屑,瞳孔缩成针尖:"东南方!
有、有妖兽群!"他喘得厉害,手指死死攥着腰间的传讯符,"我数了三拨,每拨至少百头!
离外围结界只剩十里了!"
我的心"咯噔"沉下去。
紫菱的火符"啪"地烧穿了掌心的黑渣,火星溅到她手背,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揪着我袖子的手直发抖:"怎么会?
秘境外围有青风长老设的驱兽阵,妖兽群......"
"被破了。"青风长老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阵眼旁,护镜上的腐蚀斑几乎遮住左眼,却仍盯着灵脉图上的标记,"老臣今早查过地脉,东南方的聚灵阵节点......"他咳嗽着,帕子上的血渍洇开个暗红的圆,"被人动了手脚。
灵气乱流引着妖兽往这儿钻。"
温尘的冰魄剑"嗡"地出鞘半寸,剑身上的冰纹顺着他手臂爬上脖颈。
他伸手搭在我后颈,冰寒的掌心压着我发烫的星纹:"和血煞有关?"
我闭了闭眼。
七年前乱葬岗的黑雾,血煞掠过天隙时的压迫感,还有青风长老说的锁魂铃芯——这些碎片在脑子里撞成一片。"逆星阵抹了空间波动,又破了驱兽阵引妖兽......"我攥紧那枚铜片,五角星投影在地上晃了晃,"他们要消耗我们的元气。"
"封锁外围通道!"我突然提高声音。
紫菱被我吓了一跳,随即松开我的袖子,从锦囊里摸出一叠火符塞给火系修士:"阿松带一队守东边,小桃去南边!
记得用连火阵,别给妖兽留空隙!"那小修士还攥着修补法器,被紫菱拽着跑远时,发顶的小揪揪歪到了耳边。
青风长老把灵脉图塞进我手里,指节重重敲在东南方的标记上:"老臣去开护山大阵,这图上的备用节点......"他咳得弯下腰,护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尾深深的皱纹,"小友,当年镇压血煞那批人,就是被妖兽群拖垮的。"
我喉头一紧。
温尘的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腰间的冰灵锁——那是他用万年冰魄炼的,专为我镇压体内乱气。
此刻冰灵锁上的霜花正簌簌往下落,像他此刻翻涌的情绪。"我去守最外围。"他抽回搭在我后颈的手,冰魄剑完全出鞘,"你和紫菱守阵眼,青风长老......"
"老臣还没到要小友护着的地步!"青风长老抹了把嘴,帕子上的血渍更深了,却硬是挺直腰板走向阵眼台,"护山大阵的口诀,老臣闭着眼都能念!"他经过我身边时,护镜上的腐蚀斑蹭到我手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暖,"小友,那铜片......"
"我带着。"我把铜片塞进衣襟里,指尖隔着布料触到星纹,烫得几乎要起泡。
空灵仙人不知何时站在药庐前,道袍上的星纹泛着幽光。
他手里的水晶球又裂了道缝,蓝光在裂纹里游移:"七日前有人用星石定位了这里。"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妖兽群,血煞,都是棋子。"他抬手指向东南方,水晶球突然碎成齑粉,"真正的棋手,在等星石归位。"
"师姐!"紫菱的喊声从东边传来。
她站在新修好的阵旗旁,火符在掌心烧得噼啪响,发梢被风吹得乱飞,"外围通道封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风长老的弟子们在加固护墙,温大哥已经去最前面了!"
我望着温尘的背影。
他走得极快,冰魄剑在身侧划出冷光,所过之处,晨雾自动凝成冰晶坠落。
风卷着他的衣摆,像道移动的冰墙。
"走。"我拉住紫菱的手。
她掌心全是汗,火符的温度透过布料烫着我,"去阵眼。"
护山大阵的青光从阵眼台升起时,东南方的烟尘已经漫过了山坳。
我站在阵眼石台上,望着那片翻滚的灰黄——不是普通妖兽群的躁动,而是像被根无形的线牵着,整齐划一地往结界撞。
最前面的是头三尾玄豹,皮毛泛着病态的紫,眼睛里没有兽类的浑浊,倒像......
"被操控了。"温尘的声音从传讯符里传来。
他的声音带着冰碴子,"它们的灵智被封了,全凭本能冲阵。"
紫菱把最后一道火符拍在阵旗上,火星"噌"地窜起三尺高:"那我们就烧穿它们的本能!"她转头看我,珊瑚珠在阳光下晃出小红点,"师姐,你说温大哥会不会......"
"他比我们更清楚怎么保命。"我打断她,指尖按在灵脉图的东南标记上。
青风长老的咳嗽声从阵眼下方传来,一下一下,像在数着时间。
烟尘更近了。
我听见兽吼混着爪击地面的声响,像千万把刀在刮骨头。
紫菱的火符烧得更旺了,映得她脸通红;青风长老的护山大阵泛起蓝光,在烟尘里撕开道口子;温尘的冰墙从外围蔓延过来,所过之处,妖兽的皮毛结上白霜。
可那烟尘的尽头,我看见更浓的黑雾涌了上来。
比血煞的气息更沉,比七年前的乱葬岗更冷。
它裹着妖兽群,像团活物似的往结界压过来。
"数量......"紫菱的声音突然发颤。
她指着远方,火符在掌心烧出个洞,"师姐,那不是三拨,是......"
我眯起眼。
晨雾散尽了,阳光照在烟尘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影子——不是百头,不是千头,是漫山遍野的黑点,像被风吹落的鸦群,正铺天盖地压过来。
灵脉深处的震动突然剧烈起来。
我掌心的星纹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那枚铜片在衣襟里硌着心口。
紫菱攥着我手的力气大得发疼,温尘的传讯符在我腰间震动,青风长老的咳嗽声突然断了一瞬,又更急地响起来。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