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内,烛火摇曳,血腥气尚未散尽。
驴头太子端坐在那张象征着李家最高权力的紫檀木宽椅上,兽首人身的身影被拉得极长,投在冰冷的地砖上,宛如一尊降临人间的诡异神只。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哒、哒”的闷响,每一声都敲在堂下众人的心尖。
目光所及,黑压压跪倒一片。李家往日那些或倨傲、或精明的长老、管事们,此刻无一不额头触地,身躯微颤。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屈服,有人脸色惨白,有人紧闭双眼,更有人用颤抖的声音低语着效忠之词。权力更迭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那座椅上流淌的未干血迹,便是最直白、最恐怖的宣言。
与此同时,深深庭院另一端。
李少卓独自枯坐在书房窗边,窗外一片冷冷清清。他手中紧握着一枚素银发簪,那是陆雅云遗落的旧物。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簪身,心头仿佛被掏空了一块,只余下绵密如针扎般的悔恨与思念。他恨自己无力挽回,恨命运无常,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失去了颜色。
忽然,“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撞开!
一名年幼的家童踉跄着扑了进来,发髻散乱,满脸是汗与泪混杂的污痕,因跑得太急,他一手捂着胸口,几乎喘不上气,眼中是无法言说的惊骇。
“少…少主!不好了!天、天塌了!”家童声音劈裂,带着哭腔,“家主…家主他…被罗多谋老爷和…和那位驴头太子……杀了!就在正厅!”
话音如一道九天惊雷,直直劈入李少卓的天灵盖!
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银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你…你说什么?”他嘴唇翕动,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不可能……绝无可能!”
他摇头,像是要甩掉这荒谬绝伦的噩耗。
“罗老……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家臣,是父亲最倚重的臂膀!而驴头太子……”李少卓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颤抖,甚至带上了一丝荒诞的笑音,“他是我李家先祖之辈,更是授我武艺、教我诗书的恩师!他们……他们怎会练手?怎会杀我父亲?!”
巨大的悖逆感与撕裂感瞬间吞没了他。恩义、亲情、忠诚、信仰,所有他赖以认知这个世界的基石,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成齑粉。
他只觉眼前一片昏黑,耳中嗡嗡作响,那孩童后续的哭诉变得遥远而模糊。
世界,在他面前彻底颠覆了。
那名家童脸色煞白,一把拽住李少卓的衣袖,声音发颤:“少主,快跑!再迟就来不及了!”他手指颤抖地指向窗外,眼中满是惊惶。
李少卓心头一紧,急忙推开房门。只见庭院中一队全副武装的家臣正杀气腾腾地朝他奔来。钢刀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为首都正是罗多谋的心腹——那张狰狞的面孔他再熟悉不过。
“难道老罗真的反了?”李少卓喃喃自语,心头涌起一阵刺痛。罗多谋可是父亲最信任的家臣啊!
突然,他想起什么,急忙环顾四周:“金老师呢?”他想起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的“飞燕子”金若璧。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见金若璧正站在前厅廊下,与驴头太子谈笑风生。
原来金若璧早已得知李天然遇害的消息。这个看似忠诚的女剑客,其实早已被驴头太子暗中拉拢。就在李家陷入危机的时刻,她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反而快步走向前厅,在驴头太子面前单膝跪地:“太子殿下,金若璧愿效犬马之劳。”
更让李少卓心痛的是,他看见李家上下仆从、家臣,甚至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都一个个走向驴头太子,俯首称臣。父亲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转眼间就成了他人的嫁衣。阳光照耀下,那些熟悉的面孔此刻显得如此陌生而可怖。
李少卓见事情不妙,当即催动真气,脚下长剑嗡鸣一声,破空而起。他衣袂翻飞,身形在云层间忽明忽暗,宛如一道仓皇的流星。罗多谋在后方冷笑一声,袖中暗器如毒蛇出洞,带着破空之声直追而去。三枚淬毒的柳叶镖擦着李少卓的发梢掠过,第四枚却结结实实钉入他的右肩。少年身形一晃,咬破的嘴唇渗出血丝,却借着剧痛反而催动更多真气,速度竟又快了三成。
罗多谋御剑紧追不舍,眼见前方身影摇摇欲坠,不由狞笑:“小子倒是顽强的很!”他指间又扣住三枚透骨钉,正要发出,却见李少卓突然像断线纸鸢般直坠而下,轰然砸进下方突然出现的一片墨绿色密林。
待罗多谋降下云头,四周陡然寂静得诡异。他皱眉环视这片从未见过的古木森林——虬结的树根如巨蟒盘踞地面,藤蔓在枝桠间无声蠕动。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树皮的纹路,竟隐隐组成类似人脸的轮廓。当他踩碎一根枯枝时,整片森林突然苏醒。
东南方的榕树垂下气根如囚笼合拢,西面的铁杉林无风自动地变换方位。罗多谋猛然后撤,原本站立的地面突然刺出尖锐的木刺。树冠间传来窸窣低语,仿佛有千万双眼睛在阴影里凝视。一截枯藤悄无声息缠上他的脚踝,力道之大竟勒碎了护体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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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木林?!”罗多谋骇然变色,终于想起某个古老传说。他急掐遁诀腾空而起,下方无数枝条如鬼手般追攫而来,最尖锐的枝桠离他的鞋底仅三寸之遥。这位素来从容的谋士竟惊出满背冷汗,头也不回地驾云遁走,再不敢回头看那片正在重新排列组合的活森林。
回到李家宅邸时,夜色已深,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将罗多谋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穿过回廊,只见书房窗纸上映着驴头太子焦躁踱步的剪影。
“殿下。”罗多谋推门而入,烛火被风扯得剧烈晃动,“李少卓进了黑雾林。”
瓷盏碎裂声突然响起。驴头太子攥着仅存的杯柄,指节发白:“可看清特征?”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罗多谋注意到主子瞳孔骤然收缩,便告知了自己的所见。
“果然是他。”驴头太子突然冷笑,案上烛台被震得溅出滚烫的蜡油,“西方神界的魔物,竟敢踏足东土。”他抓起酒壶仰头灌饮,琥珀液体顺着青铜面具的獠牙缝隙淌落。
罗多谋欲言又止,终是上前半步:“要不要派人...” “不必!”酒壶砸在青砖上发出钝响,“那林中的东西连方神界都要避让三分。”面具下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还记得三年前失踪的虬髯天尊吗?就是在那林子里被啃得只剩一副金骨架。”
窗外忽然滚过闷雷,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棂。驴头太子用指尖蘸着酒水在桌上画符,血红的咒文渐渐聚成莲台形状:“李少卓好不了,那魔物可是吞过十八具罗汉金身的...”
惊雷炸响的刹那,罗多谋看见主子青铜面具的眼窟里,
闪过两簇幽绿的磷火。
处理完李家事务后,罗多谋躬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对驴头太子禀报道:“启禀太子,李天然幕后还有一个主上,此人神秘莫测,似乎是唐朝皇室中人复活,就连卫国公李靖,也成了他的属下。”
罗多谋遂将所知一一详述,说到那主上如何召令亡者、驾驭英灵,甚至连李靖这等名将也听其号令,言语间不禁带了几分惊惶。驴头太子听罢,那张长脸上看不出表情,唯有一双眼中掠过一丝凝重。
他缓缓踱步,心中暗忖:能令死者复生,操纵历史英魂,这幕后之人的势力绝非等闲。他不由想起地界如今的格局——自混沌初分以来,地界便由三族鼎立:人族、妖族、巫族。昔日巫妖大战,巫族血脉几近断绝,而妖族虽被人族夺了天地主角之位,却仍盘踞四方,底蕴深厚。
如今东方妖界,早已裂为五大势力,各据一方,互不相让:
东方妖族,以东瀛妖皇鬼太郎为尊。他踞守东海之外,统领万千海妖与岛精,神通诡异,常以幻术惑人心智;
西方妖族,则以大力牛魔王为首。此妖乃西牛贺洲一霸,力大无穷、性情暴烈,麾下妖兵凶悍绝伦,更与火焰山一带的地脉相连,几乎不死不灭;
南方妖族,奉陆云皇子为主。他出身神秘,传言具凤凰血脉,能驭风云、唤雷雨,南荒群妖皆听其号令;
北方妖族,尊“森林大帝”。此妖极少现世,常年隐于北冥雪林之中,能操控古木寒藤、召令冰雪,妖法近乎自然之力;
而中方妖族,原本由黑山老妖统御,其妖法阴邪、嗜吸人魂,盘踞中原一带多年。可就在不久前,他竟被黑狐娘娘取而代之——那妖狐狡诈多智、擅长幻化与蛊惑,如今已坐镇中原妖坛,风头正劲。
这五大妖首,任何一方都极有可能与罗多谋口中的“主上”有关。若真是其中之一在背后操纵李靖、复活唐皇宗室,其志必不在小——恐怕不只是要搅乱人间,更可能是要重划三界秩序。
驴头太子越想越觉棘手。自己虽也有颠覆朱明、另立山河之志,但若真要与此等势力为敌,胜算几何?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暗自沉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李天然一生野心勃勃,心心念念要推翻朝廷,自立为皇,却在权力的追逐中迷失了自己。他机关算尽,拉拢各方势力,培养亲信,自以为布局周密,万无一失。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不是败在宿敌王卓群手中,而是被最信任的谋士罗多谋从背后刺穿了心脏。
临死前,李天然瞪大双眼,望着罗多谋冷漠的面容,嘴唇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更不会知道,那个他以为早已尸骨无存的王卓群,其实还活在人世。
就在天魔元圣那毁灭性的一击即将落在王卓群身上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小男孩救走。来人正是隐居多年的“笨小孩”,他原本与爱妻远离尘嚣,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奈何妻子并非凡人,终究功德圆满,飞升仙界,留下他一人独守空山。
孤独寂寥的日子里,“笨小孩”越发思念自己的小女儿。当年女儿执意嫁给王家家主为妾,他虽不赞同,却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如今听说女儿已为人母,给自己添了个小外孙,这份牵挂再也压抑不住。于是,“笨小孩”收拾行囊,重出江湖,决意前去探望血脉至亲。
踏入尘世不久,“笨小孩”便听闻了“邪童”王卓群的种种传闻。江湖人口中,这个七岁孩童可谓传奇:身为王家庶子,竟敢斩杀东方世家少主东方旭,因而被逐出家门。更令人唏嘘的是,他的母亲虽出身武林名门,却因身为侍妾,在家族中毫无地位,只能眼睁睁看着幼子被驱逐而无能为力。
“笨小孩”越听越是心惊——这孩子的身世时间,竟与自己的外孙如此吻合!他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与愧疚,没想到血脉相连的外孙,已在江湖上闯出这般名头,更没想到这孩子竟遭遇如此不公。
老人当即运起通天神识,浩瀚内力如蛛网般向四方蔓延,搜寻着王卓群的气息。终于在危急时刻,他感知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消散——正是天魔元圣致命一击落下的刹那!
“笨小孩”身形如电,穿越层层虚空,在漫天杀气中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王卓群。老者低头看向怀中孩童苍白的脸庞,那眉眼间果然有几分女儿的模样,更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倔强。
“孩子,外公来晚了。”老人喃喃自语,将一股精纯内力渡入王卓群体内,眼中满是怜惜与愧疚。他轻抚着孩子的前额,暗自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的血脉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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